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连澈的手按住了她因激动而颤抖的手:“你,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小雪垂下头:“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她又问:“我父母还活着吗?他们当年——”

    “他们并没有抛弃你。你父亲因为伤心过度,抑郁成疾去世了。但你妈妈,外公外婆都还活着。他们得知你尚在人世,马上买了机票,明天就可以到琴洲了。”

    小雪忙问:“外公外婆也要来吗?老人家的身体受得了吗?”

    连澈微笑:“放心,从广东飞过来用不了太久。小雪,你祖籍广州!命运果然有安排,你养父会粤语,你后来要在港城工作,如此一来你跟他们交流一点障碍都没有。你外婆只会粤语,可不会普通话。”

    小雪轻声道:“我爸爸去世了?”

    “是的,很遗憾。他直到去世之前一刻都试图找寻你。”

    “连澈,可以同我说更多吗?”

    一桌的菜暂时受到了冷落,连澈将今天收到的资料一一摊开。

    在连澈的讲述里,小雪得知了她的身世。

    小雪的父亲姓陈,母亲姓谢。外婆外公是开传统茶楼的,在当地小有名气。爷爷奶奶则是当地中学老师,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她的父母自高中时代相识,大学相恋,一毕业就结了婚。母亲留在大学教英文,父亲下海经商。倘若小雪从未离开父母,如今不说锦衣玉食,至少是个生活无忧的姑娘。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小雪出生的第一百天。小雪父亲有两个弟弟,他是家中老大,自觉肩上责任很重。二叔赌博成瘾,小雪父亲屡次背着爷爷奶奶帮二叔还钱。小雪百日宴这天,二叔又来借钱,但这次小雪父亲不打算再帮赌鬼弟弟,一口拒绝了。

    二叔恼羞成怒,在他那群狐朋狗友的怂恿下,竟想出了绑架小雪勒索钱财的主意。他们将小雪带往国外。后来,这几个歹人因内部矛盾发生争执,小雪就成了次要的,她被丢弃在了船舱里。有个侥幸存活下的歹徒起了一丝善念,想将小雪带回父母身边。然而他因另一桩案件被警察追捕,逃亡途中将小雪丢在了孤儿院门口。

    科技也并不发达,刑侦技术不如现在,找寻失踪人口十分困难。陈家夫妇四处奔走,耗尽心力,多年来依然是找寻无果。陈先生因自责抑郁,身体日渐差下来,后来患上肺病而死。

    连澈拿出一张黑白老照片:“这是你外婆二十岁的照片,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雪一直静默着听连澈讲述,轻声道:“外婆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坐飞机没问题。我给你外婆去过电话,感觉她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声音特别洪亮。”

    两人回来的就晚,这一说话都忘了时间。窗外夜色已浓,室内一灯如豆,小雪看到连澈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说道:“你一定耗费了很多心力,谢谢你。”

    连澈看着她的神情,几乎要将真相说出。

    他有在努力找寻小雪真正的家人,但有个人的效率远胜他委托的任何侦探。

    **

    时间拨回到连澈给小雪发吃春笋的信息之后。

    “连先生,有同城急送,必须你本人接收。” 助理杰森敲门进来。

    一般情况下,连澈的所有工作上的邮件包裹都可以交由助理或秘书。不过或许这份文件非比寻常吧,他还是让快递员进到了办公室。

    一个身材矮小的快递员走了进来,公事公办的语气:“先生,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他很自然的接过了快递员递来的笔,没想到那笔却写不出字。

    快递员歉然道:“抱歉,我给您换一只。”

    “用我的吧。” 连澈抓起桌上的圆珠笔,在指定的地方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东西是厚厚的A3大小信封。

    “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再见。”

    连澈拿到包裹第一要做的事就是打开,这是他的习惯。他坐回椅子将信封拆开,里面是一沓资料,还有一些照片。他这一看,就收到了一个又一个震撼。

    非常详实的资料,从文字陈述到真实照片,再到影印文件,最后还是一个小小的usb,里面是当年陈家夫妇上某电视节目寻女的短视频。

    是谁在调查这些?目的是什么?会对小雪不利吗?连澈霍然起身,冲到门口,问道:“杰森,那个快递员呢?”

    “他已经走蛮久了啊。”

    连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怎么能这么傻!他在办公室里看文件过了半小时,快递员当然是走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通过快递公司查到快递员,然后找到寄件人的信息。

    然而,连澈很快就大失所望,这个快递公司压根不存在!这下他心中警铃更响,反复琢磨寄件人的目的,眼光无意间瞥见了那支笔。

    是快递员递过来的那只不能写的笔,是何时放在他的桌上的?

    而且,这是一支钢笔。

    他拿起笔,仔细端详起来。

    一阵兴奋传遍连澈全身,他看到了镌刻的名字:连飞卿。

    连飞卿去世之后,属于他的东西都由连亦山保管。前些天,连亦山还跟连澈提到,说家里好像遭了贼,警察来了却什么都查不出,幸好也没丢什么东西。

    连飞卿当然是死了,在连澈眼前死去的。但有个人生死不明,也只有她才最擅长搜寻资料。

    将钢笔旋转开,里面没有墨杆而是一条被卷得细细的白纸,连澈取出,展开一看。

    连澈,

    我知道你和亦山一直在寻找我,我担心总有一天会被你给找到,所以我做了这件事。我想用这件事为交换,换一个后半生的宁静。

    我不会再与你们连家有任何联系了,这是我最后为连家做的事,就当是替连璟心赎罪。这支钢笔我本想带走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请帮我还给亦山,顺便传达下我对他的歉意。

    你或许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结束了飞卿的生命,我现在告诉你。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没有残废,是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我亲眼目睹了发生在他身上的惨剧。如果他没有选择救我,或许他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可他折回来救我,而连璟心的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她派人做的)抓住了他。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听从你们的命令了吗?这是我欠他的。

    我答应过飞卿很多事。我答应过要成为他的眼睛,要成为第二个他,要成为一个理想中无所不能的他。他需要我,你们连家也需要我,在你们发现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后,就一直以间谍的标准来培养我。

    我没有过任何抱怨。

    飞卿曾说过,如果有天他变成一个我不熟悉的恶魔,他要我一定要亲手终结他。他太聪明了,好像早就看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连澈,你还很年轻,江湖风波险恶,多多保重。

    对了,别告诉陈小雪是我帮忙的,这个功劳你来领吧,我不介意。

    敏心。

    **

    敏心的资料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但为了保险起见,小雪还是与陈家人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再一次证明了敏心优秀的能力。

    认亲那天,小雪没有让连澈跟着去,连澈也不坚持。虽说他名分已定,但到底是个外人,这样的场合应该留给真正的陈家人。

    连澈在外面的茶楼点了壶茶外加几样点心,在一个小角落安静等着。

    约莫两小时候,小雪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几乎人人都红了眼眶,但脸上的笑容无比真挚。小雪母亲看起来比起同龄人老了十岁,但她神采奕奕,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小雪将母亲接到了琴洲,连澈想给陈太太买套房子,陈太太一口回绝。

    她问:“你对我女儿是认真的吗?有多认真?你们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考虑什么时候结婚吗?”

    小雪笑说:“事业未成,我还不考虑结婚。”

    小雪妈妈生怕女儿被欺负,将她拉到第一边,低声道:“要是觉得他不好,赶紧换一个,宁可独身也不能被骗了。”

    “他能骗我什么?我骗他还差不多。”

    现在,连澈试图将头枕在小雪的膝盖上,却被她一手推开。

    “滚开,没看到我玩游戏呢!”

    小雪也迷上了连澈和乔喜欢的那款养成系偶像游戏,一天到晚有闲空就抱着平板,时不时还氪金让自己喜欢的虚拟练习生Selina能顺利出道。

    连澈又好气又好笑:“早知道这样,就不把这个游戏推荐给你了。”

    “男人哪有游戏好玩?”

    “那你一边玩一边跟我说话行不行?我今天加班一天,回来你都没给我个好脸色。我跟你妈说,我们现在连同居都不是,你一三五在我这,二四六不在我这,我也不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别的男朋友。” 连澈笑说。

    “在我的气没消之前,同居结婚这些事你现在想都别想。”

    “什么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小雪破天荒将平板掐掉放到一边,正色道:“过去你欺负了我好一段时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连澈笑说:“你接近我别有目的,这些亏不是应该吃吗?”

    “如果你想跟我同居的话,就得补偿我。” 她说得理直气壮,盘着腿瞪着连澈。

    连澈问道:“怎么弥补?”

    她坏笑着扑了过去,连澈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故意说了句:“好重,你被我养得越来越重了。”

    小雪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她的嘴巴恶毒的时候能比他恶毒一百倍。她将唇贴了上去,连澈的嘴唇轻轻动了起来,像哼唱一首动人的小曲。不过这个美好的吻并没能持续得太久,小雪下一个目标是连澈的开司米衬衫。她想到连澈大部分时候都穿着开司米,偶尔会穿西装,但不会拘谨得跟路衍似的。连澈总喜欢嘲讽路衍在着装上的“用力过度”。

    “我突然想到了路衍。”

    “什么?” 连澈脸上的笑容褪去:“想他干嘛?我要是隔夜菜,他就是有毒物质。”

    “苏苏前天告诉我,路衍追求我的时候其实还没跟女朋友断。他遇见我之后喜新厌旧,就开始用冷暴力疏远女朋友,想让女友提出分手。不过,他被我拒绝之后,又把女友召唤过来了。后来你猜怎么?”

    连澈好奇道:“怎么?”

    “前女友将他弄得光光的,用手铐拷在办公室里扬长而去,他不得已叫Linda进来,Linda以为他性骚扰,尖叫一声跑了,然后他光光的样子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连澈起初先是笑,后又觉得背后一凉:“你不会也想这么对我吧?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去我办公室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那么残忍的。” 她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拨开了连澈额前的一缕黑发。连澈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指缝间透出的呼吸渐渐粗.重,这是他控制力土崩瓦解的预兆。

    “我会先让你尝到甜头。”

    小雪确实说到做到了。第一轮结束之前,她一直都让连澈占了主导,甚至没让他费神费力。只有一件事,唯独这件事小雪没有听从连澈的话。她总是挑衅一般去咬他的耳垂,他的耳垂恰恰是不喜欢被触.碰的地方,就像小雪讨厌他咬自己的手指一样,他们都太倔强,太骄傲,哪怕是这种时刻,也不愿意在对方面前露出失控崩溃的一面。

    “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连澈还在余韵中,汗涔涔的,轻声问:“要怎么样?”

    “跪下来。”

    “什么?”

    “叫你跪下来。”

    他挑了挑眉,露出不情愿的神色,但过了一会还是照做了。小雪再次拿出铐.子,连澈轻笑:“还以为你多有创意呢,还不是copy人家做过的。”

    “创新都是从模仿开始的。” 小雪满不在乎,将东西丢到连澈跟前。

    “怎么?” 他疑惑不解。

    “这个可以自己戴上的,你试试看。”

    她看到连澈的脸涨红了,在夜色里格外的勾人心魄。自己戴上与他人帮戴所带来的感受截然不同。

    “你,你就会欺负人!”

    “怎么说得娇滴滴的,跟娇妻似的。这样吧,你要是取悦得不错,下次我可以换一个稍微松一些的。” 小雪俯视他,一脸的坏笑。

    连澈死咬着唇,过了一分钟,他还是将东西捡了起来,在小雪的亲切指导下完成了人生第一次主动自行上拷的任务。

    他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

    “这可跟你在外面的形象不一样啊。” 在领带遮住眼睛之前,连澈冷不丁来了一句。

    小雪在外面的形象确实不同。她是过够苦日子的人,虽说有傲气也不会随时随地发作,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温顺的,谦虚的。没人不喜欢温柔谦虚,尤其是她将这一套用在客户那,人人都满意,都乐意同她谈生意,做朋友。

    她不是不懂与连澈的身份地位差距,全世界都懂,这点小雪用不着去否认。很多人理所当然的觉得,连澈注定是上位者,永远八风不动,闲庭信步,他们窥见不到两人的过往和隐秘。

    连澈的脸贴到了冰冷的木地板上,他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小雪的疯狂远超他的想象。不过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她的不二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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