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云朵,在广阔的天空中自在悠游,全然不顾地上的人儿因她的悠然而紧锁眉头。

    你以为紧锁眉头的是狐狸?才不是,狐狸此刻可是如天上的云朵一般悠然——

    他坐在石头上,双膝打开,手肘处抵着膝部,手握成拳支着下颔,另一只手腕部搁在膝头,手指把玩着那枚铜镜戒指。目光若有所思地追寻着一只翩然舞动的彩蝶,眉宇间尽是淡然自若,从容雅逸,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那愁眉紧锁的是谁?当然是这边厢打前阵的子明同学。只见他趴在棋盘上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眼珠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心里肯定在腹诽他的三师公了。

    许是感受到了地上人儿的焦急难熬,一阵风匆匆而过,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天上的流云也被他推着加快了步伐。太阳终于重展他的笑颜。

    而随着太阳一同重现的,还有地上的影子棋盘。

    继续开工了——某只也跟着正了正身,双手展开伸了个懒腰。动作倒是慵懒中带着优雅,优雅中又带着几分飒然。不禁联想颜路在画屏后伸的那个懒腰……

    实在不是我笑点低,而是二师公太滑稽。

    随着屋外铜镜的光芒反射,屋内又响起了棋盘落子的声音。

    竹苑里,时光慢慢,风轻轻而水潺潺,俨然一个悠然静谧的午后。

    溪水旁那个典则俊雅的公子最后晃了晃套在指上的戒指,定了最后一个格子后,便将戒指收入指间把玩摩挲,接着缓缓起身,望向对岸的竹屋,唇畔扬起踌躇满志的笑,举手投足间更是意气扬扬。他心知,对岸屋里的那盘棋,已成定局。

    而屋内棋桌旁的对手却还举棋犯难,试图寻找突破,可思忖了片刻,终是接受了这无可挽回的定局,认了输。

    撇了撇嘴,双手托腮发着呆,本以为是场好戏,但看下来之后,却是令人百感交集。

    正试图梳理思绪,眼睛突然被耀眼的光芒刺了刺,略侧头躲了躲,继而转头看向窗外,寻找那恶作剧的来源。

    只见一道光芒从对岸那人的食指和中指间闪过。缘是他晃了晃两指间那枚镶着铜镜的戒指,将太阳光反射过来,照到了我的眼。

    遂看向那人,欲以眼神向他表达我的不满——你已经是只成年的狐狸了,能不能别做这么幼稚的恶作剧!

    却见那人唇畔微扬,冲我递来一个Wink!!!

    那一瞬我感觉心中有块角落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待我回过神,想起我方才是要向那人以眼神表达我对他的恶作剧感到不满之时,那人已经转身,渐渐消失在竹林里。

    我去,那只冲我摆这么撩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也许就是表现表现下他的志得意满,以及向我这个提供远程协助的刨坑辅助小能手表达下:谢啦!

    可真的很撩哇有木有!!!我觉得我瑶要是看到,铁定得尖叫着昏过去。

    这边厢,荀夫子认输之后,点评完了棋局,还对天明一顿尬吹,听得旁边的颜路都忍俊不禁,自然喜获怪老头的一顿训斥。

    这次轮到我忍不住笑了,只听老头教训着,“你们几个,平时为人师表,一副天下学问我最多的样子,尤其是伏念这个小子,都该学习一下子明小友的气量与度量。”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腹部的肌肉颤得都酸了。却见荀夫子侧头,对身后的我严厉呵斥:“还有你!同样是力败名家的少年弟子,你怎么就光会动嘴皮子,让你陪我下个棋,你却连基本的规则都不知晓。”

    我了个去,虽然是在训斥我,可我怎么越发想笑了呢!是我太没脸没皮了?

    强忍笑意,起身侧立,叠手一揖,“圣贤祖师教导,‘见贤思齐’,弟子今日有幸得见子明同学的另一番风采,日后当以子明同学为榜样,努力奋进。”

    顺着老头吹就没错了。果不其然,老头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之后,便放过我了。

    接下来是一顿尬问,问得子明都懵了,但也还是机智地含混了过去。

    二人终是松了一口气,遂施礼告别。

    却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荀夫子开口了,“等一等!”那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荀夫子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颜路和子明双双僵硬地回头,却不料,荀夫子提出的却是棋局前的约定。

    二人又是松了一口气,再次施礼准备告别。

    心想,这下才算圆满完成了吧!

    不料荀夫子又开口了——依然是同样的语气:“慢着!”

    卧槽,这次又是什么事?

    估计门外的两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老头转头看向我,吩咐道“子清,你送送二师公和子明小友。”

    ……

    我去,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忙起身去,走向门口,向二人施礼问好,“二师公,子明同学,请!”

    竹苑的鹅卵石路狭长而弯曲,道路的左边是大片竹林,右边则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种了许多花草,空地的另一边则是溪水东流汇聚而成的池塘,池塘中种了荷花,正值夏日,荷塘中荷花盛开,荷叶舒展,偶有蜻蜓振翅飞过,好一副美不胜收的夏日光景。

    一路跟在二人身后,却见子明时不时回头看我,眼神里还带着几个问号。

    待转过一个路口,此时已经处于竹屋的视野之外,见小鬼又扭头瞅了我一眼,遂开口道,“子明同学,你有什么疑问吗?”

    熊孩子,你瞅啥?

    天明带着疑惑,“你就是那日辩合中,打败胖大妈的那个小子?”

    ……

    小子什么鬼?而走在前面的颜路听到这句话,侧头看向天明,和煦地笑了笑,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子明这么大大咧咧的。

    所以也不打算客套——

    友善的笑,“对呀!怎么样,我厉害吗?小鬼。”

    天明扬过头,双手交叉在胸前,“小子,率先打败胖大妈的人,可是我!”

    这小子,还真敢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小鬼!要不是三师公,你这小脑袋瓜哪能想到?”

    子明发现自己被戳穿,心下没了底气,又听我两度叫他小鬼,很是不服,遂站到我身边来,双手叉腰,“喂!你叫谁小鬼?你明明跟我一样大!”

    看着大概到我肩部的天明,索性效仿少羽,一把揽过他的脖子,“我比你大多了,按年龄,你要叫我大哥!”

    天明更不服气了,噘着嘴摆过头,“刚刚你才跟跟荀夫子说过,见咸思什么鸡,日后要向我好好学习,你才应该叫我大哥!”

    我听到这句,嘴角抽了抽,接着压低声音打趣道“你怕不怕,我告诉荀夫子,你刚刚下棋也作弊了。”

    “什么作弊,怎么可能?在荀夫子的眼皮底下,我怎么可能作弊?”天明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极力否认。

    我神秘一笑,“这里面的秘诀嘛~你回去问问你们墨家的祖师爷!”

    天明这时候听我卖着关子,不服地显摆道:“我可是墨家的……”

    “咳……”不待天明说漏嘴,一声轻咳适时蹦出,打断了他。

    而此时我们刚好走出竹苑的竹门,这个声音正是从竹苑的围墙处传来。我们仨寻声望去,见张良正在围墙外负手而立,显然是在等颜路和天明。

    天明这个时候才意会过来,假装道,“我可是有好几个墨家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而我这时候也才意识到,我怎么会知道子明是墨家的人?我方才说漏嘴了?

    那么,我刚刚跟天明的对话,张良听进去了?

    反正颜路是听进去了,颜路听进去了,依这师兄弟俩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不就等于张良听进去了?

    果不其然,张良在冲天明微笑着颔首以示赞赏之后,转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看向我。

    “三师公有礼!”我愣了一瞬便鞠身施礼,目光轻垂。

    此刻我又开始心虚了。

    我的妈!这算不算,乐极生悲?

    天明是墨家人这件事情,整个贤庄上下,目前应该只有张良和少羽知道,而这两日为了坑荀夫子出山,颜路可能也被告知了。

    那么我怎么会知道???

    嗷?

    我是不是过于马大哈了?竟然忘了这种细节,却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

    呵呵,我这个细作当得…

    蠢死我得了!

    刚刚真是过于得意忘形了。天明不过是,毫无任何恶意地喊了我一句小子,我干嘛要和他较劲。

    我真是幼稚极了!

    但…子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知道这么多事情,一天到晚藏着掖着,很累的呀!OAQ

    明明知晓人物关系,剧情走向,人物性格特点,应当是游刃有余才对。

    可为什么我这么惨?

    谁说,有上帝视角等于开挂的?

    明明是增加游戏难度好吗?

    时时刻刻要谨记,不能露出破绽。可——

    “我应该在什么时候才能表现出我知道天明是墨家巨子才合理?”

    诸如此类的问题,我能列出上百个!!!

    每天要谨记这么多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还是在以狐狸良为首的儒家诸位大佬的高压下…

    麻麻!我想回家!

    正垂着头心中一番叫苦不迭,张良倒是开口了,“子清且先回吧!”说完不待我作回应,便和子明颜路二人离去了。

    我望着仨人的背影,正在想,张良这是没发现这个细节?那么是我方才太敏感,会错意了?却见张良侧过头,旷蓝幽眸微敛,给我留了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看来是我想多了,完了!又得编了!

    正哭丧着脸,又见天明转头朝我做了个鬼脸,而颜路则是侧头看向子明,露出了宠溺的笑。

    沮丧着原路返回,离竹屋还有一段路,透过画屏可以看见荀夫子仍坐在厅中央对着眼前的棋盘若有所思。

    估计还沉浸在天明的那句话里——“这当中的玄机嘛!其实…夫子…早就知道了!不用…不用我再多讲了吧!”

    这夫子啊真是,不出山还好,一出山便被编排了这么大个坑。

    当我走进竹屋,正准备向荀夫子行礼,而夫子却是一反常态地猛然抬头看向我。

    川纹紧皱,目光凌厉。

    这一举动直接给我整懵了。

    这老头又发什么神经?

    不变应万变,赶紧同往常一样叠手揖礼,“师叔公!”

    此时余光瞟到棋盘桌上,有一个极其眼熟的方孔铜板。

    ……

    剧情里,倒是有这么一幕——铜板从窗棂中脱落,滚到地板上,被荀子捡了起来。

    但没讲接下来老头咋想的啊!OAQ

    所以嗷?

    以不变应万变——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身朝我的座位上走去,继续抄书!

    “站住——”而在我刚迈出步伐,这老头倒是开口了。

    遂挪回脚步,保持方才的姿势,“师叔公还有何吩咐?”

    “你在搞什么鬼?”他依然仰头看着我,诘问道。

    呃!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我怎么回答?他也没指是不是那枚方孔铜钱啊!

    “弟子愚钝,请师叔公明示!”

    只见荀子双指夹起那枚铜板,看着我问道,“这…是什么?”

    ……

    卧槽?

    我还要帮忙善后?

    这下好了,如果这老头真的从这枚铜板中看出了什么端倪,那我不是,既要帮狐狸在老头面前打马虎眼,可能明天后天或者哪日,还要面对狐狸的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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