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杜弓指着三丈开外的一座高挺的门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别说杜弓,连客砚都有些喘,当了鬼差之后,很久没有像个“人”一样这般折腾过了。

    客砚抬头向那高门看去,即使在昏暗中,那府衙大门也颇具威严,其上悬挂着一块黑底红边的匾额,上面题着三个金色大字,在尘土飞扬终有些模糊不清,客砚眯眼细瞧,原来此处名为“上都府”。杜弓指着匾额,甚为兴奋地说到,“这就是我们有陈国国国都府衙了!可算是到了!”

    “走走走!咱们赶紧进去!我瞧着这里倒还算安全。”经过一路奔波,眼见目的地就在眼前,杜弓心里一直绷紧的弦顿时松了下来,一边侧头对着客砚说话,一边提脚便走,根本没有注意到府衙门口的土地正在松动。

    “小心!”客砚率先察觉出不对,急呼出声,伸手想要拉住杜弓,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脚下的道路猛然晃动了起来,这次的情况要比一路上经历的都要严重,客砚只感觉地面仿佛被“水化”了一般,像波浪一样翻滚了起来,自己的脚被紧紧黏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可是上半身却被甩得晃来晃去。

    客砚努力控制着身体,勉强蹲下,稳住身形,才发现杜弓那边的情况更加糟糕,他整个鬼现下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面上,即使手脚并用地努力扒住地面,也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姿势甚为不雅,想来是刚刚放松了警惕,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遇猛震,才成了这副模样。

    客砚发现空中血云又起,不知道这次的“地震”要持续多久。正在他考虑脱身之法的时候,突感脚下的震动中掺杂进怪异的动静,客砚举目欲看时,耳边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崩裂之声,客砚从尘土中看到一条巨大的“蛇影”沿着道路中央曲折盘旋而来,眨眼间便到了眼前,然后才发现那“蛇影”居然是一条巨大的裂隙,足有一人之宽,客砚心头大惊,只来得及再喊了一句,“小心!”便被气浪掀翻在地。

    尘土弥漫,客砚挣扎起身,捂住口鼻,环视四周却没找到杜弓的身影,却听到裂缝下传了些微声音,心中暗道,“坏了!”然后便想起身搭救,可是裂缝还在蔓延,带起的震动仍在持续,客砚根本站立不住,只好匍下身体,手脚并用地朝裂缝爬了过去。

    沿着巨缝往下看,杜弓果然被被甩到了下面,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全然掉下去,而是抓住了缝隙侧壁一块突出的石体,正随着震动摇摇欲坠,情急之下连藏影咒都维持不住了,客砚此时已然显出了身形。

    看到客砚露头,杜弓赶忙喊到,“快!快!拉我上去!我气海空乏,无法腾空了”。客砚急忙摸向腰间,才想起自己正在入梦,接引令牌虽在,却只剩下个外形,里面储藏的物品属于独立空间,无法在梦中化形,所幸衣物之类的尚可一用,便一把扯下腰带,甩向杜弓。

    还好杜弓的位置距离地面不远,腰带的长度勉强够用,杜弓还算顺利地抓住了腰带末端,两鬼齐心协力,一个稳住身体,铆足了劲往上拽,一个寻着缝隙崖壁上的凸起往上爬。眼看着胜利在望,崩裂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客砚知道不妙,头也没抬,一刻不敢耽搁地,继续加紧使劲往上拉。

    随着隆隆声,丈余宽的巨缝居然开始重新合拢,客砚没什么反应,倒是杜弓见状,被吓得脚下一滑,所幸手抓得还算牢,迅速踩了回去。眼见着随着地块的剧烈震动不少凸起开始松脱,砂石簌簌而下,杜弓有些慌乱着急,下脚没了之前的谨慎,新踩上去的凸起已然是个松动了的石块,一脚下去,直接踩空脱力,整个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另一只脚也无法再继续踩稳,整个鬼顿时悬空掉了下去,身体的着力点就剩下手上的腰带。

    瞬间的变故,让他俩都措手不及,客砚手下的重量猛增,杜弓手忙脚乱地寻找新的落脚点,没成想摇晃间反而进一步加重了客砚的负担,两鬼反倒一齐往下滑落,前功尽弃不说,还比之前掉得更深了。客砚眼见情况危急,来不及考虑其他,强行催动体内寥寥无几的功法,一把将杜弓提了上来。

    虽然只是一瞬,客砚却明显感到气海之内一阵空虚感袭来,鬼力透支之下,他登时有些头晕目眩,跟杜弓一起瘫坐在缝隙边,动弹不得,眼睁睁开着丈余的巨大缝隙转瞬合拢,挤压成出一个绵延横亘的土丘,幸好没有。杜弓心中一阵后怕,这要是刚刚稍晚一步,自己怕不是要成了个肉饼。“走!赶紧进府!”来不及调息,客砚觉得眼前稍微清明一点了,便赶紧喊上还在发懵的杜弓直奔上都府大门。

    合力掩上厚重的府门,客砚才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府衙内倒是很平静,跟门外仿佛两个世界,轰隆巨响不知是被隔绝了,还是已经消止了,总之关上门便听不到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开始地震了呢!”杜弓扶着门闩惊魂未定,客砚担心再有异变,“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先去偏厅!”直到找了椅子坐定,杜弓都没能缓过神来,眼神还有些直愣愣的,客砚在他脸前挥了挥手,“抓紧调息,发什么愣呀!”

    杜弓想起刚才到落入缝隙之后,想要运功自救,却发现气海空虚时的恐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用手狠狠搓了搓两颊,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然后跟着客砚一起调息修整。

    半柱香后,杜弓睁开眼睛,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发现客砚已经调整完毕,正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他没有打扰,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客砚的声音缓缓传来,“调息好了?”“嗯。”杜弓也没再坐下,原地蹦跶了几下,一面活动手脚,一面指了指外面问到,“说说吧,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我之前跟你入梦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么多‘花样’!”

    客砚顺了顺思路,解释到,“这些异变都是我识海那边被攻击导致的,说实话,我上一次碰到类似的情况,还是生前跟着……”客砚顿了顿,神色平静地接着说,“跟着我父亲入梦的时候,我也只见过一次,所以对这种情况也没有那么了解。”客砚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大,恶鬼之力的渗透能力比预想得还要可怖,“不过,据我观察,恶鬼之力是透过半见香,来对你产生影响的。”

    看着杜弓似乎还不太明白,客砚难得地认真解释,“比如刚刚那些地震、血云之类的,并不是恶鬼之力直接对你出手了,而是那家伙对我的攻击中,很大一部分是精神类的攻击,比如让我陷入幻境、迷障之类的,由于你我现在意识相连,这其中有一部分攻击就能够通过半见香,影响到了你这边,导致你识海失衡,杂念丛生,表现到具体的记忆场景里,就会出现一些‘天灾人祸’之类的异变。你的记忆产生裂变越多越剧烈,那家伙可以钻的空子就越多,比如通过血云寻找我的踪迹。”

    杜弓听了半晌,一脸颓丧地坐回椅子上,苦着张脸表示:“也就是说,刚刚那些裂缝是我自己吓唬自己产生的?”客砚倒是没想到他会理解到那个方向上去,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像表面看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源头绝不在他身上,更不能由着他这么瞎想,“额……这件事不能只看表面,究其根源还是在九停恶鬼身上,你别往自己身上瞎揽。要知道恶鬼之力对于我们鬼差而言,便如疫病之于人族,实在防不胜防。”

    客砚甚少为了一件事跟杜弓这样细致的解释,却没想到解释了半天,杜弓却还是有些垂头丧气,客砚眯着眼睛,意识到杜弓当下恐怕仍在被恶鬼之力影响着,否则以他这个活泛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容易颓废呢,想到此处看,客砚便又换了一个角度,给他解释,“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进了这个上都府,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客砚这么一说,杜弓才发现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偏厅甚至一点裂缝都没有,好像此地完全没有收到地震的影响一般,连轰鸣的声音都消失了,“咦?这府衙隔音这么好吗?”

    客砚失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果然还是好奇心比得失心重,“不是的,此地如此平静全是你的功劳。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此地最安全,所以此地便最牢固,正是你对此深信不疑,才让恶鬼之力在这个地方没得空子可钻,你明白了吗?只要你够坚定,这点恶鬼之力的散溢影响,根本奈何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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