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你这是基本功不够扎实。”

    “呃……可以这么说。”但现在,你总不可能把我编回积微班吧?

    “他们几个在搞什么?基础不打好,后面的学业如何进行?”荀夫子压低声音嘀咕了起来。

    对呀对呀,底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看来荀夫子并没有怪我的意思。

    “稚儿呢?陪我去见一见掌门伏念!”

    !!!

    可他把账算到伏念头上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不行,要让伏念知道了,又该训我了,昨日看他那样,还想遣离我出庄呢。

    “呃~师叔公不用这么麻烦了,子清半路求学于儒家,所以以往所学与贤庄所授不能很好地衔接,非掌门师尊之过……”我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荀夫子,“不知庄内可有隶书撰写而成的书,子清可对照着自学。”

    老头子一直让我自习,想来是很看重学生的自学能力。莫不是,韩非李斯就是在他老人家这种放养的状态下,自学成才,以儒通法?

    嗯!我也想自学!

    求成全!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荀老头顿了顿,捋了捋胡须。

    “只是什么?”欲言又止很是吊人胃口呐!

    “这些书都收入了藏书阁。”

    这有什么关系,哪所高校没有个什么图书馆啊什么的。

    “闲杂人等,若非得到掌门师尊,二当家,三当家的许可,是不可以进入的。”

    我去,这么严格,不就是一个图书馆么!

    “但这对师叔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再怎么说,也是这贤庄的长者啊!

    “这是当然!”荀夫子轻快出言,颇有些自得。

    贤庄长者亲自为我开路,神马大大王二大王三大王,统统都要一边站,感觉好威风呐!

    “不过这等小事,你可以自己去搞定。搞不定了再来找我!”

    ……

    喂喂喂糟老头,这何必多此一举呢?您直接发话多好,让我自己去?

    大大王?一听说我不识字,虽然准确来说是不识小篆,铁定免不了一阵数落,倒不是说不识字会被数落,而是有所隐瞒,一想到昨日他面色铁青,还是算了吧。

    二师公?虽说他最好说话,但感觉忽然提这样的要求,很是唐突,而且还会暴露我不仅不识小篆,还不虚心承认,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铁定要大打折扣了。

    三大王狐狸良?这不又得多欠他一个人情么?

    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识小篆这件事,也只有张良一个人知道,就这一点来说,他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沮丧地叹了口气,若是找他,不知道又会怎样为难我。

    心下挣扎了一番,大致有了主意。便安心地做起了功课。

    不懂的地方,该问还是得问,不然这老头又得念叨我。

    只不过问的这些个低级问题,令荀夫子很是无语。可能心里在想,这哪里有一点博闻广知,睿智聪颖的样子。

    于是就这样又过了一天。荀夫子提前回了他的寝屋,我在那磨蹭了下,待到太阳西斜之时,便也准备下山去。

    却在踏出竹屋之际,一道青白身影映入眼帘,他背对着竹屋,负手立于荷塘边,一汪池水倒映着他颀立的身影。他临风而立,典则俊雅,在夕阳的余晖下,仿若和绿草蓝天,碧水青竹融合成一幅画卷。

    当然,如果他没有转头的话。

    “三师公好!”他转过身,对我微微笑了笑,我这才回过神来,忙叠手施礼。

    半晌,见跟前之人未出声,便抬眸看向他,只见他目光饶有兴味地停留在我施礼的双手上,见我抬眼,唇畔扬起一抹弧度浅浅。

    我这才注意到,我此刻是左手叠于右手之上,想起那日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低头腹诽了一句死狐狸,便心有不甘地,将右手挪至外侧。

    死狐狸满意而笑,声色温雅,“子清随我来!”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事?我们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三师公特意前来寻弟子,是有何事?”这么不清不楚地,我才不要跟你走。

    某人勾了勾唇,“子清欠我的人情,该是还的时候了。”说完不待我回应,便绕过荷塘,径直向前走。

    ……

    原来这人情,真的不是说着玩的啊!所以是要我怎么还?以狐狸的行事风格,怕是他在背后出谋策划,我们这些人在前方陷阵冲锋。说白了就是坑人,比如盗跖挑战蚕丝阵,卫庄勇闯噬牙狱。哪个不是他在后方谋划,哪个不是凶险万分!!!

    这七国最聪明的头脑,也太可怕了啊~OAQ

    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间或遇到一些学生,或是庄内的帮工,均是毕恭毕敬地给他行礼问好。

    绕过几座楼阁,踏上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及至交叉路口,迎面走来一位学生,照例向张良施礼问好,便也木讷地随着他驻足。

    本以为只是短暂地停留片刻,哪知他在问候完狐狸良后,目光转向我——

    “这位,想必就是那日辩合中力挫名家公孙玲珑的弟子了。”

    施礼就施礼,可不可以无视我!

    “兄台过奖!”虽然不认识,但还得施礼回应回应,只是这种局面总让我有些局促不安。

    “这位是庄中的老师,负责积微班的课程。”张良侧头看向我,好心介绍道。

    “老师,学生有礼!”呃~原来比我长一辈,我还以为是笃行班的师哥呢。

    “子清睿智聪颖,才思敏捷,临机应变,实令众人钦佩。不知何时能寻个机会,子乔想与子清同学交流探讨一番。”

    “呃~老师谬赞了,子清愧不敢当。得老师抬爱,若不嫌弃,老师得闲之时,可命人来竹苑寻我,届时子清一定前来奉陪。”这辩合之事,实在费脑,如果你想领教的话,就到竹苑来找我呀~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天天对着怪老头不是?

    果然,那个名叫子乔的老师嘴角抽了抽。他应该不知道我被安排到了荀夫子那里。看来这贤庄上下,没有不惧怕那老头的。

    这挡箭牌,果然好用。

    “那就……如此说定了!”说完,他施礼的双手朝向张良,“弟子先告退了!”而后便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转头发现张良正噙着别有深意的笑看着我。遂低下头,以免过多地与他目光接触。

    一路上又是静默无言。

    “子清真可谓一战成名。”张良开口打破了沉默。语速缓慢,声音温润儒雅,只是语调上扬有那么几分戏谑的意味。

    干笑了笑,“三师公莫要打趣弟子了!”

    “看来在竹苑待着不错,还能以荀夫子作挡箭牌,是不是?”他侧头看着我笑了笑,虽是戏谑,但一改往日的绵里藏针,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润柔和。

    吐了吐舌,“这都被三师公看出来了!”

    “你真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说罢他轻笑一声,转头继续朝前走。

    喵喵喵?我像?狐狸?狐狸说别人像狐狸?忽然想到一个词——贼喊捉贼。

    穿过回廊,绕过几座阁楼,一路跟着他来到一座建立于悬崖边上的,气势宏伟的重檐庑殿。

    远观之,庑殿顶部青色的琉璃瓦与海天同色,浑然一体。待及近,可见楼阁碧瓦朱檐,雕梁画栋,精致细造。穿过之,则见楼阁三面环海,并在三面各修了一个宽阔的露台,而极目之处,是一望无垠的天空和大海。

    心中豁然敞亮,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放飞。真想快点走向那露台,去仰望天空,俯瞰大海。

    而碍于身边的某只狐狸,只得按捺住这份急切。

    因为他在走到最靠近露台的那张案几之时,并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绕过案几,在一旁坐下了。

    看来是要在这里谈事了,方才心中被放飞的什么东西,又被他这一举动给揪了回来。

    所以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理了理衣裾,端正地在他对面坐下。

    他唇畔含着笑意,淡看了我一眼,便摊开案几上的布帛,揽袖执笔,专注地画了起来。

    寥寥几笔,能看出是一间屋子的室内结构图。

    侧着脑袋努力分析着,不觉皱了皱眉,这不是…荀夫子的竹屋么?

    某人顿了笔,抬眼看了看我,“子清可是不愿为我办事?”语调上扬,是戏谑还是探究,我有点分辨不清。

    “怎会,能为三师公效劳,弟子乐意之至。”才怪!要不是被你强行欠人情,我哪里需要这么忐忑不安。

    “如此便好!不过是举手之劳,子清不必担忧。”言罢便又开始画了起来。

    这“举手之劳”该怎么理解?

    撇了撇嘴,信你才怪。

    而这小动作,恰好被刚放下笔,抬头看向我的那只狐狸看进了眼里。

    而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勾了勾唇,双手褰起布帛举至跟前,双唇微撅,呼气将上面的墨痕吹干……

    动作缓慢优雅,甚是赏心悦目。

    由于布帛的遮挡,倒是遮去了大半棱角,他细长的眉眼由于吹气的动作而轻微上挑,更显得如女子般妩媚。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张良那本流连于布帛上的目光毫无预警地指向了我。

    已经来不及收回眼神,只好作势倾身探头,假模假样地装作想要看清布帛上所绘的内容——

    “咦?这不是…竹苑的主屋么?”

    张良见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双手将布帛调转方向,放回桌上,而后定定地看着我。

    不自然轻咳了两声,迅速找回被狐狸勾走的神魂,指着布帛道,“这…是,竹苑的主厅,荀夫子每日在这下棋,所以,三师公是想要子清做什么?”

    他拂起袖口,执起笔在布帛的右边画了一个方框和两条对角线。“子清每日上课,可是在这张案几上?”

    哇三大王,这你都知道。

    看我一副惊讶的模样,狐狸淡笑了笑。在方框的右边,先前便已绘好一张方格上,他提笔在上面圈了9个圈。

    这是?我恍然大悟!张良就是在窗棂的格子中间嵌了一枚方孔钱,利用小孔成像原理,坑荀夫子出山,救端木蓉。而这件事,就是“白马非马”几天之后的剧情。

    果不其然!

    只见他右手探入左手的袖口,从中取出一枚方孔铜板,接着左手顺势绕下,揽着袖口。右手将那枚铜板置于方格正中央的圆圈当中。

    整个动作优雅流畅,仿佛从他指尖落下的,是一枚精心布局的棋子。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忽然觉得,在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人眼里,所有人都可以是棋子。虽然其他人也许和他有着相同的利益,但我并非如此,我不应该淌这趟浑水。

    可现在却被强行拉入伙!!!

    垂首,敛了敛眉,眼睛盯着那枚铜板,“所以,三师公,是想要子清将这枚铜板,镶入这扇窗棂正中央的圆孔中,是么?”

    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但我忽然有种想法,却又不敢确定,或者,是不想确定。

    “答对,子清果然聪明。”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平缓,语调些许婉转,带着几分自信。

    果然啊,一切都在他的筹划中,自己也不例外。想到这,双手不觉收紧。

    心下暗叹了口气,抬手将那枚铜板拾起,收入袖口中。带着几分轻松和俏皮,笑着道,“不过举手之劳,却能为三师公解忧,子清倍感荣幸。”

    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哪都没讨到好,还欠了你人情,还要帮你坑人。这也太不公平了!

    未待他回应,便接着开口道:“不过,弟子亦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三师公可否应允?”

    “哦?说说看!”他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对我接下来提的请求很感兴趣。

    “子清想请三师公准许我出入藏书阁!”我直视着他的双眸,坚定地说道。

    一阵风涌入阁间,拂起他的墨发轻扬,也撩乱了我额间的点点碎发。阁楼外,海浪激涌,鸥鸣声声。

    他将布帛卷起,握在手中。然后起身,向着露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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