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87年春天。

    在一个平凡的村落,一个男孩迎着早晨的太阳呱呱坠地,名叫陆晨。

    同年秋天,邻近村庄,一个女孩迎着清晨的鸟鸣平安降生,名叫沈清。

    陆晨和沈清两村相邻,非常近,以至于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在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班级,不过两人虽是从小相识却绝不是“青梅竹马”,呵呵哒,是冤家。

    沈清怎么看陆晨呢?不能简单说讨厌简直可以说是非常之讨厌!讨厌的牙根痒痒,讨厌的看到他吃饭都不香,不过小姑娘再讨厌也不能如何,左不过是不搭理啦,翻个白眼之类的,没什么过激行为。

    陆晨呢,更是对沈清不屑一顾。

    又笨又古怪的,真是想到就烦,也是对她来了个彻底无视。

    所以两人几乎从记事起就没好好说过话,应该说几乎没说过话吧。

    要说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就得说说两人的父亲了。

    这两个让娃不省心的父亲大人,是从小光屁股玩时就玩在一起的朋友,后来又一起出去“闯荡过江湖”,听说是经历过一番生死……咳咳,总之,两人关系老铁了,可以说是“情比金坚”,那必须是“八拜之交”,如果还有这种说法的话。

    两人年轻时一次酒酣耳热之际,一时冲动之下,兴致勃勃的指着自家老婆的大肚子嚷着要订娃娃亲,当然,如果都是男孩的话更好,八拜之交呗。

    就这样,两个小娃娃从小就因为大人的说笑,早早有了羞耻之心,更是因此常常被周围的小屁孩们嘲笑。

    他们明明什么也不懂,却蹦着跳着对着俩人喊:

    “羞羞羞!”

    “……小媳妇……小媳妇……”

    “……陆晨你小媳妇来喽……”

    “……”

    还不忘用那两只小脏手在小脸上乱划拉。

    真是太讨厌了,划你个大头鬼!

    “呜呜……”

    “哇……”

    两人时常被气哭。

    就这样,“仇恨”的种子从小就在彼此的小小心灵里种下了,虽然父母一再安慰着。

    “那都是些胡话,不当真的”。

    可是这种次次和彼此相关的不愉快,真是让两个小孩讨厌透了对方,这种讨厌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成对个人本身的讨厌。

    上了小学,本又是到了对异性不感冒的年纪,两个孩子更是视对方如空气,能离多远就多远,都希望永不相干才好。

    好在两个孩子只是相看两厌,并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否则两家真要头疼了。

    可恶的是,陆晨慢慢的越来越招人喜欢,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不说,还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显得他格外懂事,当然长得也是越来越好看,不能说特别帅气吧,但是看着就很顺眼!

    沈清呢,成绩不上不下,长得也不算丑,性格呢,就是……还好吧,反正说不上出彩,和他一比,总之就挺让人糟心!

    尤其是对方不经意的冷眼,那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沈清看着就生气。

    再加上同学们时不时的调笑:

    “……你和他是娃娃亲呢……“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更刺耳的是:

    “陆晨的小媳妇!“

    “……“

    “啊!!”沈清真的很烦很躁!

    好在,沈清比较有上进心,比较乐观,比较不服输,虽有因陆晨而带来的的苦恼,但她仍踏踏实实地做着祖国的一朵根正苗红的花骨朵在朝气蓬勃的生长着。

    就这样,在欢快和叫着劲中,两人的童年“哗哗“地向前流着。

    ……

    就这样,随着这股一定要摆脱这种糟心人糟心事的心劲,小陆晨和小沈清终于迎来了六年级。

    开学时,两个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大松一口气。

    都是新同学,真好!

    终于不是同班了,真好!

    这种终于可以忽略他/她的存在的感觉,是真真太好了!

    嗯?不过呢,两人显然是开心得太过,也太早了点。

    这还没分班呢,即使校园变大,同学变多,那不是还有“巧合”吗?

    要不怎么说乐极生悲,老天弄人呢。

    嗯……就是那么“巧”,那么“寸”。

    两人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同一个班啊!

    最后在某人内人的小人疯狂地叫嚣声中,陆晨和沈清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不过最后知道的,总比先一步知道的更幸运点吧。

    沈清蹦蹦跳跳地向教室走去,刚找到教室就被后面一道不友好的视线吸引了注意力。

    额~陆晨怎会在这?

    当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轻哼一声越过自己走进教室时……

    他也在这里!

    他怎么可以在这里?!

    靠!蓝瘦香菇……

    刚刚还春风得意的沈清,脸色瞬间苦了下来。

    而陆晨心里却总算平衡了些,分班时沈清的名字一被叫,他可是就郁闷了。

    (新同学分班时,所有同学都站在操场上听广播叫名字的。)

    可是直到刚才她竟然还乐呵呵的。

    哼,真是够笨的!

    总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两颗还算幼小的心灵满受打击。

    不过陆晨和沈清都暗搓搓地观察过,发现班里再没有相识的同学了。

    吁~心里总算安定了些。

    只是陆晨依然优秀着,别的不说,单靠这次入学时名列前茅的成绩,就让人刮目相看,当然人家性格还好,平时对同学的请教很是友好。

    沈清呢,依然不上不下的名次和挺好的性格!

    两人的这个“性格好”,显然也是区别对待的,并不包括彼此。

    呃~差距有点大啊。

    看到陆晨,沈清就有股郁气没办法控制。

    因为两人对比太明显,也因为他看她的目光太不可一世吧。

    哼,有什么好骄傲的,看不起谁呢?

    不过呢,没关系,沈清自我调节着,她可是很有上进心的,再说,只要再没人说那糟心的让人郁闷至极的荒唐事,世界不是已经美好的不要不要的了吗?

    小姑姑还是暗搓搓地乐了。

    好吧,乐完就要考虑现实了,事情总是这样,烦恼怎会缺席?

    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更重要的问题,开始明晃晃地逼迫着沈清了:

    ……得拿个好名次!

    ……明年得进实验班!

    ……得考上好高中!

    ……得对得起家里的殷殷期盼……和学费!

    还要对得起自己的好强!

    这还挺多,没办法啊,这里的小朋友们从小就明白,上不了好高中,那就回家种地!

    她不愿意让家人失望,不愿意面朝黄土北朝天地回家种地,也不愿意被那个鼻孔朝天的家伙比下去,哼!

    沈清帅气地挺直背,她必须得努力了,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

    因此,从这时起,她就像变了个人。

    变得无比刻苦,无比努力,她来得最早,走得最晚,风雨无阻。

    还经常在被窝里看书……

    为了弄懂一个不明白的知识点,她会及时向别人请教,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态度是非常之谦逊,行动是非常之积极,既不自卑也不怕被人瞧不起……

    总之,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要能让她学会,学好,其他的事一律不重要。

    什么穿衣打扮,什么吃喝玩乐全是浮云,她走路是风风火火,行事是潇潇洒洒,毫不拖泥带水。

    当然,那个由幼年到童年乃至一直到今天仍然对她影响至深的“阴影”——陆晨,除外!

    没办法,这是个死结,所以题再难,她也不妥协。

    她不会去问他,哪怕他成绩再优异,哪怕他平时对其他同学再有耐心。

    需要时她甚至可以“诚恳”地向陆晨的同桌请教,也不多看他一眼,她就是这么冷漠,就是这么赤裸裸的无视。

    陆晨又何尝不是忽视她,甚至可以说是忌惮,那些之前的事情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摆脱的“魔咒”。

    那些个他现在还会偶尔梦到、每次都心有余悸的破事,他才不要再经历,他才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牵扯,他这么优秀的男生才不要再听到那些无稽之谈!

    话说,这两位的老爹也没少被二人荼毒,总会被两个小家伙揪着当年的小辫子向两人抱怨,或者哭诉……

    可是两人也没有办法啊,时光又不能倒流,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那什么娃娃亲不是玩笑也是玩笑了。

    可是看着或愤怒或涕泪横流的娃娃,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地安慰自家娃:就是个玩笑不用当真的。

    哎!农村就这点特别不好,一个玩笑就也能咋咋呼呼地传这么久!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的陆晨,眼中的冷嘲热讽不知不觉间已经淡去了。

    嗯……人家沈清又不看他,周围也没有知情者,嘲给谁看呢,再说学习、生活这么美好,他就低调地享受他优等生待遇就好了。

    不能被这些负面情绪打扰。

    但是陆晨偶尔从沈清旁边经过,瞥到她冥思苦想的题。

    呃~那么简单……

    是有点笨呐,他仍是忍不住嘀咕。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很快几个月过去了。

    这天班里的同学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陆晨起身时扫到了某个还在埋头苦学的同学。

    真不意外啊。

    某人全神贯注、皱着眉、红着脸,紧紧地咬着笔。

    这是遇到难题了,脸都憋成这样了。

    他貌似无意地从那边经过,映入眼里的首先是那演算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细看之下,嗯,一道数学题。

    一道怎么看都不该让人如此为难的题!这题若有感八成也会委屈的吧。

    陆晨收回视线,抬脚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

    此时的沈清只是对着这道函数题冥思苦想,全不注意周边的情况。

    感觉公式没问题啊。

    忽然看见一个纸片慢悠悠落下,沈清并不想关注这无故飞来的纸片。

    只是随着它落下,她还是下意识地扫了眼。

    这是……

    她忙正视,迅速拿了过来。

    上面有答案,还写得很工整,思路很清晰,她很快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噢……是到这步错了……

    她吁出口气。

    咦?沈清终于想起了什么,抬头四顾。

    现在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另一个正在埋头学习,不可能是她。

    她的目光又转向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快消失的清高背影……

    沈清挑了挑眉,不能吧。

    想了片刻就不再理会,收拾书本回了宿舍。

    这意外的插曲,并没有引起任何变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或者两人都没想当回事。

    两人依旧是互不打扰,不理会、不招惹,沈清依然不会去问陆晨题,陆晨也再没做过什么。

    努力的沈清依旧努力。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初二。

    努力的沈清得到了回报,她进了实验班!

    ……吊车尾进。

    但是没有关系啊,进了就好。

    她既没有被欢喜蒙住双睛,也没有因是最后一名就气馁,她依旧斗志昂扬,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

    至于陆晨,理所当然的进了实验班。

    两人终于彻底分开了。

    不再是同班,那种似有似无怎么也无法摆脱掉彼此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陆晨和沈清少不得暗中一乐。

    虽然他俩现在相处的……算是平和吧,不过在同一片空间中彼此的存在感还是太强了点。

    现在,陆晨是一班,位于三楼里侧,沈清是五班,靠近三楼楼梯,挺远了。

    不过也正因此陆晨出入总要经过沈清的班,特别是他来得早、走得晚的时候,常常能看到她。

    倒算不上刻意,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坐着寥寥数人或独一人,路过的人总会下意识地扫一眼。

    两人又是如此的熟悉,陌生的熟悉。

    即便再不愿意,他们也都无法否认对彼此的熟悉。

    额~没办法,刻意忽略的原因就是对方存在感太强,在意。

    ……

    今天晚自习后,陆晨走得比较晚,扫过沈清那还有两三个人的教室,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去。

    沈清此时正在奋战的是一道证明题,已经战斗了近半个小时,脸上红彤彤的。

    怎么会不对呢,证明不出来啊……

    陆晨站了一会儿,看着这道他利用课间时间就轻松解出来的题,再看看沈清那快被咬毛了的笔……

    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出声道:“取AD的中点G,再连接PG!”

    突然地出声,并没有惊到沈清,随着陆晨地指点,她快速的取点画线,然后刷刷的证明起来。

    忽然的指点就犹如醍醐灌顶,沈清本就解的差不多的题,很快完成了。

    她眉眼一松,这才看向出声的人。

    嗯?陆晨?

    而陆晨刚看她解出来,还没来得及走,她就抬起了头……

    这会儿倒解得挺快。

    他淡淡瞄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走了。

    本来不甚在状况的沈清,眼神清明下来,不轻不重的在后面道:

    “谢了。”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不过她只是表达了她此刻的想法,倒不介意他怎样。

    陆晨也是如此,实在是看不下去!

    沈三叔和三婶一直对他们这些后辈很好,应该说非常好,虽说他和沈清不对付,但是不可否认两家关系是真好。

    两处家长倒也没明示过让他帮帮沈清啥的,毕竟大家都知道两人有着“积年愁怨”。

    但是她怎么这么笨呢。

    陆晨暗中替三叔三婶摇过不止一次头。

    这次实在是忍不住又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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