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沈婆子,张氏也闻见了。

    这段时间家里忙着凑钱,沈婆子心里有气,伙食就愈发糊弄,连沈明睿想吃鸡蛋都要被她拿着铲子撅回去。

    更别说肉了!

    张氏吸了吸鼻子,原本干涸的口腔顿时分泌出许多唾液,也不知道这肉是怎么炖的,味道也太霸道了些!

    沈婆子咽了口唾沫,心头发痒,“这味儿也太他娘的香了!”

    她和张氏朝食就用了两碗稀饭,在外头奔波了一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下腿就有点不听使唤地循着那香味的方向去。

    味道是村尾飘过来的,不用想,肯定是那石木匠在家炖肉呢!

    他一个男人,没有婆娘孩子,又有手艺,挣了钱肯定舍得花钱买肉吃。

    沈婆子走了几步,回头看张氏还愣在原地,催她,“还杵在那干什么!要老婆子我来扶你不成?”

    张氏虽然也被那香味勾得连连吞咽口水,可到底还残存了些许理智,有些纠结道,“娘,这样不太好吧……”

    饭点的时候不互相串门,这是小塘村里不成文的规定。

    一家子吃着饭突然来了客,不让吧情面上过不去,让吧这谁家口粮也不宽裕啊,就很让人为难。

    尤其是闻见别人家做了好菜就上门的,摆明了不就是想混饭吃嘛!

    张氏拉不下这张脸,她好歹也是个秀才相公的岳母。

    沈婆子却顾不得这么多,只要石木匠不拿大扫帚赶她,她今天就敢赖在他家里吃这顿肉!

    看沈婆子拔腿走,张氏也无法,只能跟着她,“娘,您慢些,等等我。”

    想来石木匠看在魏秀才的面上,也不会说什么吧,张氏这样想着。

    婆媳俩一前一后走到石木匠门前,沈婆子的口水都要流成河,直接上手拍门,“石木匠,石木匠?你在家么?”

    拍了半天却无人应,再定睛一看,院门上锁将军把着门呢。

    石木匠居然不在家!

    沈婆子摸不着头脑,“不是他家,还能是谁家?这村尾也没别的人家了啊?”

    张氏也疑惑,这味道越往村尾走就越浓郁,按理说不会错啊。

    “诶——难不成是二房那家!”张氏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了,谁说这村尾没别的人家,沈家刚分出去的二房不就搬来村尾住着么!

    张氏虽然没来看过,但是谭里正给陈氏她们分的那间荒屋,可不就在村尾去后山的路上。

    被儿媳一提醒,沈婆子也想起来了,还真是。

    但是她却满脸不信,“怎么可能?惠姐儿不是说了么,那搅家精都饿得去谭里正家要饭了!”

    上次沈惠无缘无故地回家大闹了一场,还口口声声要住东厢房,她压着王氏去问,也没问出来什么。

    最后还是沈蔓好言相劝,又给了沈惠一瓶子桂花头油,沈惠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她路上遇见二房的沈映了。

    沈映嘲笑她身上有猪屎味儿,她这才恼了。

    沈蔓又问是不是有人挑唆了她抢东厢房,沈惠却不承认,只一口咬定沈婆子偏心,都是沈家的孙女儿,凭什么她就不能住。

    不过她不承认也不打紧,沈婆子心里和明镜儿似的,知道肯定是沈映那祸害背后嚼舌根,引得沈惠跟她闹这一场。

    “啊呸!”沈婆子想想就来气,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分出去了还不肯安生,老天爷迟早降个雷劈死她!”

    张氏也觉得不像,家里她和陈氏,王氏轮流做饭,从来都没见陈氏有这手艺啊?

    至于沈映,那就更不可能了,那可是连锅都能烧破的主儿!

    婆媳两四目相对,面上俱是狐疑。

    沈婆子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感觉味儿似乎比刚才更浓郁了,熏得她更加心痒难耐,只恨不得赶紧吃进嘴里才好。

    不想了!

    沈婆子大手一挥,“管他娘的,先去那小娼妇家看了再说!”

    从石木匠家再往后走就是一条小路。

    是陈氏家也好,沈婆子心里想着,若是石木匠她还有点抹不开面子张嘴讨要,可要是陈氏,她非得连锅端走不可!

    沈婆子越想越美,不由加快了脚步,还没瞧见那破屋,却听边上齐腰深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婆子皱眉,张氏也跟着停住脚步。

    “谁在哪里?”张氏高声叫道。

    草丛里却没人应声,只有草叶子哗啦啦抖个不停,动静还不小。

    “估计是谁家孩子在里头野吧。”张氏没当回事,小子们都皮得很,上树下河,就没他们不折腾的。

    沈婆子却觉得张氏说得不对,这地方这么远,小子们来了多半是也是为了去后山,谁会钻草丛里玩,热不说,还招蚊虫咬。

    她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脸上的神情突然古怪了起来——

    该不是——陈氏在里头偷汉子吧!

    年头就听说隔壁的大塘村闹出过这样的丑事,说是一个新寡的寡妇和一个泼皮,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没皮没臊地就在草垛子里弄上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那寡妇的亵衣都被脱了,啧啧啧……沈婆子听得时候觉得津津有味,可要是自家儿媳偷人——

    虽说陈氏已经分出去了,可在沈婆子心里,那也是沈家的媳妇,生生死死都得给沈二守着!

    沈婆子越想脸色越黑,推了把张氏,“你进去瞅瞅是谁,我在这守着!”

    若真是陈氏,她非得拿大耳刮子扇她不可。

    沈婆子眯起眼,顺便再把那三百文钱要回来!

    张氏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忤逆婆母,只能摸索着往里头走。

    才走出去两步,张氏突然惊叫了一句,“我的老天!”

    沈婆子脸色一变,娘的,还真是陈氏不成?!

    “叫什么!给我按住,别叫她跑了!”沈婆子怒喝。

    张氏却跌跌撞撞地掉头往外跑,听见沈婆子说“按住”,两根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半人多高的狗!

    谁按得住!

    她慌慌张张,却和准备进来的沈婆子撞了个正着,两个人拉拉扯扯摔坐在地上。

    而沈婆子终于也看清了草丛里的是什么,哪里是陈氏,却是条野狗!

    沈婆子最怕狗,马上往张氏身后躲,还推她,“快,快把这畜生赶走!”

    张氏也怕啊!心里暗暗叫苦,直骂这沈婆子老货不做人,就知道叫她上。

    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两手各抓一把草根土块,往前乱扔。

    土块砸过去,野狗不痛不痒地抖了抖身子,反而被她们激怒了似的,伏地了身子,张开血盆大口,喉间发出阵阵低吼声。

    张氏尖叫一声,“了不得!”

    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跑。

    混乱中还踩了沈婆子好几脚,沈婆子大骂,“老大媳妇儿!你个挨千刀!”

    张氏哪里还管得了她,径自就逃远了。

    沈婆子也想跑,可奈何吓得手脚发软,使不上力。

    野狗发出低沉地吼叫,“汪汪!”后腿一蹬就往她身上扑。

    沈婆子大骇,立马手脚并用地往外爬,慌乱中她甚至都能感觉到狗嘴里喷出来的热气落在她脚后跟上。

    沈婆子:“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来钱:“汪汪汪汪汪!”

    与此同时,沈家。

    沈映一手盖上锅盖,另一手握着小燕儿的嘴往外推,“口水都要滴进来啦!”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头传来来钱连绵不绝的叫声。

    沈映微微皱眉,来钱虽然才来家离一天,但是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还是头一回听它叫得这么大声。

    她腾不开手,便叫小燕儿去外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燕儿跑了出去,把手合成喇叭状贴在嘴边大叫,“来~钱~”

    没多会的功夫,来钱就颠颠地跑了回来,小燕儿跟在后头,“路上没人呀。”

    沈映看着外头那条小路,若有所思。

    小燕儿却不管那么多,蹲在灶前问,“还要多久呀?”

    虽然已经盖上了锅盖,可空气中还残留着那浓郁香醇的香气。

    沈映坐在灶前岿然不动,“再有两刻钟吧。”

    其实若是正宗做法,这个时候她就该把肉装进小瓷坛子里,用桃花纸封住坛口,再上锅隔水蒸半个小时才地道。

    不过家里没那条件,沈映只能省略这一步。

    她指挥小燕儿,“把陶罐里的饭盛出来,我再煮个白菜骨头汤。”

    昨天做饭只用了一半白菜,陶罐没法炒菜,便只能煮汤。

    这时沈明舟拎着一捆细柴火进来,闷声闷气地问她,“炖了这么久,柴火还够么?”

    沈映头也不抬,“告诉娘,再等等两刻钟就能开饭。”

    沈明舟:……

    “我又不馋!”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满脸懊恼地出去了。

    这肉炖的比沈映预计的时间要长,炖好的时候外头的天光都暗了。

    一共四块东坡肉,装在刚买的粗陶碗里,放上桌的时候肉像嫩豆腐似的,颤颤巍巍地抖了几抖。

    沈映用饭勺刮出锅里剩下的汤汁,浇在肉上,红润油亮,衬的那四文钱的粗陶碗都高雅了些。

    四个人就着灶台里的火光,吃起了暮食。

    陈氏还在犹豫,沈映直接夹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火光跃动,照得那筷子上的肉仿佛都有了生命,肉皮流光溢彩,陈氏鬼使神差地就张了嘴。

    入口即化,肉香四溢。

    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陈氏已经想不起来了,陈氏含着那块肉,不知怎的,突然就有点想哭。

    ”呜呜呜……太,太好吃了。”旁边的小燕儿已经开始抽抽嗒嗒。

    沈明舟虽然没这么夸张的反应,可无形加快的扒饭速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映帮小燕儿擦眼泪,“有这么好吃么?”

    原来真的有人会因为太好吃而哭出来么!

    小燕儿:“从来……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嗝……”

    说到最后,直接打起了哭嗝。

    沈映失笑,也夹起一块细品。

    炖了整整三个时辰,肉皮和肥肉的油脂已经完全渗出,肉皮软糯滑腻,肥肉将融未融,瘦肉软嫩弹牙。

    这感觉,啧……

    沈映眯起眼睛,心里就两个字:

    舒坦!

章节目录

珍馐小厨娘的发家日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千灯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千灯宴并收藏珍馐小厨娘的发家日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