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颂音又一次因为冷风打了个颤以后,那个男人忽然收起面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 “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

    林颂音怀疑自己难道长着一张会坐陌生人车的傻白甜脸吗?

    她不想显得自己格外尖酸,只是瞅着他问:“你是滴滴司机吗?”

    “你怎么知道?”他闻言笑了一下,顺着林颂音的话开起玩笑,“闲着无聊,接单接到这里了。”

    林颂音没理他。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按了一下喇叭,林颂音余光看到他左手还撑在车窗上,右手握着方向盘。

    大约是知道林颂音不太可能会信任他后,他开着骚包的跑车一阵风似的,唰一下从林颂音身边驶过。

    林颂音低下头,加快脚下的步子,只想快点回去。

    她将手插在口袋里,露在外面的手腕已经因为冷风感觉到刺痛了。

    林颂音刚过完马路,她不想被风刮到脸,于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只是,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她狐疑地转过头,就看到那跑车几乎就离自己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再看向车内那个男人,手搭在方向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心里起了一阵无名火。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帅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很帅,所以这样很有趣?”

    对方先是颇为无辜地看着林颂音,接着又照了一下后视镜,只是眼里没有一点难为情。

    “我没想到,你觉得我长得帅。”

    林颂音瞪了他一眼,又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

    “你这样,你女朋友知道吗?”她忽然站定脚步。

    那辆车也随着她的脚步停靠在了路边。

    “女朋友?”他笑着问。

    林颂音真是难以想象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被拆穿以后心理素质还能这么好。

    “上次巴黎餐厅,坐在你对面的难道不是?”林颂音再一次为那个的女孩子感到不值得。

    “上次,”他皱着眉头像是陷入了回忆,“今天,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林颂音一脸震惊,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眼底的笑意更重。

    “原来你还记得?”他目光揶揄,“我以为你忘记了。”

    林颂音开始认真地考虑,现在回去拿上银行卡还他钱的可行性,不然说话都有些不硬气。

    她为什么偏偏今天忘记带卡?其实林颂音也知道,就算她强行要把饭钱还给他,他都绝对不会要的。为了那笔钱再和他纠缠下去,林颂音想了想,可能还是捐了比较好。

    林颂音正准备转头就走,就听到他又叫住她。

    “这个方向再走下去,没有别的路了。”

    他见她低着头走路,只以为她走错了方向。

    林颂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知道啊。”

    她看到他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又再度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你住在御林别墅?”他问。

    林颂音没说话,他竟然知道御林别墅吗?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他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他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脸:“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是易家的——”

    林颂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冻得不行,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最快让他不再对她感兴趣的办法。

    “嗯,你肯定不认识我啦,我拿不上台面的。”

    她说到这里,眼里是成年人之间不用多说的神情。

    “我和那家的主人是那种关系,你懂吗?”

    林颂音生怕他不误会,只是说完,她看到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许久,忽然笑了。

    “那,巴黎那晚坐在你对面的是?”他饶有兴味地问道。

    林颂音继续胡说八道,赵臻,对不起了。

    “那个是我用他的钱包/养的小情人咯,你也知道他一把年纪,而我还是花一般的年纪。”

    她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他笑得更开怀了。

    他像是听了一件趣事,许久,发自真心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林颂音败坏完易竞的名声以后,感到一阵心满意足。

    她脑子转得很快,想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应该不会说出去,在刘妈对她说过的富人八卦里,她造的这点谣言连当前菜都不配。

    只是见对面这个男人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她原本的好心情打了折扣。

    “你不相信?”

    “怎么会?”

    但是,林颂音还是不打算待在原地跟他耗了。

    她快冻死了。

    “等等。”他看到她在寒风里打着哆嗦,忽然转头,不知道从副驾的座位上找什么。

    下一秒,林颂音就看到他从车窗里递出来一条很厚的红色围巾。

    寒风把他额头前的短发吹乱,他就像不怕冷似的对她伸出手。

    林颂音忽然连冷脸都摆不出来了,其实她不是那种能一直无视对方善意的人,如果这份善意没那么奇怪……

    “你的围巾留给自己围吧,我不用。”

    “红色很衬你。”他看着她,没有再露出轻佻的笑容,像是不能够理解她为什么拒绝。

    很快,他了然地又转过头,将围巾装进了纸袋里。

    “新的,你不要的话扔进你后面的垃圾桶就好。”说完,他直接将围巾连着包装袋往外一抛。

    林颂音条件反射地接住。

    “喂。”她抱着这烫手的围巾,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她无奈地问:“你平常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都这样吗?”

    “有么?”他在冷风里对她笑笑,“可能,对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有意思的才这样?”

    有意思个鬼啊,林颂音这时不免想到那些滥俗的偶像剧情节,他总不会是因为从来没见过有人把洗手的柠檬水喝掉,而她是第一个,所以他才觉得她特别吧……

    他看得出她面上的拒绝,嘴角勾起:“而且,第二次还是很有意思。”

    林颂音无话可说了。

    “你不问问我的名字么?”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林颂音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问?”

    许见裕长久地看着她,心想:你应该问一下的。

    “忘了说,上次坐在我对面的不是我的女朋友,”他突然开口,“我没有女朋友。”

    林颂音已经不懂他的操作了,“这个没必要告诉我。”

    她并不关心。

    “可能有点必要?”许见裕对她扬了扬眉,“围巾真的是新的,围上吧。”

    这一次,他收回目光后,终于关上车窗,将车驶向十字路口的另一个方向。

    林颂音在寒风里站着,最后终于屈从于现实,将围巾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到连跑车的尾气都看不到时,林颂音才想起一件事:糟糕,怎么又欠了他一样东西?

    -

    12月20日早上,林颂音睡到了自然醒。

    昨天夜里,江市迎来一场大雪。

    路上的冰还没有融化,老师不方便过来,她就靠在床上看视频里的大熊猫吃竹子,看着看着,她发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但是,林颂音还是没有下床。

    难得不用早起看书,这么冷的天,她真想在床上躺一天。

    刘妈见到她一直没有下来,也猜到林颂音是想睡懒觉,正准备把才煮好的蟹肉馄饨给她放在盘子里端上去。

    还没走出客厅,视线尽头就看到了一个打着伞走近的男人。

    “柏先生,你怎么有空来了?”刘妈有两天半没见到柏泽清,她以为他这段时间都不会出现呢。

    柏泽清将黑伞放进客厅门后的雨伞收纳架里,视线低垂着:“我来看看她。”

    说完,他在原地顿了顿,又说:“不然,易叔叔不放心。”

    刘妈自然理解。

    “知道,不过,小林耽误你的事了吧?”刘妈自然好奇柏泽清相亲的结果,但也不可能直接问出,只能这样含糊地说。

    柏泽清视线看向餐厅,那里空无一人,他再看向刘妈,神情有一闪而过的茫然。

    “什么事?”

    刘妈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吃了早饭了吗?”

    柏泽清点点头,其实他只喝了一杯咖啡。

    他指了指刘妈手里的东西,“给她的?”

    “对,小林可能还在睡觉呢。”

    柏泽清自然而然地接过刘妈手里的东西。

    “我递给她就好,你忙。”

    刘妈哪里好意思让他做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柏泽清就说:“我正好有事情找她。”

    “那……好吧。”

    -

    柏泽清站在林颂音房间的门口时,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站在这里,是什么心情。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那第一个吻。

    他在房间外等着她找身份证。

    那时,她只是他的一个最为单纯的麻烦。

    他低下头,敲了敲门。

    林颂音只以为是刘妈,语气很好地说了一句:“进来。”

    这一次,柏泽清没有再因为男女有别,道貌岸然地站在她的门外等待。

    他自嘲地想:他已经进过她更深的地方。

    林颂音完全没有想到来人会是柏泽清,在见到他的瞬间,她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但是,只有一秒。

    “是你啊。”她说话的时候,伸了个懒腰。

    “嗯。”柏泽清也只是随意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任自己将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睡懒觉睡到早餐都不吃了?”

    林颂音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哼了一声,“不过,你怎么有空过来?”

    柏泽清将馄饨放到她的桌旁,平静地说:“为什么没有空?”

    林颂音终于看向他,蟹肉馄饨的热气在桌边冒起,奇怪的是,林颂音发觉自己一点也不想吃。

    但是,她还是吃了一个。

    咽掉嘴里的蟹肉以后,她笑着看向他:“因为听人说,你不是去相亲了吗?”

    柏泽清有一秒的愣怔,他刚想说:你什么人的话都相信?但是很快,他对上林颂音笑盈盈的脸。

    “嗯,所以呢?”他神色冷淡地看着她。

    林颂音很好奇地问:“人家没有觉得你的个性很闷吗?”

    柏泽清惊奇地发觉自己的胸口因为林颂音的这句话开始发闷了。

    许久,他声音涩然。

    “我好像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林颂音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再追问下去,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馄饨。

    柏泽清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僵站在原地。

    这不是他计划中两人回到江市以后的样子。

    不,在他的计划里,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她的房间,她的床边。

    明明在母亲生日以后,他已经做到在公司待了一整天。

    他应该继续工作下去,而不是继续来插手易竞家的私事。

    但他还是来了。

    柏泽清甚至在出发时,就想好了理由:他在林颂音这里遗落下了两件他最喜爱的大衣。

    林颂音的房间里有两件男人的衣服,这并不合适,他应该过来取走。

    合情合理。

    从前,安静的环境最为令他舒适,但是眼下……

    他目光落在林颂音的落地衣架上,才发现他的外套旁,还有一条新的红色围巾。

    他从没见林颂音围过。

    柏泽清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他不该和林颂音就这样冷战,他们是成年人。

    柏泽清轻咳了一声,低声说:“围巾很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林颂音头都没抬,像是没计较几分钟前他的那句话,很快地回答:“不是我买的。”

    柏泽清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牌子,半晌,他谨慎地开口:“那是谁送的?”

    “你不认识的一个男人。”

    林颂音喝了一口馄饨汤,再抬起头时,就见到柏泽清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谁?”他问。

    林颂音终于感觉到解气,“我好像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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