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苍洲衍!”阿怒忿举着刀,迎着肆虐的风沙叫喊:“谁能活捉苍肆安,大王重重有赏!”

    “啊哈哈,对,杀这些羊羔子个片——甲——不——留——”赫然的军士毒蝎般穿棱在漫天血沙中扯着嗓子嘶吼。

    赫然士兵杀得起兴,似忘却了生死,随着阿怒忿一声令下,十多个人密密麻麻拥向苍洲衍,接替着倒向沙中的上一拔。

    “统军!不行啊!这都第……去你娘的,”一个被沙糊得满脸黑黄的兵一剑插进一只毒蝎的咽喉,将其一脚踹开,“这都第三拔了!这些蝎子他娘现生啊?!”

    “援军呢?七天了,都死了?”

    “操啊!老子还要……老子还没讨老婆呢!老子就是来凑个数,可没想着送命啊!”

    “这黄沙要吃人!咱人都死光了!”

    "逃吧,逃吧!或许还保得一命,小的家有老母,需要照顾啊……"

    多些兵士已涕泗横流,气势甚比那“弱柳扶风”的小身板子仍弱三分。

    苍洲衍没回答,眯了眯皱疼的眼,啐了口唾沫——连带沙、血一并吐出,一股火憋闷在胸腔中,他提刀朝阿怒忿走去。

    斛律天注意到苍洲衍的举动,想跟随着去可一时间又脱不得身,便焦急道“郎君小心!那秃子他臂力惊人!下手毒得狠!”

    “哈哈哈,不请自来呀!省我去找了,”阿怒忿随意的执着刀,满是不屑地挑衅道“苍肆安,沉都待久了你还会拿刀吗?”

    苍洲衍无言,利落干脆地挥刀,劈头而下势如破竹,阿怒忿毫无防备,用斧柄挡下猛然后退数步踉跄着站稳,只觉执刀抵御的手臂阵阵发麻,皮下的骨肉近乎被震碎。

    “第一次见面,这么急?”阿怒忿暗里松晃着手臂,“呦,你这眼真他娘是绿的?剖一颗献我啊,爷爷我放你一马?”

    “秃蝎子你这么急着投胎呢?爷送你一程啊?!”苍洲衍眸光深沉,盛满盛怒。

    “哈哈,你当真是……”

    阿怒忿话未出囗,又是更重的一刀劈来,只刹那,阿怒忿身上的盔甲被劈裂开来,鲜血飞迸。

    “嘶,”阿怒忿呲着牙猛地一口凉风吸入口中,又从鼻腔喷涌出来。颈间青筋暴起,如同黄沙中的荆棘蔓延爬绕上颈。

    “我就说啊?狼崽怎么会长成狗呢?!”阿怒忿忍痛硬扯出抹狞笑,鬼目眈眈,阴森可怖。

    粗劣的五指皆在斧柄反复摩挲,满囗森白利齿咬出了血,烈日下尘沙中,风头斧举过头顶,用尽全力落下一斧。苍洲衍动作迅猛,迅速将刀刃横放肩头,却仍不免躯臂震荡,紧接着使力上推挣脱开来。

    “操,”阿怒忿不免心中添得几分惶恐,他这招从未失手,往日对手,即使侥幸不死也免不得失去一臂,不曾想苍洲衍挣开得这样轻快。

    苍洲衍杀风狠戾,刀刀入骨,几回合下来,阿怒忿浑身的鲜血渍涌而出。刀一刀劈向臂膀,手中刀滚落而下;一刀劈向大腿,他促不及防跪倒在黑紫蝎纹旌旗下。

    生死间,刀刃停在他颈间不足一寸处,他如濒死的鱼大囗地呼吸。

    “切,”苍洲衍轻蔑至极地笑,浑身戾气像是攒积了数年,他字字讥讽“逗爷笑呢?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阿怒忿躯干四肢皆无力动弹,唯脑中哄鸣作响得热闹,他双目昏黯,视得重影连连,甚至于几乎看不见什么了,他只依凭着苍洲衍挡去风沙的方位吃力地抬头随即又力无下垂。

    他脑袋上如同只吊了根娇贵的丝,不知何时崩断,连带着陨散了魂魄,却依旧去逞那口舌之快。

    “哈哈哈,好个扮猪吃老虎啊?任谁也发现不了,苍二郎君这才能外添……咳咳咳、这张脸,何不就做个成龙快婿,留在衔苏潇洒快活啊,玩儿的多,女人也多。”他笑得疯狂乃至病癫,满嘴铁齿猩红狞目“何必回那荒凉地方?他们莫不是早就忘了你。否则怎多年一封家书都未曾寄过!”

    “你倒知根知底,知道些什么?尽数交代留你一命?”

    阿怒忿不作理会,仍自顾自地说,“你戏唱的好啊——谁,谁都发现不了!连他也未曾发现!你定想问‘他是谁?’呵呵哈哈哈哈,你猜啊?”

    “不是卓昭?很难猜吗?”苍洲衍眉峰微蹙,露尽眼中鄙夷。

    “你……”苍洲衍所说不错,阿怒忿不由又是一惊,原以为他苍洲衍一身绝世功夫藏着已是不易,差点忘记若无点计谋策略如何待得狼潭虎穴。

    “说胡话呢?卓昭是谁?我们赫然就没姓卓的!”

    苍洲衍无喜无悲,不置可否道“那赫然有无姓贺的?莫不是贺连祈吧?”

    “我,我们大王!天地共主!竟敢直呼其名!竟,竟敢忘其挂牵这等小事!可笑,可笑至极!”

    苍洲衍扯唇一笑,恶劣至极“还挺忠心呢,莫非已无亲眷吗?”

    “你……你!赫然之大你……”

    一旁的斛律天扯着嗓子道“主子!又一拔!”

    “你猜我找不找得到?”苍洲衍略侧过头果然黑压压一片,如片片乌云压地。“你还剩十个数,你的王救不了你!你却救得了你的亲眷。”

    “哈哈哈哈,若成大业,虽死何惧,”五秒已逝,阿怒忿仿佛释然,不惜以家人生死为注“你走不了!”只余三秒,阿怒忿话锋突转“你知不知道——你哥成婚了!就在年前。你那嫂子可真他妈是漂亮!爷爷只是望着便……”

    “去你他妈!”苍洲衍怒火中烧,挥刀而下,将那阿怒忿的脑袋,连同那杆铁杆子旗一同斩断,旗子沉重地落在沙上,无声地弹反着砸出几条沙坑。

    空气里弥散着血腥味,淋漓的血溅了满身满脸,苍洲衍不曾抺拭满脸腥血,挑起刚落地的人头,磅礴大喊到“阿怒忿已死!敌旗已倒!衍苏胜!”

    “胜了?胜了!怎样胜了?”

    “那快些走吧!”

    “走!走!走!管他怎样胜的,反正不必死了!”

    苍洲衍不顾一片沸沸嚷嚷下令到“退至云牙溪!”

    一得命令,多数兵士上马便走,甚至于来不及答复。

    随后苍洲衍曲指放在唇边吹个响哨“墨倾!”

    一匹高耸结实如山峰般,浑身皮毛如绸缎子般亮的高头黑马风驰电掣地驰来,颈后的鬃毛随风飘扬。

    苍洲衍甩掉刀尖的脑袋,将刀刃在阿怒忿仍跪立着的无头尸身上抹了抺,随即反手插回鞘中,向马儿走去。

    斛律天看着苍洲衍满脸的血,心中一惊忧心道“主子,怎么样?”

    苍洲衍拍了拍激动地直踏蹄的马,单手执缰翻上马背“死了,”苍洲衍嗓音阴沉,狼眸远望前方。

    “驾!”一声令下,墨倾飞矢般飞奔,扬起一趟烟土。

    “死了?我是问主子……”

    不及斛律天深思,那一人一马已成漠中的一点黑,斛律天慌忙跟上未落的尘土。

    斛律天策马飞驰,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一片子绿——这便是云牙溪。

    云牙溪外层是数层百余棵龙攀虎拏的胡扬树。

    “是这了,”斛律天下马牵着马绳穿过这片“盘根错节”。

    复行百余步,一条小溪流淌在眼前,溪旁一片混乱,多数人丢盔弃甲,拥挤着推搡着,大囗喝着多日未见的甘甜。

    斛律天冷笑一声“哼,一群王八孙,逃命倒是真的快!”

    与那些挤攘的人隔了数十米,苍洲衍已洗净了脸,靠着树坐在溪边,将单手浸入冷水之中,另只手推了推因喝水溅他一脸的马头,“去,那边点儿。”马只顾喝水,只在推动下不甘地侧挪几步。

    “主子,”斛律天上前道“无事吧。”

    “嗯,先喝囗水。”

    “谢主子”

    解律天将马牵至溪边,自己又匆匆喝了几囗水。

    “七日已过,乙弗他们仍未有音信,这不应该!八成是遇着了什么事!”

    “不错,乙弗带走的七人,都是我们身手顶好的弟兄,定是遭了算计。”苍洲衍瞌目,深呼出口气。

    斛律天尽量压制着怒得发抖的声音,“一开始,那京凛说只是赫然一小部落作乱却仙关,咱只须来凑个数,混个功,京凛指挥分开行动,他让咱们去对付最赢弱的五百人,可一波接一波,那哪是五百人?五万怕都有了!恰又联络不上京凛与京浩仪的主力,加之这群猪猡,贪生怕死!如何赢得?!”

    “方才那些,装备精良,不会是部落散兵”苍洲衍眉头微皱“那首领你可认得?”

    “是主子,那些的确不是边营小部落的兵,领头那秃蝎子,名叫阿怒忿,是当今赫然之主贺连祈之将。五年前,属下跟着狼主同贺连祈打仗时曾见过他。”

    “还真是贺连祈?”

    “他们调兵怎么会如此之快!”

    苍洲逸慢倦地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复而又将手放入冷水之中“从赫然王营与却仙关中隔着黄沙山,最快也要三四日,而赫然的兵几乎是无间歇地援补,他们不是调兵快,而是一直在那黄沙丘后侯着。”

    “妈的,真是中了他贺连祈的套儿了!”

    “我们的确中了圈套,但不是贺连祈的圈套,或者说不全是贺连祈的圈套。”

    “那是?”

    “应是卓昭,她要揽权她意在执掌寒泽,我就是最合适的锁链,她自然想将我牢握手中。”藏在水中的手握的嘎吱作响。

    “主子,咱回去吧,回寒泽去,”斛律天的泪不由落下,“这些年主子受尽了憋屈,如今寒泽已然强盛,不若回去……”

    苍洲衍快声打断“‘七年之契’还未曾到,此时回去正中了她的圈套。那些‘蝎子’意在逼压我们,可并不想取我性命,目的就是让我们回寒泽。大抵,京凛的兵就守在兰若河岸,我们若回寒泽必经此河,到时扣个逃兵叛国的罪名。那可是真正的回不去了。”

    “这,如何是好啊?”斛律天心急如焚,泪水更不住的下流。

    “斛律,你可知我为何让你留下而不是乙弗?便是以备不时之须,”苍洲衍扯唇一笑,拿出泛着寒光的匕首,“光打雷不下雨,不能使人信。”

    “事已至此,唯舍身破局。”苍洲衍拿起匕首,插进左心处又猛地拔出,未曾犹豫半分。

    一口鲜血吐出浸染了前襟,倒在树荫下,他侧着脸,看着匕首在沉入水中,随即合目。

    “主子!来人!医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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