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道：“定是被二位指挥使夺去了。”
六哥坦然一笑，笑得愁情满目：“只要此簿在天蛾卫手上，谁查倒也一样，也省了寡人的事。”
我转移了话题，左右寒暄慰问了几句，便悻悻从太医院离开了。
当我回到蚺鳞王府，将一切告知卢熹微时，他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晚膳之时，卢长史忽然道：“六皇子乃天蛾卫总指挥使，城府自当不浅，王爷若要相信他说的话，还需三思。”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我道：“你是说，他为了消除怀疑，索性将此事全盘托出？这倒是个聪明的做法。”
卢熹微道：“王爷只错了一点。”
我翘起嘴角，接口道：“寡人当然错了一点——六哥话中情节是真，但动机未必是真。”
他端起八曲杯，抿了一口血红的葡萄酒，问道：“王爷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我眉头紧蹙，食欲骤减，不禁正色道：“寡人岂能让两位兄长死不瞑目！”
卢熹微面色平淡地问道：“臣只是想知道，如今的王爷，到底站在哪边？”
我大快朵颐，连饮三杯：“所以寡人才觉得你最近很是古怪。”
他也毫不拘束，学着我的模样饮了两杯：“王爷对臣的直觉一向正确。不过，臣为何而古怪，其中缘由无论如何是不会告诉王爷的。”
我也不追问，只笑道：“卢长史若现在不想说，那最好永远别说。不过，你倒是提醒了寡人。”
卢熹微漫不经心地问着：“王爷所说何事？”
我坏笑道：“明日你便知道了。”
次日清晨，结束了漫长镜刑之后，我并未和二哥一同返回六王宅，而是随身为太子的大哥走向东宫。
前行数步，大哥忽然笑吟吟地问道：“七弟找为兄有事？”
我两手交叠枕在脑后，淡笑道：“谈不上有事，只是心血来潮，想上东宫看看。”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儒雅而笑：“无妨！自北方战事结束，为兄住进东宫，我兄弟二人还未好好亲近亲近。”
行至目的地，各奴仆官吏行过礼数，大哥便吩咐家奴前往蚺鳞王府，告知府上之人我正在宫中用膳。
东宫的格局着实庞大奢华。
弥漫着桂花香气的流水环绕于各房舍外，水边置有玉树石雕，水中金鱼红鳞闪烁。
各楼阁屋舍上均布琉璃瓦，瓦纹如流云瀑布，工艺惊人之精湛。
宫中四处昙花盛开，未见衰败之象。
这昙花本是仙人掌科植物，只在入夜时分开放，开过两个时辰便自行凋零。不知东宫的胡奴用了何种手法，能使其常开不败。
大哥邀我至内房洽谈。
这太子内房倒和我府中无异，均是华毯绸帘、书画悬墙，漆木隔断上置有珍贵至极的西域文玩。
一进玄关，便能闻到清淡恬雅的香炉之气，香片想是用蔷薇一类的胡花制成。
我与大哥在浑圆的舞凤盘龙桌前相对而坐，胡奴斟上一杯陶菊散叶茶，茶香揭盖而漫，沁人心脾。
大哥颇为儒雅地抿过茶水，淡笑道：“想必七弟很孤单吧？”
我眼中闪过一丝悲光：“大哥说得是。自四哥、五哥遇难后，愚弟常常彻夜失眠。无论是波罗球，还是夜宴，都已无人陪伴。”
他收起了笑容，面色凝重地望着透光的门窗：“四弟、五弟无辜而薨，凶手仍逍遥法外，此乃为兄当前一大恨事。”
我叹了口气，幽幽道：“四哥生前曾训斥过愚弟，说愚弟离经叛道、不合时宜。”
大哥没有详问究竟，只是缓缓应道：“四弟自幼聪慧，他这样说，定有他的道理。”
我道：“大哥说得是。在皇亲之间，愚弟本不愿做出抉择。但念及四哥生前教诲，愚弟更不愿再离经叛道、不合时宜。”
大哥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他饮了一口茶，沉默片刻，便问道：“那七弟的抉择是？”
我反问道：“我此时身在何处？”
他应道：“东宫。”
我不说话。
大哥会意，儒雅而笑：“为兄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也笑了起来，笑得很洒脱：“三哥在外征战，六哥伤势未愈，想必大哥也很孤单。”
他淡笑道：“有七弟相伴，为兄怎会孤单？”
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杀气：“所以愚弟正要替大哥除了凶手。”
他登时一惊：“凶手？七弟想干甚么？”
我漫不经心道：“愚弟今夜便潜入蛟呼王府，刺杀真凶！”
大哥眉头一皱：“七弟使不得！二弟绝非凶手！”
他语气急切，真的急切。
看大哥依旧仁厚，我顿感宽慰，但还是坚持道：“二哥即便不是凶手，也定是此事主谋，更是大哥的心腹大患。愚弟至死追随大哥，当替大哥除了他！”
他心中一急，不禁猛地站起，低声呵斥道：“七弟万万不可！你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么？”
我呼一口粗气，故作不甘，含糊地“嗯”了一声，以表妥协。
大哥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坐下。
我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两侧急出的汗水。
他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惊，便道：“为兄也想亲手惩治真凶，但证据确凿之前，还请七弟切勿鲁莽行事。”
我应了一声“知道了”，将茶一饮而尽，便转开话头，聊起过往之事。
午膳过后，大哥送我至宫门外。
告别前，他用两只温柔的手，替我打整了本就整齐的衣领和双肩。
他温暖而笑，宛若朝阳，眼中尽是兄长的慈爱：“七弟有空多来宫中闲坐，为兄的确很久没和兄弟畅聊了。”
那依依不舍之态，我看不出半点虚假。
回到王府时，卢熹微早已在内房等候。
我问道：“信送到了？”
他答道：“送到了，二皇子亲自收的信。”
“二哥看了信否？”
“二皇子已当着臣的面，将信读过，然后烧毁。”
“你看了信否？”
“臣未看过，正想请王爷明示。”
我正色道：“晨光，你今日早些回去吧。”
卢熹微波澜不惊，淡笑着应道：“臣不知信中所写，但臣或许知道王爷的处境。”
我眉头微蹙：“你知道？”
他道：“臣知道王爷要做一件冒险之事，却不想连累臣。所以，臣很是生王爷的气。”
我沉声问道：“你气甚么？”
卢熹微皱眉道：“王爷只把臣当朋友，却不让臣把王爷当朋友。”
我叹了口气，道：“信上云：今夜，将有一位武功极高、力大无穷的刺客潜入蛟呼王府，请二哥独自应对，切勿在府中设防！”
他捂嘴笑道：“这位武功极高、力大无穷的刺客，倒是挺会评价自己！”
卢熹微果然是懂我的，我却不懂他。
我不懂他为何宁可冒着诛九族的险，也要尽朋友之情义。
即使他不同去，也依旧是我的朋友，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但本王向来拧不过卢长史。
所以他完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好言相劝道：“晨光，寡人不告诉你，是想留你照看好蚺鳞王府。”
卢熹微依然严词拒绝：“这确实是属官之事，却非朋友之事。况且，王爷一旦行动，臣作为幕僚，恐怕难脱其咎。”
我把王符递给了他：“你待会儿便动身吧。备好钱囊、干粮、水、纱布和药，在城外的山神庙等我。”
说完，便回房酣睡。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卢长史已不在府中。
我用过晚膳，静坐了一个时辰，太阳才慢慢落山，留出一片黑暗和寂静。
不过，六王宅从不寂静。蛟呼王府和夜宴楼的歌舞声自傍晚时分，便在这里弥漫。
我一步跃上屋顶，学着夜枭的声音吹了一哨。
来回踱步间，夏侯宣已无声无息地落在我的身旁。
他抱着手，颇有兴致地问道：“王爷让卢长史出城了？”
我只“嗯”了一声，不作它答。
夏侯宣又问道：“今夜阴云密布，王爷还要赏月？”
我淡笑道：“只是想拜托夏指挥使一点私事。”
他愣了一下，道：“王爷请说。”
我道：“今夜只有寡人和卢长史赏这阴云之月，蚺鳞王府中其他人并未有此兴致。”
夏侯宣的面色凝重起来：“王爷是想托在下照看好王府？”
我道：“夏指挥使若能在父皇面前，多为我府中之人美言几句，寡人感激不尽。但寡人只怕一件事。”
他问道：“王爷所怕何事？”
我笑了起来，笑得很无奈：“只怕寡人和夏指挥使交情甚浅。”
夏侯宣也笑了起来，笑得很洒脱：“交情甚浅？王爷是不把在下当朋友了？”
我也笑了：“寡人还要拜托夏指挥使一件事。”
他道：“王爷但说无妨。”
我道：“寡人不堪镜刑，今夜想闯点大祸！望天蛾卫能给寡人一点闯祸的时间。”
夏侯宣脸上渗出几粒冷汗：“王爷打算何时闯祸？”
我看着府门外远去的巡夜禁卫，坏笑道：“现在！”
还未等他开口，我便施展轻功朝蛟呼王府奔去。
二哥果真没有设防，当我跃入内堂时，他正坐在太师椅上阅读卷宗。
六哥坦然一笑，笑得愁情满目：“只要此簿在天蛾卫手上，谁查倒也一样，也省了寡人的事。”
我转移了话题，左右寒暄慰问了几句，便悻悻从太医院离开了。
当我回到蚺鳞王府，将一切告知卢熹微时，他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晚膳之时，卢长史忽然道：“六皇子乃天蛾卫总指挥使，城府自当不浅，王爷若要相信他说的话，还需三思。”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我道：“你是说，他为了消除怀疑，索性将此事全盘托出？这倒是个聪明的做法。”
卢熹微道：“王爷只错了一点。”
我翘起嘴角，接口道：“寡人当然错了一点——六哥话中情节是真，但动机未必是真。”
他端起八曲杯，抿了一口血红的葡萄酒，问道：“王爷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我眉头紧蹙，食欲骤减，不禁正色道：“寡人岂能让两位兄长死不瞑目！”
卢熹微面色平淡地问道：“臣只是想知道，如今的王爷，到底站在哪边？”
我大快朵颐，连饮三杯：“所以寡人才觉得你最近很是古怪。”
他也毫不拘束，学着我的模样饮了两杯：“王爷对臣的直觉一向正确。不过，臣为何而古怪，其中缘由无论如何是不会告诉王爷的。”
我也不追问，只笑道：“卢长史若现在不想说，那最好永远别说。不过，你倒是提醒了寡人。”
卢熹微漫不经心地问着：“王爷所说何事？”
我坏笑道：“明日你便知道了。”
次日清晨，结束了漫长镜刑之后，我并未和二哥一同返回六王宅，而是随身为太子的大哥走向东宫。
前行数步，大哥忽然笑吟吟地问道：“七弟找为兄有事？”
我两手交叠枕在脑后，淡笑道：“谈不上有事，只是心血来潮，想上东宫看看。”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儒雅而笑：“无妨！自北方战事结束，为兄住进东宫，我兄弟二人还未好好亲近亲近。”
行至目的地，各奴仆官吏行过礼数，大哥便吩咐家奴前往蚺鳞王府，告知府上之人我正在宫中用膳。
东宫的格局着实庞大奢华。
弥漫着桂花香气的流水环绕于各房舍外，水边置有玉树石雕，水中金鱼红鳞闪烁。
各楼阁屋舍上均布琉璃瓦，瓦纹如流云瀑布，工艺惊人之精湛。
宫中四处昙花盛开，未见衰败之象。
这昙花本是仙人掌科植物，只在入夜时分开放，开过两个时辰便自行凋零。不知东宫的胡奴用了何种手法，能使其常开不败。
大哥邀我至内房洽谈。
这太子内房倒和我府中无异，均是华毯绸帘、书画悬墙，漆木隔断上置有珍贵至极的西域文玩。
一进玄关，便能闻到清淡恬雅的香炉之气，香片想是用蔷薇一类的胡花制成。
我与大哥在浑圆的舞凤盘龙桌前相对而坐，胡奴斟上一杯陶菊散叶茶，茶香揭盖而漫，沁人心脾。
大哥颇为儒雅地抿过茶水，淡笑道：“想必七弟很孤单吧？”
我眼中闪过一丝悲光：“大哥说得是。自四哥、五哥遇难后，愚弟常常彻夜失眠。无论是波罗球，还是夜宴，都已无人陪伴。”
他收起了笑容，面色凝重地望着透光的门窗：“四弟、五弟无辜而薨，凶手仍逍遥法外，此乃为兄当前一大恨事。”
我叹了口气，幽幽道：“四哥生前曾训斥过愚弟，说愚弟离经叛道、不合时宜。”
大哥没有详问究竟，只是缓缓应道：“四弟自幼聪慧，他这样说，定有他的道理。”
我道：“大哥说得是。在皇亲之间，愚弟本不愿做出抉择。但念及四哥生前教诲，愚弟更不愿再离经叛道、不合时宜。”
大哥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他饮了一口茶，沉默片刻，便问道：“那七弟的抉择是？”
我反问道：“我此时身在何处？”
他应道：“东宫。”
我不说话。
大哥会意，儒雅而笑：“为兄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也笑了起来，笑得很洒脱：“三哥在外征战，六哥伤势未愈，想必大哥也很孤单。”
他淡笑道：“有七弟相伴，为兄怎会孤单？”
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杀气：“所以愚弟正要替大哥除了凶手。”
他登时一惊：“凶手？七弟想干甚么？”
我漫不经心道：“愚弟今夜便潜入蛟呼王府，刺杀真凶！”
大哥眉头一皱：“七弟使不得！二弟绝非凶手！”
他语气急切，真的急切。
看大哥依旧仁厚，我顿感宽慰，但还是坚持道：“二哥即便不是凶手，也定是此事主谋，更是大哥的心腹大患。愚弟至死追随大哥，当替大哥除了他！”
他心中一急，不禁猛地站起，低声呵斥道：“七弟万万不可！你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么？”
我呼一口粗气，故作不甘，含糊地“嗯”了一声，以表妥协。
大哥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坐下。
我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两侧急出的汗水。
他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惊，便道：“为兄也想亲手惩治真凶，但证据确凿之前，还请七弟切勿鲁莽行事。”
我应了一声“知道了”，将茶一饮而尽，便转开话头，聊起过往之事。
午膳过后，大哥送我至宫门外。
告别前，他用两只温柔的手，替我打整了本就整齐的衣领和双肩。
他温暖而笑，宛若朝阳，眼中尽是兄长的慈爱：“七弟有空多来宫中闲坐，为兄的确很久没和兄弟畅聊了。”
那依依不舍之态，我看不出半点虚假。
回到王府时，卢熹微早已在内房等候。
我问道：“信送到了？”
他答道：“送到了，二皇子亲自收的信。”
“二哥看了信否？”
“二皇子已当着臣的面，将信读过，然后烧毁。”
“你看了信否？”
“臣未看过，正想请王爷明示。”
我正色道：“晨光，你今日早些回去吧。”
卢熹微波澜不惊，淡笑着应道：“臣不知信中所写，但臣或许知道王爷的处境。”
我眉头微蹙：“你知道？”
他道：“臣知道王爷要做一件冒险之事，却不想连累臣。所以，臣很是生王爷的气。”
我沉声问道：“你气甚么？”
卢熹微皱眉道：“王爷只把臣当朋友，却不让臣把王爷当朋友。”
我叹了口气，道：“信上云：今夜，将有一位武功极高、力大无穷的刺客潜入蛟呼王府，请二哥独自应对，切勿在府中设防！”
他捂嘴笑道：“这位武功极高、力大无穷的刺客，倒是挺会评价自己！”
卢熹微果然是懂我的，我却不懂他。
我不懂他为何宁可冒着诛九族的险，也要尽朋友之情义。
即使他不同去，也依旧是我的朋友，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但本王向来拧不过卢长史。
所以他完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好言相劝道：“晨光，寡人不告诉你，是想留你照看好蚺鳞王府。”
卢熹微依然严词拒绝：“这确实是属官之事，却非朋友之事。况且，王爷一旦行动，臣作为幕僚，恐怕难脱其咎。”
我把王符递给了他：“你待会儿便动身吧。备好钱囊、干粮、水、纱布和药，在城外的山神庙等我。”
说完，便回房酣睡。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卢长史已不在府中。
我用过晚膳，静坐了一个时辰，太阳才慢慢落山，留出一片黑暗和寂静。
不过，六王宅从不寂静。蛟呼王府和夜宴楼的歌舞声自傍晚时分，便在这里弥漫。
我一步跃上屋顶，学着夜枭的声音吹了一哨。
来回踱步间，夏侯宣已无声无息地落在我的身旁。
他抱着手，颇有兴致地问道：“王爷让卢长史出城了？”
我只“嗯”了一声，不作它答。
夏侯宣又问道：“今夜阴云密布，王爷还要赏月？”
我淡笑道：“只是想拜托夏指挥使一点私事。”
他愣了一下，道：“王爷请说。”
我道：“今夜只有寡人和卢长史赏这阴云之月，蚺鳞王府中其他人并未有此兴致。”
夏侯宣的面色凝重起来：“王爷是想托在下照看好王府？”
我道：“夏指挥使若能在父皇面前，多为我府中之人美言几句，寡人感激不尽。但寡人只怕一件事。”
他问道：“王爷所怕何事？”
我笑了起来，笑得很无奈：“只怕寡人和夏指挥使交情甚浅。”
夏侯宣也笑了起来，笑得很洒脱：“交情甚浅？王爷是不把在下当朋友了？”
我也笑了：“寡人还要拜托夏指挥使一件事。”
他道：“王爷但说无妨。”
我道：“寡人不堪镜刑，今夜想闯点大祸！望天蛾卫能给寡人一点闯祸的时间。”
夏侯宣脸上渗出几粒冷汗：“王爷打算何时闯祸？”
我看着府门外远去的巡夜禁卫，坏笑道：“现在！”
还未等他开口，我便施展轻功朝蛟呼王府奔去。
二哥果真没有设防，当我跃入内堂时，他正坐在太师椅上阅读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