工业化泛滥昌盛,全球天气乱象频发。

    砍雨林的不是我,吃鱼翅的不是我,捕抹香鲸的也不是我,面对大自然的报复,除了安静如常地完成手头的事,任何纠结都毫无意义。

    飘起大雪,首都圈交通大乱的早上,我收到共通考试的成绩,没有失常发挥。只要日程不冲突,用于报名的预算也有结余,还可以考虑一些不错的私立大学。接下来做二次考试的准备,同时留意附近房屋出租和兼职信息。

    已上大学的年长表亲打电话嘱咐,切勿相信月入百万的培训班广告,专骗年轻学生加入。我嗯嗯啊啊,几声敷衍,实在想不通这种操作的可行性。宁可相信士道龙圣打架斗殴被禁赛,虽然他到今天为止还没有自作自受。

    专注于球和球门之间,降低对人的进攻性,他作为运动员过得顺风顺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希望他足够自控,可以刚硬,但别得意忘形。

    二倍速看完一段比赛录播,碗筷放水槽里等回来再洗。围巾、手套、长外套、厚雪地靴,全副武装,再检查清单,这才放心出门。升学季的生活变得像八爪鱼一样,但人只有一双手。偶尔分身乏术,焦头烂额,于是习惯性失眠,进口褪黑素渐渐失去魔力。

    父母的工作生活已经迎来解放。儿时还能被带去一起享受温泉和高山滑雪场,现在我只能挥手送行,对他们说玩得开心。

    离开书店,直接回家。经过广场喷泉池,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往水里丢硬币,双手合十,许愿。模样虔诚,已经入乡随俗。想起这个夏天,士道把一枚500日元硬币丢进水里,但是——自己亲手争取来的胜利更有意思——恣意的无神论者,他更向往圣诞老人不存在的世界。既然如此,还要浪费500日元让我确信自己考得上,粗糙的允诺,滑稽和认真都是结结实实。他都做到这份上,我不信也得信了。

    我停下来,凑近清澈的池水。不足半米的水深,银白或古铜色的硬币,不分国家和面值,层层叠叠铺满底面,早就找不到独属于士道的那一枚。观察许久,最后对着自己在水波中起伏的倒影叹气。走之前,我也丢硬币,还特意去饮料贩卖机消费,机器找零,这样才得到了面值500日元的硬币。

    为什么非要这个数,我也答不上,也许是在怀念夏天,住隔壁的男孩真正来到我心里。他再不会有最初的白皙肌肤,垂落在额前的柔顺碎发。他其实聪明,但不卖弄世故和滑头。他不屑这么做了,暴力也是明知故犯,人生观是自我而坚定的。士道龙圣像一只气球突然爆裂,而里面装的不是氦而是烈性的氢。一棵温驯的绿植猛地开出颜色浓烈的花,他能把整面墙壁占满,有怪物一样旺盛的生命。

    我记得这些花铺满墙壁,把整个房子笼罩之前,原本的房子,原本的士道龙圣是什么样。我曾经想要把新长出来的藤蔓连根拔起,把花都折断,踩在地上烂进泥巴里。可是他太过茂盛,太过明烈,我被他顽固的桀骜刺伤过。等时间过去,痂掉了,我也不折腾了,但那一股叫人心惊肉跳的香味,发甜的战栗留在我身体里。

    对这个人,我肯定是喜欢的。喜欢里沉淀有杂质,代表我的介意和脾气,没有百依百顺的服从。我想,我们以后一定会吵架,很多次。可吵归吵,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我瑟缩一下回到现实。

    一个忙着报考的应届生,一个一心一意踢球的追梦人。后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以做合理的假设,但不能沉迷。至于士道,他更不需要顾虑别的任何事。甚至,我希望他把约定暂时忘掉。就当是公平起见,就像我刚投进喷泉池的500日元硬币,就像我不断加快的脚步,为二次考试焦虑而没心思惦记他。比赛我看的都是录播,还只是进球剪辑的切片。

    轻轻颠簸的电车里,像我这样拿手机看视频的还有很多。偶尔,我也会听到关于士道的讨论,不好的那种。哪怕话题发起者就坐我旁边,从上车到下车一直没停嘴,我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大声呵斥。士道不在身边是一方面,我得谨慎,也要明白他渐渐脱离从前的圈子,正在去往一个更大的舞台。更多曝光,更多机会也更多非议。

    能轻易想象到他就在漩涡正中心,一脸不屑的笑,轻浮又卓尔不群的模样。既然本人都是这副态度,我又有什么好大动肝火的呢?

    不值得。

    懒得。

    下车,走上行台阶回到地面。我拢了拢围巾,走进下雪的黄昏。明天要参加一所私立校的二次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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