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起来很害怕，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与不安，也只能听着时雨的话没有回头。
时雨不知道他惹上了什么东西，但是能灭一盏肩头火，想来恩怨不会小。
徐蔚和时雨两人相看一眼，让男人进了屋。
盘问中，男人哆哆嗦嗦，时雨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上月，他女儿的同班同学跳楼了，据他描述，那个跳楼的冤魂应该是缠上了他女儿，这几天她女儿夜不能寐，噩梦缠身，这几夜每次都在惊喊中醒来。哭着喊着“对不起”“别杀我”这样的字眼。
时雨看着男人，眼神游离，知道他并未完全道出实话。
“你说是冤魂缠上了你女儿，可我方才看你周身也有黑气，而且你右肩离火已灭，事情并非你说的那样简单吧？”
男人面色犹疑，竟哽住了声。
时雨又道：“若我不知道实情，那这件事情，我不能帮。”
“别…道长。”男人着急道：“我…我说便是了。”
“上个月，我姑娘的班主任打电话来说，班里有个女生跳楼了，说是跟我女儿有关系，我刚开始不信，后来看了监控才知道，她竟做了那样的事情……”
男人掩面哭泣，不忍道：“她竟然害得别人跳了楼，可我当时护女心切，只想着将这事压下来，没想到…没想到人家的冤魂找了上门……该是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啊！”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时雨知道了始末，起身收拾包袱，“我随你去你家看看吧。”
听到时雨说要帮自己，男人迅速抹了把脸，“好好！真的谢谢你！”
“嗯。”时雨背起包裹，转身关门，特意在门口落了道符，嘱咐徐蔚：“你在家好好呆着，不许乱跑。”
看着少女威胁般的嘱托，徐蔚笑了笑。
他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被小姑娘关在家里不准乱跑。不过，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
月色浅淡，黑黝黝地天空压的人心慌意乱，男人三步一回头将时雨领回了家。
男人家庭条件优渥，住着一个三层小洋楼，主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女人正掩面而泣。见时雨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着她的手就开始跪下哀求。
“道长，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你让我给什么都行……求求你…”
女人的哭声不断，时雨拍了拍她的手将人拉起，表示理解。
“你女儿在哪里？”时雨没心情看着女人担忧的哭泣，她比较担心那个被鬼缠上身的主角。
“在房间里。”男人指了指二楼最左侧。
时雨望了一眼，发现黑气几乎完全笼罩了整个房间，这场景只是普通人的眼睛看不到罢了。
她低头从包里抽出两封护命符，塞到两只布袋里，给了两人。
目前看来，这邪物不好除，先护住她父母的命才是首要。
接着布袋的女人依旧哭哭啼啼，时雨让两人在下面等候，不要上去，等她下来。
然后，时雨上了楼，推开了那扇被黑气笼罩的门，刚一进门，时雨就看见那缩在墙角的女孩。
女孩看着不过十四五岁，浑身凌乱不堪，此刻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脚尖，模样疯癫。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肩头，伏着那个。
正是黑气的来源。
她伏在女孩的肩头，只能看见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她的脑袋像是砸开来，完全没有了面皮的包裹，白花花的混着血肉黏在头发上，看着只让人作呕。
饶是时雨自小边和师父解阵除祟，也没见过这等场面。
但时雨还是清楚，这东西只是伏在她身上，并没有立即攻击，应该不是怨气太重，以她之力，当是能拿下的。
那女孩注意到来时雨，时雨还未上前，女孩就开始惊叫，声音穿透了时雨的耳膜。
“啊——！”
“别过来！”
她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将脚死死地窝在身下，一个人团起来。
时雨慢慢靠近，蹲下的同时挥指定符，刚好落在伏在她肩头上的那鬼身上。符刚一落下，那肩头上的祟气便要消散，时雨心道不好，此是忌讳，这小鬼怕是要逃。
当即取下腰间绑着的黄色幡旗，手指轻轻一抿，一张瞬时变成四张，然后，将幡挥指定在了房间的四个角。
算是锁住。
幡灵受了时雨的指令，牢牢守住四方，同时将房间和现实空间割裂开来，防止这鬼趁机逃窜。
只是那鬼却并没有要逃的意思。
它靠着墙边，这才露出一团血肉，红艳艳地包裹着脏器，周遭有着慢慢团升起的黑气，然后汇聚，直接凭空捏造了张血淋淋的女人的脸出来，让见者冷汗涔涔。
可这分明不是十四五岁女孩的脸。
难道，那男人说了慌!
这绝不是那死去姑娘的魂魄！
不可能，那男人怕成这样，更何况自己还故意乍了他一句，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拿自己和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可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时雨看着房顶上渐要压下来的人脸，看见黑气团聚在一起，竟然生出更多，才意识到眼前并非普通小鬼，倒像是比鬼更要棘手的祟。
这次怕是要栽。
看这邪祟的力量，怕是至少要有百年，凭着她的修为定是除不了，时雨顺着腰间布袋向下摸。
万幸!
她还带着师父的小陶罐。
当即咬破食指，血滴飞甩出。
那团黑气铸就的人形顿时被血腥气引了过去，时雨这才迅速开了陶罐，速速捏诀念了诀语。
这陶罐是个上等的除祟法器，让黑气害怕的四处逃逸，可即使如此，黑气还是被撕扯着吸进陶罐，溢出的发丝缠绕着墙壁，时雨几乎被这团黑气压的要窒息，还是双手坚持举着陶罐。
僵持了好久，黑云压城一般的祟气才慢慢消失，时雨合上了陶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汗湿了。
没有师父在身边，她一个人真的很危险。
没有黑气缠绕，女生已经稍微镇定点，不再大喊大叫，但还是出神地抱着腿缩在墙角，嘴里还在喃喃一些不要过来之类的话语。
时雨问她：“你在怕什么！你在怕谁？”
女孩发抖，怔愣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失神地说：“她……她要抢我走的身体，要……要我的……我的皮囊……”
时雨哑然，这究竟是个什么鬼祟。
有时候，被邪祟上身的人会胡言乱语，其实大部分会成为那邪祟表达的载体，通常会说出一些关于实情的话语。
可这姑娘像是失了魂，和往常情况都不相符。
时雨暗道了声，逝者为大，逝者安详。并指探额，强行用掠影开阵，自行去看关于发生在她身上真实情况。
时雨闭眼食指在那疯癫女孩额前探了一道，点上她眉心，再一睁眼，情景骤然变化，已在她造出的阵内了。
阵无法更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时雨此刻只是个看客。看着关于死者身上发生的事情。
只见，在废弃的大楼里，眼前被鬼祟缠身的女生邪恶地，大力撕扯着另一个女生的头发，嘴里还说着污秽不堪的话语，甚至，身后还有别的同学在用手机录下这令人不齿的一幕。
时雨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救错了人。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样欺凌别人的人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画面走马灯一样在时雨眼前快速掠过，最后停留在那被欺凌女生站在顶楼上的身影，只见女生的背后忽然聚起一团黑气，怂恿着她。
“跳啊！你在犹豫什么？快跳下去！你的痛苦就结束了……”
“来吧！别犹豫！”
“跳啊……”
“给我你的皮囊……我帮你杀了她们……给我……给我！！”
女孩眼睛变了色，开始变得污浊，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决然地跳了下去。
“嘭”的一声，浮影应声结束。
时雨回到现实。
她的视线落到缩在墙角，身体发抖的始作俑者身上。
时雨这才意思到，缠着她的黑气魂魄不是鬼，应该是一种级别很高，怨念很深的邪祟，甚至可以在白日里教唆活人自杀。
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时雨出了房间，那女孩的父母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怎么样了，道长，可有法子解啊？”男人焦急地问。
时雨没说话，低头烧了一张符，将符灰在女孩的房间外面洒了一转。
“这几日夜间就不要出行了，我给你们的布袋好生揣在身上，至于你女儿……”
时雨顿了顿后说:“我不能保她，缠住她的东西不简单，我收进来的只是部分，这祟依据人的怨念而生，哪里聚集怨气，她便能转怨念而生。”
“而且，依据我现在的能力除不了她。”
“什么？”中年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哆哆嗦嗦，听到这句话后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希望。
时雨收起手中的家伙事儿嘱咐道：“牢记着我的话，那邪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找她。”
当然，这也只是时雨的推测。
女孩母亲明显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时雨心情复杂，但也不能帮上什么。
那女孩的事暂时不能解决，剩下的事还要等到师父回来，时雨回到小宅子时，觉得有些阴森，因为院里本该亮起的声控灯没亮。
时雨将手中在路边捡的木料丢在院角，心里估摸着可能是灯泡坏了，掏出钥匙塞进锁孔，刚一打开门，就抬眼对上一盏烛火。
她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布袋，另一只手已经熟练地捏好一个法诀。
定睛一瞧，才看清烛火之后那双黑色瞳仁的主人。
“停电了。”
徐蔚将手中的红烛举过时雨的头顶，往她身后黑漆漆的夜色看了一眼，眸光颤动，像是在找寻什么。
不用他说，时雨当然知道。她刚刚摁了走廊的灯，也没亮，不可能全都坏了，唯一的可能只有没交电费，断电了。
师傅临走前交的电费，估摸着也有月余，于他说的时间已经晚了好几天，这次的阵估计有些棘手。
“先凑合一晚上吧，我明天去交电费。”
时雨疲惫极了。
今天一晚上可折腾死她了。
“凑合？”徐蔚举着红烛看她大喇喇地躺倒在红木扶手椅上，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非常不满她这种做法。
过了一会儿，时雨起身从他手上接过红烛，又从香篓旁的橱柜里拿出几根寻常的白色蜡烛，用那柄红烛一一引燃，放在桌角。
多了几盏烛火，屋子里立马亮堂了起来，她又解开布袋，从里面掏出定符再粘到陶罐外加固封住。
徐蔚远远看着她，没说话。
做完了手上的事，时雨立马拢手吹灭了那柄红烛。
“你可真会挑，这红烛我都不敢乱动，你拿它点火。”
徐蔚笑，有些不在乎，“身外之物，又带不走，早些用了的好。”
再者，他本来想说，家里点着白色蜡烛看着像灵堂。
“师父可稀罕这玩意了，自己都不舍得用。”
时雨把红烛收了起来，没再同徐蔚多说下去，看了那墙角的陶罐一眼，沉默着去休息了。
*
一夜漫长，时雨醒来时，只觉得恍恍惚惚，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仔细回想，只记得梦里她好像掉了颗牙。
收拾出去时，徐蔚已经坐在扶手椅上喝茶了。
时雨右眼皮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在无言之中发生一样，梦里掉牙也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她背着徐蔚在门口捏指给自己卜了一卦。
奇怪，什么也算不出。
远处的徐蔚低头合盏，笑着问：“可算出什么了？”
时雨从木挂架上取过布袋，如实答他：“没有。”
按理说应该是可以卜卦算出来的，卜卦卜尽人间事，她虽然灵修不高，但也不至于什么都卜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只有在阵里，因为阵中之事不可预测。
这回答在徐蔚意料之中，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昨夜那个东西，你准备怎么解决？”徐蔚低头抿了口茶，“说说你的法子。”
“我不知道，先封在陶罐里吧。”时雨背起包，走到鞋架旁弯腰拔高帮鞋的鞋帮。
“你觉得昨晚那东西是什么？”徐蔚问她。
说实话时雨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师父留下的古籍倒是记载过，黑气团生，是种邪祟。
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除。
见时雨正要推门，徐蔚叫住了她：“还是去那姑娘家吗？带上我吧，一个人在家有点无趣。”
时雨:“不去那姑娘家，去实验中学。”
先要去废弃的实验中学，去看看那跳楼小姑娘的魂魄到底去了哪里，不然，怨气不散，酿成祸患，恐会聚成阵，届时可就难办了。
只是，时雨看着他，想说他魂魄丢失，白日里这样出去不一定能挺住。
“那小女孩亡身之处？”徐蔚挑眉问她：“你昨日捉的，不是个邪祟?”
“你怎么知道？”时雨问。
“昨日陶罐里，溢出的是黑气，只有百年以上的邪祟才会是如此情形，况且……。”
徐蔚还未说完，忽然耳朵一动，听见门口传来的一声轻微的异动，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随后默契地走到门后。
徐蔚开门，时雨熟练抄起门栓。
刚一开门，时雨棍子还没落下，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抱着头摔了进来。
“哎呦……”男生哀嚎着，眉毛痛苦地皱起，在地上疼的捂着屁股滚了几转。
“……”
“韩阳。”时雨这才放下棍子，问他:“你小子来干嘛？”
时雨不知道他惹上了什么东西，但是能灭一盏肩头火，想来恩怨不会小。
徐蔚和时雨两人相看一眼，让男人进了屋。
盘问中，男人哆哆嗦嗦，时雨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上月，他女儿的同班同学跳楼了，据他描述，那个跳楼的冤魂应该是缠上了他女儿，这几天她女儿夜不能寐，噩梦缠身，这几夜每次都在惊喊中醒来。哭着喊着“对不起”“别杀我”这样的字眼。
时雨看着男人，眼神游离，知道他并未完全道出实话。
“你说是冤魂缠上了你女儿，可我方才看你周身也有黑气，而且你右肩离火已灭，事情并非你说的那样简单吧？”
男人面色犹疑，竟哽住了声。
时雨又道：“若我不知道实情，那这件事情，我不能帮。”
“别…道长。”男人着急道：“我…我说便是了。”
“上个月，我姑娘的班主任打电话来说，班里有个女生跳楼了，说是跟我女儿有关系，我刚开始不信，后来看了监控才知道，她竟做了那样的事情……”
男人掩面哭泣，不忍道：“她竟然害得别人跳了楼，可我当时护女心切，只想着将这事压下来，没想到…没想到人家的冤魂找了上门……该是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啊！”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时雨知道了始末，起身收拾包袱，“我随你去你家看看吧。”
听到时雨说要帮自己，男人迅速抹了把脸，“好好！真的谢谢你！”
“嗯。”时雨背起包裹，转身关门，特意在门口落了道符，嘱咐徐蔚：“你在家好好呆着，不许乱跑。”
看着少女威胁般的嘱托，徐蔚笑了笑。
他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被小姑娘关在家里不准乱跑。不过，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
月色浅淡，黑黝黝地天空压的人心慌意乱，男人三步一回头将时雨领回了家。
男人家庭条件优渥，住着一个三层小洋楼，主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女人正掩面而泣。见时雨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着她的手就开始跪下哀求。
“道长，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你让我给什么都行……求求你…”
女人的哭声不断，时雨拍了拍她的手将人拉起，表示理解。
“你女儿在哪里？”时雨没心情看着女人担忧的哭泣，她比较担心那个被鬼缠上身的主角。
“在房间里。”男人指了指二楼最左侧。
时雨望了一眼，发现黑气几乎完全笼罩了整个房间，这场景只是普通人的眼睛看不到罢了。
她低头从包里抽出两封护命符，塞到两只布袋里，给了两人。
目前看来，这邪物不好除，先护住她父母的命才是首要。
接着布袋的女人依旧哭哭啼啼，时雨让两人在下面等候，不要上去，等她下来。
然后，时雨上了楼，推开了那扇被黑气笼罩的门，刚一进门，时雨就看见那缩在墙角的女孩。
女孩看着不过十四五岁，浑身凌乱不堪，此刻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脚尖，模样疯癫。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肩头，伏着那个。
正是黑气的来源。
她伏在女孩的肩头，只能看见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她的脑袋像是砸开来，完全没有了面皮的包裹，白花花的混着血肉黏在头发上，看着只让人作呕。
饶是时雨自小边和师父解阵除祟，也没见过这等场面。
但时雨还是清楚，这东西只是伏在她身上，并没有立即攻击，应该不是怨气太重，以她之力，当是能拿下的。
那女孩注意到来时雨，时雨还未上前，女孩就开始惊叫，声音穿透了时雨的耳膜。
“啊——！”
“别过来！”
她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将脚死死地窝在身下，一个人团起来。
时雨慢慢靠近，蹲下的同时挥指定符，刚好落在伏在她肩头上的那鬼身上。符刚一落下，那肩头上的祟气便要消散，时雨心道不好，此是忌讳，这小鬼怕是要逃。
当即取下腰间绑着的黄色幡旗，手指轻轻一抿，一张瞬时变成四张，然后，将幡挥指定在了房间的四个角。
算是锁住。
幡灵受了时雨的指令，牢牢守住四方，同时将房间和现实空间割裂开来，防止这鬼趁机逃窜。
只是那鬼却并没有要逃的意思。
它靠着墙边，这才露出一团血肉，红艳艳地包裹着脏器，周遭有着慢慢团升起的黑气，然后汇聚，直接凭空捏造了张血淋淋的女人的脸出来，让见者冷汗涔涔。
可这分明不是十四五岁女孩的脸。
难道，那男人说了慌!
这绝不是那死去姑娘的魂魄！
不可能，那男人怕成这样，更何况自己还故意乍了他一句，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拿自己和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可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时雨看着房顶上渐要压下来的人脸，看见黑气团聚在一起，竟然生出更多，才意识到眼前并非普通小鬼，倒像是比鬼更要棘手的祟。
这次怕是要栽。
看这邪祟的力量，怕是至少要有百年，凭着她的修为定是除不了，时雨顺着腰间布袋向下摸。
万幸!
她还带着师父的小陶罐。
当即咬破食指，血滴飞甩出。
那团黑气铸就的人形顿时被血腥气引了过去，时雨这才迅速开了陶罐，速速捏诀念了诀语。
这陶罐是个上等的除祟法器，让黑气害怕的四处逃逸，可即使如此，黑气还是被撕扯着吸进陶罐，溢出的发丝缠绕着墙壁，时雨几乎被这团黑气压的要窒息，还是双手坚持举着陶罐。
僵持了好久，黑云压城一般的祟气才慢慢消失，时雨合上了陶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汗湿了。
没有师父在身边，她一个人真的很危险。
没有黑气缠绕，女生已经稍微镇定点，不再大喊大叫，但还是出神地抱着腿缩在墙角，嘴里还在喃喃一些不要过来之类的话语。
时雨问她：“你在怕什么！你在怕谁？”
女孩发抖，怔愣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失神地说：“她……她要抢我走的身体，要……要我的……我的皮囊……”
时雨哑然，这究竟是个什么鬼祟。
有时候，被邪祟上身的人会胡言乱语，其实大部分会成为那邪祟表达的载体，通常会说出一些关于实情的话语。
可这姑娘像是失了魂，和往常情况都不相符。
时雨暗道了声，逝者为大，逝者安详。并指探额，强行用掠影开阵，自行去看关于发生在她身上真实情况。
时雨闭眼食指在那疯癫女孩额前探了一道，点上她眉心，再一睁眼，情景骤然变化，已在她造出的阵内了。
阵无法更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时雨此刻只是个看客。看着关于死者身上发生的事情。
只见，在废弃的大楼里，眼前被鬼祟缠身的女生邪恶地，大力撕扯着另一个女生的头发，嘴里还说着污秽不堪的话语，甚至，身后还有别的同学在用手机录下这令人不齿的一幕。
时雨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救错了人。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样欺凌别人的人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画面走马灯一样在时雨眼前快速掠过，最后停留在那被欺凌女生站在顶楼上的身影，只见女生的背后忽然聚起一团黑气，怂恿着她。
“跳啊！你在犹豫什么？快跳下去！你的痛苦就结束了……”
“来吧！别犹豫！”
“跳啊……”
“给我你的皮囊……我帮你杀了她们……给我……给我！！”
女孩眼睛变了色，开始变得污浊，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决然地跳了下去。
“嘭”的一声，浮影应声结束。
时雨回到现实。
她的视线落到缩在墙角，身体发抖的始作俑者身上。
时雨这才意思到，缠着她的黑气魂魄不是鬼，应该是一种级别很高，怨念很深的邪祟，甚至可以在白日里教唆活人自杀。
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时雨出了房间，那女孩的父母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怎么样了，道长，可有法子解啊？”男人焦急地问。
时雨没说话，低头烧了一张符，将符灰在女孩的房间外面洒了一转。
“这几日夜间就不要出行了，我给你们的布袋好生揣在身上，至于你女儿……”
时雨顿了顿后说:“我不能保她，缠住她的东西不简单，我收进来的只是部分，这祟依据人的怨念而生，哪里聚集怨气，她便能转怨念而生。”
“而且，依据我现在的能力除不了她。”
“什么？”中年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妻子哆哆嗦嗦，听到这句话后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希望。
时雨收起手中的家伙事儿嘱咐道：“牢记着我的话，那邪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找她。”
当然，这也只是时雨的推测。
女孩母亲明显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时雨心情复杂，但也不能帮上什么。
那女孩的事暂时不能解决，剩下的事还要等到师父回来，时雨回到小宅子时，觉得有些阴森，因为院里本该亮起的声控灯没亮。
时雨将手中在路边捡的木料丢在院角，心里估摸着可能是灯泡坏了，掏出钥匙塞进锁孔，刚一打开门，就抬眼对上一盏烛火。
她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布袋，另一只手已经熟练地捏好一个法诀。
定睛一瞧，才看清烛火之后那双黑色瞳仁的主人。
“停电了。”
徐蔚将手中的红烛举过时雨的头顶，往她身后黑漆漆的夜色看了一眼，眸光颤动，像是在找寻什么。
不用他说，时雨当然知道。她刚刚摁了走廊的灯，也没亮，不可能全都坏了，唯一的可能只有没交电费，断电了。
师傅临走前交的电费，估摸着也有月余，于他说的时间已经晚了好几天，这次的阵估计有些棘手。
“先凑合一晚上吧，我明天去交电费。”
时雨疲惫极了。
今天一晚上可折腾死她了。
“凑合？”徐蔚举着红烛看她大喇喇地躺倒在红木扶手椅上，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非常不满她这种做法。
过了一会儿，时雨起身从他手上接过红烛，又从香篓旁的橱柜里拿出几根寻常的白色蜡烛，用那柄红烛一一引燃，放在桌角。
多了几盏烛火，屋子里立马亮堂了起来，她又解开布袋，从里面掏出定符再粘到陶罐外加固封住。
徐蔚远远看着她，没说话。
做完了手上的事，时雨立马拢手吹灭了那柄红烛。
“你可真会挑，这红烛我都不敢乱动，你拿它点火。”
徐蔚笑，有些不在乎，“身外之物，又带不走，早些用了的好。”
再者，他本来想说，家里点着白色蜡烛看着像灵堂。
“师父可稀罕这玩意了，自己都不舍得用。”
时雨把红烛收了起来，没再同徐蔚多说下去，看了那墙角的陶罐一眼，沉默着去休息了。
*
一夜漫长，时雨醒来时，只觉得恍恍惚惚，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仔细回想，只记得梦里她好像掉了颗牙。
收拾出去时，徐蔚已经坐在扶手椅上喝茶了。
时雨右眼皮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在无言之中发生一样，梦里掉牙也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她背着徐蔚在门口捏指给自己卜了一卦。
奇怪，什么也算不出。
远处的徐蔚低头合盏，笑着问：“可算出什么了？”
时雨从木挂架上取过布袋，如实答他：“没有。”
按理说应该是可以卜卦算出来的，卜卦卜尽人间事，她虽然灵修不高，但也不至于什么都卜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只有在阵里，因为阵中之事不可预测。
这回答在徐蔚意料之中，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昨夜那个东西，你准备怎么解决？”徐蔚低头抿了口茶，“说说你的法子。”
“我不知道，先封在陶罐里吧。”时雨背起包，走到鞋架旁弯腰拔高帮鞋的鞋帮。
“你觉得昨晚那东西是什么？”徐蔚问她。
说实话时雨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师父留下的古籍倒是记载过，黑气团生，是种邪祟。
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除。
见时雨正要推门，徐蔚叫住了她：“还是去那姑娘家吗？带上我吧，一个人在家有点无趣。”
时雨:“不去那姑娘家，去实验中学。”
先要去废弃的实验中学，去看看那跳楼小姑娘的魂魄到底去了哪里，不然，怨气不散，酿成祸患，恐会聚成阵，届时可就难办了。
只是，时雨看着他，想说他魂魄丢失，白日里这样出去不一定能挺住。
“那小女孩亡身之处？”徐蔚挑眉问她：“你昨日捉的，不是个邪祟?”
“你怎么知道？”时雨问。
“昨日陶罐里，溢出的是黑气，只有百年以上的邪祟才会是如此情形，况且……。”
徐蔚还未说完，忽然耳朵一动，听见门口传来的一声轻微的异动，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随后默契地走到门后。
徐蔚开门，时雨熟练抄起门栓。
刚一开门，时雨棍子还没落下，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抱着头摔了进来。
“哎呦……”男生哀嚎着，眉毛痛苦地皱起，在地上疼的捂着屁股滚了几转。
“……”
“韩阳。”时雨这才放下棍子，问他:“你小子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