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开家里的车回乡下看望奶奶。小菊花在田坎间星星点点开放,金黄和雪白的颜色,还有天蓝色的园艺品种。不知是谁洒下的种子,许是鸟儿带来的。

    交通广播传来台风的消息,名字是“南燕一号”。可枫前线已经从北海道一路吹来,燕子的巢早就空了,唯有鹎鸟的叫声响彻云霄。冬天将至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多久,山上林木的色彩就会被北风带走吧。

    这时候要趁小阳春的天气采收柿子,去皮挂在屋檐下。两周后再来,就能吃到黏糊糊的可口柿饼。邻居种了个儿特别大的富士柿,分了我家整整一筐。整个周末。我像泡在柿子汁做的海里,后面好长一段时间我看见黄色水果就没了食欲,但金桂酒和桂花糕还是要享用的。再带上换洗衣服,和同学去箱根游玩。泛舟芦之湖上,沿岸红叶仍然锦绣繁华,富士山就在眼前。泡在温泉起玩UNO也是一番乐趣。

    班里情侣分分合合,也发生过令人三观炸裂的狗血事件。但要告诉他们,我的交往对象是blue lock出身的恶魔前锋士道龙圣,他们会露出更为吃惊的表情吧。

    他正在东欧。赛季后,就算是拿下大满贯的俱乐部也没有松懈,青年队集训仍雷打不动进行着。可能,等我我打扫完出租屋,回到乡下帮奶奶准备年夜饭时,他才姗姗来迟吧。

    白昼最短的冬至,奶奶寄的柚子刚好在这天送到我手上。将沐浴过阳光的柚子浸泡在洗澡水里,可以汲取柚子的生命力。这是习俗。同时还要享用柚子做的果醋和果酱。想起年初他到乡下找我,被奶奶带去泡在飘满玫瑰花瓣的水里洗锅澡。

    衣着朴素,在混着雪水的田地里挥舞锄头的热心劳动力,也是名门俱乐部签约的年轻运动员。越来越感受到他的丰富饱满,每一面棱角都折射出鲜活的色彩。突然很想见他,当面夸他一番。

    冬天,圣诞节前夕。

    被交情不错的女生拉着去联姻。我只是充数,中途可以找理由走掉。不然我也不会硬着头皮答应。另一方面,她是本年级当之无愧的社交达人,虽然也传过不好的绯闻,但她能轻易帮我联系到同专业的前辈。有他们指点,还有便当店老板这个强力外援,无论对付小组课题,还是个人拓展方面的疑难,全部都不在话下。

    去吧,就当是还人情了。

    专门挑一套深色衣服,头发简单扎起,再戴上笨重的黑框眼镜。我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太过朴素,连绿叶都算不上。在学校我也这么打扮,图一个方便省事。几乎每天都在各种道具器材的包围下醒来,尽情享受着做手工的乐趣。有时DIY上头,直到半夜才想起早上有课,这才草草扯过毛毯盖住肚子,趴沙发上睡到天亮。

    除非士道回来,我才想起自己也有成套洋装,抽屉里都是缎带和亮晶晶的配饰。

    也不得不吐槽这个男女比例十二分不平衡的专业,就算我外套散发一股洗不干净的机油味道,还是有男生觉得很酷,找我搭讪。但不排除他们在有意讨好,方便在小组作业时抱大腿。

    大半年过去,见识到的异性越多,就发觉士道很特别。有人说话做事比他更得体,但太过滴水不漏反而很可怕。不然就是太谨慎,相处起来有些累。按他的话讲,就是缺少爆发。按我的话讲,就是不够真诚。

    还有,看待我力气不够大这一点,大部分男生都会帮忙。我很感激。但等搬走实验器材后,比起被郑重道谢,他们更愿意听到说他们很帅气,很有风度的夸奖。周围成双成对的身影刺激着单身的心。我可以理解他们有所诉求,但对不起,我是现充。

    而且,士道代为出力后,多半会拽我一起去健身房。

    要是我心血来潮找一处草坪或雪地躺下发呆,士道也不会像他们那样悄悄议论,和我四目相对避免不了沟通时,就脸上堆笑,一边找话题,一边劝我快点站起来。

    为什么呢,趁着天气好被太阳烤一烤,晒走发霉的坏心情不是很棒吗?

    士道太明白日光浴的好处了,他会一块躺下来,又假装好奇,问我这样有不有趣。

    挺有趣的。我回答。然后两人一起躺好久。如果这是冬天发生的事,最后我可能感冒,他却还是活蹦乱跳。

    我想象他坏笑着落井下石,又烧水冲感冒颗粒的样子,正出神之际,我被身边的女生叫醒。差点忘了,我还在联谊现场,是为私利前来充数的。

    仔细观察,坐满八男八女的包间里,已经有人相互看对眼。心想联谊差不多该结束了。我借故去卫生间,然后直接走人。

    和那名女生发完简讯,我戴好线帽,用围巾裹住脖子口鼻,推开餐厅大门,迎着风雪走到街上。

    到处是闪烁的霓虹,每个橱窗里都散发出浓浓圣诞氛围。我一路走走停停,因为满街都是灯火辉煌的风景,感觉自己脚边也闪闪发光。

    这里天桥很多,爬过几段台阶,身体就开始变热。走到天桥中间,眺望明亮穿梭的车流,一边解开。

    “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

    一个人走过来,和时尚帅气的打扮不同,此刻他的表情很腼腆。我侧过头仔细看,认出他是参加联谊的男生之一。看样子,他没有和哪个女生结缘,也许和我一样选择中途开溜。

    相互对视一会儿,他稍微提高音量,每个字清晰入耳。

    “你还是没有认出我吗?”

    他有些急切,还有些失落地看我。我摇头,“抱歉,我对你没有印象。”

    肩膀耸动,他明显叹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给我展示一张照片。

    啊,我的钥匙!

    记忆一下子回溯,再细看男生的眉眼脸庞,我发出惊讶的叫声。“是你!”认出他就是和我一起救出落水女孩的男生,我无比惊喜,同时为远去的日子感到怅然。

    如果那天没有特大暴雪,电车正常运行。

    如果我选择打车或换乘巴士。

    如果我走别的路,刚好绕开那片旧社区……

    但这样的话,他和女孩会在水渠里淹死冻死。

    两个人获救,我错过考试。我参加考试并大概率通过,两个人死掉——应该如何选择,完全不需要犹豫。而且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对不起,但之前有人找到我,非要把钥匙拿走。他眼神很凶恶,但说的话又……呃,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像个怪人。”男生苦恼不已。我一看就知道士道令他印象深刻,也许是一段难忘的糟糕回忆。

    我安抚说:“我和他认识。这人本质不坏,他已经把钥匙给我了。谢谢你替我保管这么久。我本来想丢了就丢了,再换一副就是。”

    男生说:“所以,他真是你的邻居?那时候,他真是吓我一跳。”

    原来士道是以邻居之名替我要回钥匙的。我微微惊讶,又听男生讲述过去的事。

    男生很愧疚,觉得不应该只有自己被校方重视,轻易获得录取资格。而他其实没有把握能考上,迫于家里经济压力,他对记者撒谎,对我的协力既不说明也不否认,只要别人不追问他就不主动提及。

    后来再试图打听我的消息,找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他只有小心替我保管落在现场的钥匙。饱受罪恶感困扰,他尝试头发,学习打扮,交际圈子变得复杂。他想要以这种方式和过去告别,但心里清楚,这样做只是在麻痹自己。这时就去旧社区走动,在水渠附近徘徊,想着或许能碰到我。

    “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像话,一点没有责任感。又希望被原谅,也不想失去已经得到的东西。”男生把头低下,语气里满是矛盾和痛苦。

    他参加联谊,全是因为组织者,也就是我那位女性同学把我俩的合影传到账号上。他得知我在这所工业大学读书,十分震惊,以为是那件事耽搁了我,无论如何都想见我一面。

    这是先入为主的错误想法,他把我置于不幸和被动之中,认为我现在过得很不好。

    我哭笑不得,又听他请求道:“你不用忍耐,我也放弃求你原谅了。你就在这里狠狠揍我吧,是我把你的人生毁掉了”

    他把腰弯成九十度,引得路人频频注目。不知情的人还在偷笑,以为我们是闹别扭的情侣。

    我和士道才不会闹成这样。实在很无语,我用力将男生扶正,让他站得笔直。我说自己已经不在意过去的事,完全不想照他说的那样,一拳朝他脸上打去。

    “你真的不用顾忌我的颜面。我早就把自己的脸丢光了!”

    不,你的脸是在这一刻丢光的。我瞥一眼周围偷瞄的路人,觉得男生鲁莽的行为,也在抹黑我自己的形象。更令我头疼的是,男生似乎彻底自暴自弃,非要和我做个了断。我不动手,他就纠缠到底。

    哪有你这样道歉的?

    我几乎忍无可忍,真的一拳打过去。

    “你就这么想挨揍吗,我替她代打,如何?”

    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我不敢相信,可转头真的看见士道不紧不慢从天桥另一头走过来。

    他好像在街上走了有一阵,帽子和肩膀上堆起一层薄雪,睫毛上也挂着忽闪忽闪的冰晶。或许是冬天里严严实实的装束,还有我和男生之间颇为尴尬的气氛,士道没有被认出。他堂而皇之介入,更像来火上浇油的添乱者。已经有路人在不远处驻足,假装在看手机,其实是在看笑话。

    毫不浪漫的重逢,虽然有巨大的惊喜,但惊喜之后的顾虑也很沉重。我看看男生,又看看他,心想得赶紧撤离。“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我勉强对士道挤出微笑,再对男生说,“你应该认出他了,就是他替我找你拿钥匙的。既然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不必,我和他早就聊完了。”士道盯着男生,口气很冷。他远远超过平均值的身高异常有压迫感,何况他此刻眼神和说话方式都不算友善。我暗地为男生捏一把汗,也打算掐灭随时可能燃起的火苗。

    无意间,我仿佛看见天桥另一端,台阶尽头有人影晃动,似曾相识,又说不出哪里熟悉。可能是心理作用,我太想让士道冷静下来,本来这只是我和男生之间的事。

    “走啦,别杵在这里。”我劝士道,一边拽他羽绒服,非要他迈开脚步。

    “我觉得,由他代为出手,给我一个教训也可以。”男生偏偏接受了,我真想跳起来捶他脑袋。

    可在我气得五官扭曲之前,一阵爆笑就从天桥另一头传来。

    原来我没有看走眼,那里确实有熟面孔出现。和士道同为blue lock出身,现在奔赴海外的年轻选手,乌旅人和蜂乐廻一前一后走过来。双手插兜,好像街头漫步似的悠闲模样。但我更相信他们是为一出好戏而来。

    “怎么,要助我一臂之力吗?”士道坏笑道。

    “助你一臂之力,然后三个人手牵着手蹲大牢吗?哈哈哈!”蜂乐爽朗地大笑,毫不在意周围已经有人小声议论。他层次分明的黄黑色头发和平刘海,实在太具有标志性。

    虽然和他只有一面之缘,是去年和士道约会时发生的事,但他自由奔放,如舞蹈一样的盘带给我极大震撼。他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优秀的运动员应该被刊登在运动杂志上,而不是被哪个小网站用作编造花边新闻。

    还有乌旅人,因为他和士道在二阶段选拔时有过合作,我对他也有深刻印象。无意间,我和他对上视线。他冲我点头微笑,好像在说不用担心。

    我半信半疑,没想到他真的出面打圆场,我趁机再在士道耳边唠叨。终于,这个人把脚从地上拔起了。加上那个男生,我们五个人去附近一家居酒屋,暖烘烘的室内让气氛稍微缓和,蜂乐更是一副老板大气的表现,挥手就让店家把招牌菜统统端上来。

    “他请客?”我小声问士道。

    “不知道,但我们可以中途开溜。”他慢条斯理脱下外套,摘下帽子围巾。他又壮实不少,板式休闲的雪松色针织衫被他穿得有几分紧身衣的味道。

    就连以灵活敏捷著称的蜂乐,脱下外套,那具裹在套头毛衣里的身躯也不容小觑。他卷起衣袖,倒酒时小臂上饱满的肌肉看得我不禁怔住。对比鲜明,他那张娃娃脸算得上一种欺骗了。

    “我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但你要是觉得让他们三人一起动手把我揍一顿才解气,那就这么做吧。我本来就没理由拒绝。”

    男生似乎不关心运动赛事,丝毫不过问蜂乐和乌的身份,默认把他当做士道的熟人,也就是我的熟人。

    一时间,席间无比安静。

    蜂乐无动于衷,只顾埋头拍照,正在和谁炫耀得起劲。

    乌也没什么反应,许是在海外待久了,很享受家乡酒水的滋味。我尝过,也就是普通的自家酿烧酒。

    至于士道,他单手托腮,面无表情盯着男生。不会吧,他难道觉得那个提案有可行性?

    “先生们,都把手头的活儿放下,我有话要说。”硬着头皮斡旋,等四双眼睛同时看过来,我深吸一口气,“首先,我为你们三人平安归来感到高兴。然后——”我看看三位运动员,再看向男生,“我不会动手,也不允许别人代为出手。除了让我感冒一场,那起意外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实质影响。相反我应该感谢你,让如果没有这段插曲,我不会及时发现真正感兴趣的专业。”

    男生目光严肃地审视,正要向我确认,却被士道喝道:“你最好把她的话放心上。一味表达愧疚,非要挨一顿揍才不觉得亏欠。你这不是在道歉,你只是在自我满足,简直有病。”

    不仅是那男生,我也被士道的话吓到。乌和蜂乐却在一旁偷笑,同时露出期待的表情。幸好这时服务员端来菜品和酒。我给自己满上,再吃一大口烩牛肉。怎么今天这么倒霉?我心里嘀咕。

    又过一会儿,男生借故去卫生间,大概是想独自冷静。也好,他要继续执迷不悟,谁能士道不会突然挥出拳头呢?

    “对了,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我问。

    士道出现的理由很简单,无非是来找我,给我一个突袭的惊喜。乌放下筷子,一开口就是地道的大阪腔。

    原来,蜂乐的母亲正在这座城市办画展,乌的家人又在郊区的温泉度假村等着和他团聚。加上国际航班都是今晚到达,在转盘等着取行李时,两个人碰面了。

    连日降雪导致出城高速暂时封路,乌今晚得暂时住在市区酒店。蜂乐出于关心和叙旧的想法,两个人商量后决定附近好好玩玩,然后在一家餐厅发现形迹可疑并且脸色非常难看的士道。

    “我看上去鬼鬼祟祟的,确定?”士道挑眉,很不愉快地反问。

    我问蜂乐餐厅的名字,想不到正是我参加联谊的地点。不管士道为什么光顾这家餐厅,他准是发现我中途开溜,后面一直悄悄跟在我身后。不然他不会及时出现,化解我和男生之间的僵持。

    “好吧,不能说是鬼鬼祟祟,只能说是凶神恶煞。”蜂乐和乌交换过眼神,“要是你真的冲动行事,她该多为难啊。没办法,我俩只有跟过来咯。”

    “所以,士道跟着我,你俩又跟着士道?”

    “准确地说——”乌呡一口烧酒,“那个男生跟着你,士道才会黑着脸跟在他后面,我们又在士道后面时刻准备兜底。想象一下,是不是觉得这画面太美?”

    “差不多……我今晚可能要做噩梦。”我摇晃脑袋,拍拍脸,“但是,”我看一眼士道,“你和他一样都先入为主了。”

    蜂乐说:“不管怎么说,士道他真的追到你了,你们已经在正式交往,对吧?”

    我胸口一紧,突然间说不出话。乌这时低声发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搭上士道肩膀,“看来你还得加把劲。”

    士道微微眯起眼,视线羽毛一样扫过我的脸。然后他挑高尾音,对乌调侃,“我知道你在嫉妒,啧啧。”

    “是个人都要嫉妒吧,你这种人都能交到可爱的女朋友。”蜂乐不嫌事大地给士道站队,又暗中拉踩士道一脚。

    “不服气就给我喝。”他一点不客气,把两人酒杯斟得满满的。再相互挖苦一会儿,乌把视线转向我,问起我接下来如何打算,那男生似乎很犟。

    还能怎么办,虽然有点暴脾气,我大体上是个讲道理的人。想到蜂乐和乌也不算了解我的情况,就算想帮忙,也要有个说法。我和士道短暂交换眼神,他对我略微颔首,当是默认,随便我了。于是我把救人前后的事情简单说明一番,也强调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换做是我也觉得满意。自己什么都会了,一个人生活不好吗?”蜂乐开起玩笑,当然被士道凶了。

    “我说,什么时候嫁人成了贬低女性的暗示词?少捣乱啊,人家两情相悦。”乌说句公道话,又和我解释,自己家中有姐妹,平时多少会偏袒女性。

    “另外,你其实因祸得福,与其讨要说法,其实有机会的话更想和他说声谢谢?”乌忖道。我点头肯定,心想他头脑真的很好,和赛场上表现得如出一辙。同时,我又无意瞄见蜂乐以惊人速度吃光整盘黑松露刺身,不仅盘带功夫了得,手指也这么灵活。

    然后,他满足地咂吧嘴,一边朝我身后望去,“你听见了吧,见好就收哦。都是成年人了。”

    我回过头,男生就站在过道中央,用纸巾擦手的动作停滞了。他脸上有略微吃惊的表情,似乎没想到蜂乐会突然打招呼。

    蜂乐已经替我传达意思,我静静等待男生的回复。可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士道。

    “老板,买单。”他竟然这么说。

    蜂乐眨眨眼,满是遗憾地鼓起腮帮,嘟哝着早知道点一盘全切的碳烤黑松露。“你在国外还没吃够吗?”士道瞄他一眼,语气嫌弃。

    就像下班到居酒屋吃夜宵的上班族,喝完一轮还有下一轮。不过我们没有走入另一处酒家,而是室内保龄球馆。值班店员一眼就认出他们三个,激动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讨要签名。

    “他们三个是名人吗?”男生小声问我,“我很少看电视,对艺人几乎不关注。”

    不,这三位是走出国门,前途无量的新生代运动员。我替士道他们鸣不平,但存在信息差也是好事,普通人之间的摩擦更容易处理。

    “拿去,随便你怎么扔,就当是发泄了。”士道递给男生一颗保龄球。

    “但是……我不会这个运动。”男生为难地说。乌发出笑声,“还没反应过来吗,你对别人的女朋友纠缠不休,本来是要挨揍的。现在趁他心情不错,还愿意给你一个台阶,你赶紧领情吧。”

    “啊?”男生睁大眼睛,嘴巴也张大了。他立即看向我,我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诚实点了头。但不是在责怪他的纠缠,单纯是承认和士道之间的关系。

    “虽然你之前有做错的地方,但不惜颜面也要争取原谅还挺爷们的。就当是交个朋友,一起来玩吧~”蜂乐率先投球,可惜十个木瓶只倒了一半。“好难。”他叫道,然后自顾自地研究起来。

    “他就是个my pace的家伙,不用管他。”乌拍男生肩膀,一边看士道,“你算是她的代理人,规则由你来定吧。”

    不知道代理人这一说法是怎么来的,但我对保龄球一窍不通,现在也不用干涉男生之间的较量。我买一罐热饮,坐在旁边悠闲观看。

    但士道总有一万个法子让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再次沸腾。

    10轮为一局。如果男生赢,我就要扇他巴掌;如果士道赢,他就代我扇男生巴掌。

    “你在搞什么啊?”趁还没给饮料罐拧盖,我用硬邦邦的罐子敲他脑袋。

    “慌什么,我也不会丢保龄球。”士道满不在乎,又禁不住我又敲又骂,举起双手,“好啦,开玩笑的。你好歹也让我发泄一下啊,哪怕只能口嗨。”

    我咬咬牙,勉强接受他的解释,又问他为什么去那家餐厅。

    “你怀疑我在更久之前就开始跟踪你?真是的,我好难过啊,哪有你这么冤枉好人的?”

    “你好吗?”

    “不好呢,感觉自己要碎得稀烂了。”他没皮没脸,一边露出受伤的神情,一边用双手抱紧自己。

    “噗、哈哈哈哈——”乌和蜂乐捂着肚子,连男生也抿紧嘴唇,随时要憋不住笑出声。

    故意的,士道是故意的。我后知后觉,羞恼地瞪他。在被我用饮料罐再次敲头之前,他变脸似的收敛,解释说自己到那家餐厅只是吃饭。他有意提前回来,只因为想在我读大学的地方逗留一阵,但不会和我透露,单纯一个人四处走走。

    那家餐厅是我常去的。每次小组作业,我和成员都要来这里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分工。通过我发到账号的照片,士道知道了餐厅地点。

    谁知道这次联谊也在这家餐厅举行。

    明知道士道不会误会,我还是想解释自己为什么参加。而男生也坦白自己同样没有非分之想,只因为从我同学那里看到我的照片后,这才决定参加。

    哥们,你不如不解释。真的……

    萦绕耳边的蜂乐和乌不厚道笑声让我坐立难安,气氛又一次变得尴尬。

    不一会儿,他和士道开始比试,当然已经没有惩罚机制。另外两个人都没有说谎,只比一轮就能断定他俩属于菜鸡互啄,新手中的新手。但还是要堤防士道,毕竟已经是专业运动员,学东西一定很快。

    另一边,蜂乐结束自我娱乐,满头大汗坐到我旁边大口喝矿泉水。

    “哎呀,士道也是个幼稚的嗷卵犟呢。”他评价道,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准备视频通话。

    是要和母亲分享今天的趣闻吗?就在我好奇猜想之际,一个低沉中带着暴躁的男低音响起——

    “别打搅我健身啊,小心我宰了你。”

    “不要这么凶嘛,KING。我有好东西给你看哦。”

    蜂乐昵称对方是KING,一边笑眯眯地把屏幕对向正在投球的两人。

    沉默片刻,这位KING就大吼大叫起来,“哪来的外行,不要踩在犯规线上啊混蛋!还有怎么不穿保龄球鞋?完全不懂规矩,全都在胡闹!”

    士道听到声响,扭头望过来,看清屏幕里的人,立即露出十分欠揍的坏笑。下一秒,他就投出一个轨迹无比糟糕的坏球,气得这个KING哇哇大吼,说自己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所以说,KING也是blue lock出身的出色前锋吧。不过,越来越这个称呼很耳熟。

    Blue lock……

    KING……

    是谁来着?

    “唷,马狼,真勤恳呢,还在意大利待着呢,小心买不到回日本的机票。”乌凑过来打招呼,语气充满戏谑。

    他这样一提,我恍然大悟。KING不就是马狼照英这位个人主义至上的独裁者吗。

    而他本人语气也完全符合球场暴君这一形象,“别给我装作假惺惺的样子,谁要你多嘴!票我早就订好了!”

    “不趁着年末给自己放假?”

    “不放。不要试图用你那种软绵绵的生活节奏影响我。”

    “哎呀呀,你这人真是钢板一块,油盐不进也不解风情呢。”

    “闭嘴吧,乌!现在我命令你让那边那两个外行把球放下,赶紧从保龄球的圣地里滚出去!”

    “你看,马上就是圣诞节了,热热闹闹地一起玩耍,气氛多好。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呀。”

    “老子才不管,反正——”

    乌伸手在屏幕上点一下,马狼的叫嚣戛然而止。视频通话被关掉了。“抱歉,但我觉得不该让女性听到那么不堪入耳的词语。”乌耸耸肩,对我解释。我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个人,说实话,他会是异性缘很好的类型,无论是形象还是个性都足够讨喜。

    “下次请你喝一杯。”士道走过来,手轻轻拍在乌后背。他流了不少汗,但不见疲惫。倒是那个男生已经瘫坐在地上,似乎玩保龄球是件体力活。

    “你自愿认栽啦?”乌像要反客为主似的满脸算计。我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又不好出声。

    从士道那里得到默认形式的回答,乌哈哈一笑,又对我透□□lue lock时期的二三事。

    士道参加三阶段训练的头两天,破天荒对人用了敬语,不过还是顶着那副无法无法的表情。理所当然地,他的改口大倍受嫌弃,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故意恶心人。

    “啊,我不是‘所有人’之一唷。”蜂乐乖学生一样举起手,“我能看见那时候的士道身上在发光啦,像漫画里自带光环的主人公。如果登场还有背景音乐的话,我认为是《东京爱情故事》。那一天那一刻在那里~如果不曾与你相遇~”

    “如果真是这样,你拿的是永尾完治还是三上健一的剧本?”乌顺势问士道,俨然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应该出门右转拿走不动明的剧本,但才不会为了人类而战。就这样愉快地看着你们自讨苦吃,自取灭亡好了。”士道比划割喉的手势,以冷酷的微笑表示自己一定会说到做到。

    但不管怎样,我和那位男生之之间的误会总算消除,可以松一口气了。

    在车站相互道别,他的巴士先来,便先走一步。

    “我还以为你要打车呢。”蜂乐对我说,一边看着士道,“哦,我懂了,巴士肯定比计程车跑得慢。路程一定,时间和速度成反比。”

    该夸他数学不错,还懂什么是反比例吗?

    士道语气幽幽地说:“你今天也太话痨了,说不定酒里面掺了兴奋剂。试试物理催吐吧,你会感谢我的。”

    蜂乐转头看乌,“他比西西里的□□还吓人,早知道就说服马狼让他趁早回国了。”

    士道不屑道:“那只稍微有点个性的猩猩还不是我的对手。”

    蜂乐啪啪鼓掌,一脸期待,“哇,你是这么看他的呀。我是不是可以期待猩球大战的真人版?”

    “滚。”

    “哎哟,就不能撒个善意的谎,让我今晚做个美梦吗?”

    “连做梦的勇气都要别人施舍的话,下个赛季要不要我让你两个球?”

    “非要让我两次,然后大意失去整个赛季的高光,从此一蹶不振,提前变成终日与啤酒为伴的中年废柴大叔?”

    “蜂乐廻,信不信我踢爆你的头。”

    ……

    两个人相互呛对方,如果不是看过他们夏天的精彩表现,我准以为自己还没高中毕业,正在围观男生之间的幼稚拌嘴。

    “这时用‘男人到死都是少年’去概括,是不是很合适?”我征询乌的意见。一直在看戏的乌点点头。他笑起来果然很像一只狐狸。

    远远地,去酒店的巴士来了。蜂乐远远望见,不再和士道逞口舌,“唉,我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儿呢。”

    “快滚吧,电灯泡。”士道讲话还是不客气,但嘴边有笑意浮起。

    如果关系真的很差,早就各自打车走掉,哪会赖在车站不走,宁可嘻嘻哈哈相互损对方。

    真是不可思议,曾经最让我担心的士道的社交问题,现在似乎成了多余的牵挂。过去还两看相厌的对手,现在竟然可以坐下来喝一杯。

    “最后忘了和你说。他后面承认自己是故意用敬语的,反正很快就恢复口无遮拦的原样了。”乌看着我,“没有无缘无故的改变。那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但现在可以确定。他参加三阶段之前一定和你待在一起,然后你给了他天大的甜头。”

    甜头……

    啊,那个吻!

    我下意识抿紧嘴唇,一边偷瞄士道。他也正在看我,似乎在观察我会作何反应。

    我还能怎么做,乌是个聪明人,完全可以从我细微的表情中推理出答案。何况这时候不出声就是默认。

    “再见了,今天过得很愉快,十分新鲜。”乌和蜂乐一前一后坐上巴士。隔着玻璃窗,乌拿起手机晃了晃,有意暗示。

    是要我们保持联系吗?

    但要联络也是给士道打电话,我全程没提和那两人相互添加好友。

    “你暂时把我拉入黑名单吧。”士道兀地说。

    为什么啊?我困惑地歪起头。

    “那两个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加上蜂乐去年就见过你,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你还记得吧?”

    我回忆起来。当时士道人缘差得要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感情骗子,想要劝我和他撇清关系。

    但感情骗子是假的,追求者是真的。有蜂乐和乌作证人,士道和我已经交往这件事会让其他人大吃一惊吧。

    “我会被你的狂热粉丝追着打吗?”

    “我有这种粉丝吗?”

    “有,你还有男粉。真的,隔壁系就有好几个,他们不仅看球,也玩视觉摇滚。”

    “……”

    士道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好像不小心吃到了苹果里的虫子。他难得皱紧眉毛,陷入苦恼的思考,“那几个家伙,虽然我们相互看不顺眼,但不至于把球场上的恩怨迁怒到旁人身上,除非是真的不想活了。”

    “嗯,我也觉得吃惊归吃惊,但谁会保证自己不会和圈外人士交往呢。将心比心。所以也不用拉黑账号,他们再怎么去你的主页留言起哄,也不至于把我的照片直接贴上去。”

    “最好别这样。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只有踢球这么一条路。”

    “但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我对士道微笑。

    他无法拒绝,嘴边呵出一大团白气。吐出心里的不痛快,他拉开羽绒服拉链,站在我身后,这样把我裹进怀里。有种提前钻进被窝的错觉,我呵呵直笑,和他等着末班车的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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