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也不爱拖延，第二天她就启程去青溪镇。
临出发前，特意化了全妆，增加初次见面的仪式感，也增加一点卖农场的气势。
毕竟现在农村都很现代化了，她也不能输人。
谁知农场还在三十里外的古湾村，要坐公共汽车才能到。
苗也并非没有探索精神的人，很愉快地走进了售票大厅。
斑驳、陈旧。
天气刚刚回暖，一股潮霉的异味混杂在空气里，白炽灯年久光弱，比起复古感，扑面而来的更多的是陌生的逼仄。
售票员在刷抖音嘎嘎乐。
苗也杵在窗口说买票，她跟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苗也忍了大好几秒，才在老式的木框玻璃上敲：“我说……买票！”
那人终于偏头瞟她一眼，漠然道：“电脑坏了，只收现金啊！”
“微信支付宝不行啊？”苗也刚点开付款码。
“说了电脑付款今天坏了，听不懂啊！”售货员语气不好呛她，“没有就出门右拐两百多米有个银行，取钱了再来。”
农场还没抵达，乡村就已经给了她一个小小的震撼。
她愣在原地，慢半拍地说：“那你就不能……”
‘好好讲话吗’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后面……”
“我帮她付！”
苗也耳后传来温润沉稳的男声，跟售货员的叫唤声叠加，二重奏似的。
苗也下意识地往左边让，“两张票”，那人递钱进去，一下子站在她前面了，右肩半挎着一个黑色双肩包，T恤工装裤加短靴，像徒步的穿搭，但整体又休闲一些。
“给你。”他递纸质票给苗也，声音依旧低淳，手指修长，半月牙清晰明显，不用看都知道此人气血好。
苗也先说了声谢谢，接过票立刻举起手机，“你打开付款码，我把钱扫给你。”
“不用了。”
他示意苗也走出通道，苗也边走边回头，虽说只有十几块钱，但不能占人便宜，“那不行，你本来就帮我买票了，我一定得还你。”
“还是说我去取了现金还给你。”
他被苗也絮叨，只好掏出手机，看到微信二维码就点开给苗也加。
苗也付款造型早已摆好，只等转账，结果还得先加好友，犹豫了一下，说服自己他情有可原，如果不常用微信，一时确实不大清楚付款码。
而且对面毕竟是热心肠好人，她倒也不用端着艺人的身份过分防范，于是爽快加好友付款。
“好了，谢谢你。”苗也再次发自肺腑地感谢，因为事情办完，她也松弛下来，就着大厅的光仰头诚恳地直视对方。
他收手机放进侧袋里，不甚在意地点了一下头，抬脚朝里间走，边走又边取下背包，似乎要拿什么。
苗也总觉得似曾相识。
轻蹙眉头盯着他的背影认真联想，仿佛要想起来，又总差一口气，正难受间，他突然顿步，转身，隔着大约六七米的距离叮嘱她：
“你可以取点现金备用。”
说话的时候，她看到了他从包里取出来的东西。
一台相机。
苗也登时警铃大作：
相机！
不怪苗也敏感，作为艺人，苗也身边使用相机最高的人群，除了摄影师，就是狗仔。
电光火石间，她经由‘狗仔’这个关键字眼，突然激灵一下，想起昨天电梯里那个尾随她的人。
两张脸和两个背影无限重叠，合二为一，苗也头皮一阵发麻。
他此刻正看着她，一只手不经意地旋转调整镜头。
最初的惊厥激动过去，苗也看了看自己左右，并没有任何新闻可写，也就没什么在怕的。
但既然狭路相逢，可以过过招。
她大踏步走过去，尽量凶相起来。
“你要拍什么？”
到他面前，胸口起伏，盛气凌人：“哦，不对！”
“你拍了什么？！”
苗也越想越觉得可气，自己居然没发现被一个大活人跟踪了。
季南看着眼前突然气鼓鼓的人，也皱起了眉头，但她的样子又太像生气的河豚，嘴角不禁微扬。
“什么事？”他压下笑意。
“你跟踪偷拍我？”苗也提高音量，给自己壮大声势，引来小候车厅里几道目光。
她怕他不承认趁机跑走，自己穿个高跟鞋肯定敌不过，这下正好，有人关注，她好办事多了。
于是心急地抓相机。
季南不意她扑过来，下意识侧身闪躲。
苗也扑空，来不及刹车，将要栽倒在地。
“完蛋了”，她只能在磕倒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下一秒，尖锐地痛感从眉骨处传来，她第一次闭上眼睛也冒出了金星。
“啊！”有那么一刹那，她痛的心都蜷缩了一下，这两天，吃够了脆皮身体的苦，昨天踢到的脚趾甲还在隐痛，今天妈生脸大约不保了。
“苗小姐……苗小姐！”
苗也终于恢复一点痛感外的知觉，听到有人急促地叫她，身体也被人扶着，并没有摔倒。
苗也捂着被磕到的眉眼，眼泪模糊，用手指擦眼眶，对方正一脸歉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苗也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被相机砸到了，在他扶她的时候。
但这都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看有没有黑料，否则万紫还能给解约费加码，她干得出来。
左眼都还没完全睁开，捂着的手刚一放下，她就去抢相机。
因为她听到他叫自己‘苗小姐’了。
这个小破镇子上，还没有人认出她来，除有眼前这人。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了，因为他别有用心啊！
苗也笃定极了。
“你要相机我给你”，季南虽然嘴里说着，却又把相机举过头顶，他高她一个头，此刻蹦起来也够不到。
他语气终于严肃了一些：“你先站好！”
苗也恨恨地看着他，不甘示弱：“我要看照片！”
季南见她站稳，说“好”。
“首先，你磕到的地方痛不痛？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其次，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为什么？你能解释一下吗？”
苗也才不信他，只觉得是迂回战术，可能还有同党，只想速战速决。
“别装了！给我看！”她几乎扭挂在他举起来的胳膊上，还是够不到。
“行！我报警了，跟踪偷拍我还故意伤害？你等着！”
季南疑惑，卸了气力，一低头，见她眉骨周边已经红了一片。
她顺势扒拉他取到相机，胜利者姿态般看了他一眼，明察秋毫地捕捉到一丝不欲为人知的惊慌。
结果相机拿在手里，苗也发现镜头盖都没打开，些许是有点尴尬的。
但这不能证明就没有，毕竟他作案时间充分。
苗也再次来回翻转相机，心里嘀咕抱怨，怎么按键都那么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在哪里开机。
“你眼睛没事吗？”季南问。
苗也头也不抬只顾捣鼓相机，“好像没破皮，没事！”
一只手从斜上方落下来，在相机上方的某个按键上用力按，苗也被力量推着走，捧着的相机往下落了二三十公分。
“这儿”，季南按另一个按键，画面开始切换，“这是相册。”
因为两个人都挤在相机取景框前看画面，一不小心隔得太近，苗也一心扑在删除黑照上，根本没意识到社交距离过近问题。季南按好键，向外边撤了一步。
“今天没拍。”季南解释。
苗也摸索着往下翻页，嘴犟：“我要看昨天的。”
说完，一排贴了标签的玻璃罐映入眼帘，里面都装了半杯土。
再往下，好像是教室。
继续往下……是跟同事还是同学们的合影啊？
……
下一张，咦？大美女！
翻别人的相册，是蛮容易沉浸到偷窥的乐趣中去的。
苗也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是来找证据的了，看别人的照片故事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正当她还要往下翻得时候，她被制止了。
季南又凭借力量优势，把相机按下去了，只是偷偷看了他太多照片，苗也也觉得不好意思，顺势垂手。
“你放心，我不可能偷拍你，把相机还我吧？”
他伸手过来要。
苗也犹豫，然后质问：“那你干嘛跟踪我，还帮我买票？”
季南看起来有几分无语，抿嘴后道：“有没有可能……我也是去古湾村的”。
苗也脸热起来，把相机递给他，嘟囔着说：“你去干什么？”气势微弱下去。
刚说完，心思活络起来，惊喜道：“你要买农场吗？”
毕竟她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卖农场。
万紫手段够够的，上一个综艺挣的钱，本来这个月要全部到账，结果因为她提了解约，两百多万愣是扣着一分不发。所以，她农场三百多亩地，最好能卖出四五百万出来。
令人沮丧的是，昨天周伯伯告诉她，因为经营农场也要投入，而父母此前无暇多顾，所以农场荒着许多地，租给什么实验室三分之一的地，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部分，只请了几个村里人帮忙打理成有机的蔬果菜园，供应亲朋好友和自己家餐桌，也算不上经营。
这样没取得什么农业成果的地，能不能保本卖出去，都难说。
“什么？”
季南疑惑地目光探过来。
苗也眼前忽然闪回刚才翻过的相册画面，他清爽严肃，不像一个会买地的老板。
卖地赎身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他毕竟知道自己姓苗，肯定也知道苗也是个刚崭露头角的明星，实在有走漏风声的危险。
想到这里，苗也摇头否认，“没什么。”
说完礼貌颔首，不再多交流，踩着细高跟出门。
时间还早，她想听劝取点现金。
临出发前，特意化了全妆，增加初次见面的仪式感，也增加一点卖农场的气势。
毕竟现在农村都很现代化了，她也不能输人。
谁知农场还在三十里外的古湾村，要坐公共汽车才能到。
苗也并非没有探索精神的人，很愉快地走进了售票大厅。
斑驳、陈旧。
天气刚刚回暖，一股潮霉的异味混杂在空气里，白炽灯年久光弱，比起复古感，扑面而来的更多的是陌生的逼仄。
售票员在刷抖音嘎嘎乐。
苗也杵在窗口说买票，她跟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苗也忍了大好几秒，才在老式的木框玻璃上敲：“我说……买票！”
那人终于偏头瞟她一眼，漠然道：“电脑坏了，只收现金啊！”
“微信支付宝不行啊？”苗也刚点开付款码。
“说了电脑付款今天坏了，听不懂啊！”售货员语气不好呛她，“没有就出门右拐两百多米有个银行，取钱了再来。”
农场还没抵达，乡村就已经给了她一个小小的震撼。
她愣在原地，慢半拍地说：“那你就不能……”
‘好好讲话吗’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后面……”
“我帮她付！”
苗也耳后传来温润沉稳的男声，跟售货员的叫唤声叠加，二重奏似的。
苗也下意识地往左边让，“两张票”，那人递钱进去，一下子站在她前面了，右肩半挎着一个黑色双肩包，T恤工装裤加短靴，像徒步的穿搭，但整体又休闲一些。
“给你。”他递纸质票给苗也，声音依旧低淳，手指修长，半月牙清晰明显，不用看都知道此人气血好。
苗也先说了声谢谢，接过票立刻举起手机，“你打开付款码，我把钱扫给你。”
“不用了。”
他示意苗也走出通道，苗也边走边回头，虽说只有十几块钱，但不能占人便宜，“那不行，你本来就帮我买票了，我一定得还你。”
“还是说我去取了现金还给你。”
他被苗也絮叨，只好掏出手机，看到微信二维码就点开给苗也加。
苗也付款造型早已摆好，只等转账，结果还得先加好友，犹豫了一下，说服自己他情有可原，如果不常用微信，一时确实不大清楚付款码。
而且对面毕竟是热心肠好人，她倒也不用端着艺人的身份过分防范，于是爽快加好友付款。
“好了，谢谢你。”苗也再次发自肺腑地感谢，因为事情办完，她也松弛下来，就着大厅的光仰头诚恳地直视对方。
他收手机放进侧袋里，不甚在意地点了一下头，抬脚朝里间走，边走又边取下背包，似乎要拿什么。
苗也总觉得似曾相识。
轻蹙眉头盯着他的背影认真联想，仿佛要想起来，又总差一口气，正难受间，他突然顿步，转身，隔着大约六七米的距离叮嘱她：
“你可以取点现金备用。”
说话的时候，她看到了他从包里取出来的东西。
一台相机。
苗也登时警铃大作：
相机！
不怪苗也敏感，作为艺人，苗也身边使用相机最高的人群，除了摄影师，就是狗仔。
电光火石间，她经由‘狗仔’这个关键字眼，突然激灵一下，想起昨天电梯里那个尾随她的人。
两张脸和两个背影无限重叠，合二为一，苗也头皮一阵发麻。
他此刻正看着她，一只手不经意地旋转调整镜头。
最初的惊厥激动过去，苗也看了看自己左右，并没有任何新闻可写，也就没什么在怕的。
但既然狭路相逢，可以过过招。
她大踏步走过去，尽量凶相起来。
“你要拍什么？”
到他面前，胸口起伏，盛气凌人：“哦，不对！”
“你拍了什么？！”
苗也越想越觉得可气，自己居然没发现被一个大活人跟踪了。
季南看着眼前突然气鼓鼓的人，也皱起了眉头，但她的样子又太像生气的河豚，嘴角不禁微扬。
“什么事？”他压下笑意。
“你跟踪偷拍我？”苗也提高音量，给自己壮大声势，引来小候车厅里几道目光。
她怕他不承认趁机跑走，自己穿个高跟鞋肯定敌不过，这下正好，有人关注，她好办事多了。
于是心急地抓相机。
季南不意她扑过来，下意识侧身闪躲。
苗也扑空，来不及刹车，将要栽倒在地。
“完蛋了”，她只能在磕倒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下一秒，尖锐地痛感从眉骨处传来，她第一次闭上眼睛也冒出了金星。
“啊！”有那么一刹那，她痛的心都蜷缩了一下，这两天，吃够了脆皮身体的苦，昨天踢到的脚趾甲还在隐痛，今天妈生脸大约不保了。
“苗小姐……苗小姐！”
苗也终于恢复一点痛感外的知觉，听到有人急促地叫她，身体也被人扶着，并没有摔倒。
苗也捂着被磕到的眉眼，眼泪模糊，用手指擦眼眶，对方正一脸歉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苗也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被相机砸到了，在他扶她的时候。
但这都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看有没有黑料，否则万紫还能给解约费加码，她干得出来。
左眼都还没完全睁开，捂着的手刚一放下，她就去抢相机。
因为她听到他叫自己‘苗小姐’了。
这个小破镇子上，还没有人认出她来，除有眼前这人。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了，因为他别有用心啊！
苗也笃定极了。
“你要相机我给你”，季南虽然嘴里说着，却又把相机举过头顶，他高她一个头，此刻蹦起来也够不到。
他语气终于严肃了一些：“你先站好！”
苗也恨恨地看着他，不甘示弱：“我要看照片！”
季南见她站稳，说“好”。
“首先，你磕到的地方痛不痛？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其次，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为什么？你能解释一下吗？”
苗也才不信他，只觉得是迂回战术，可能还有同党，只想速战速决。
“别装了！给我看！”她几乎扭挂在他举起来的胳膊上，还是够不到。
“行！我报警了，跟踪偷拍我还故意伤害？你等着！”
季南疑惑，卸了气力，一低头，见她眉骨周边已经红了一片。
她顺势扒拉他取到相机，胜利者姿态般看了他一眼，明察秋毫地捕捉到一丝不欲为人知的惊慌。
结果相机拿在手里，苗也发现镜头盖都没打开，些许是有点尴尬的。
但这不能证明就没有，毕竟他作案时间充分。
苗也再次来回翻转相机，心里嘀咕抱怨，怎么按键都那么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在哪里开机。
“你眼睛没事吗？”季南问。
苗也头也不抬只顾捣鼓相机，“好像没破皮，没事！”
一只手从斜上方落下来，在相机上方的某个按键上用力按，苗也被力量推着走，捧着的相机往下落了二三十公分。
“这儿”，季南按另一个按键，画面开始切换，“这是相册。”
因为两个人都挤在相机取景框前看画面，一不小心隔得太近，苗也一心扑在删除黑照上，根本没意识到社交距离过近问题。季南按好键，向外边撤了一步。
“今天没拍。”季南解释。
苗也摸索着往下翻页，嘴犟：“我要看昨天的。”
说完，一排贴了标签的玻璃罐映入眼帘，里面都装了半杯土。
再往下，好像是教室。
继续往下……是跟同事还是同学们的合影啊？
……
下一张，咦？大美女！
翻别人的相册，是蛮容易沉浸到偷窥的乐趣中去的。
苗也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是来找证据的了，看别人的照片故事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正当她还要往下翻得时候，她被制止了。
季南又凭借力量优势，把相机按下去了，只是偷偷看了他太多照片，苗也也觉得不好意思，顺势垂手。
“你放心，我不可能偷拍你，把相机还我吧？”
他伸手过来要。
苗也犹豫，然后质问：“那你干嘛跟踪我，还帮我买票？”
季南看起来有几分无语，抿嘴后道：“有没有可能……我也是去古湾村的”。
苗也脸热起来，把相机递给他，嘟囔着说：“你去干什么？”气势微弱下去。
刚说完，心思活络起来，惊喜道：“你要买农场吗？”
毕竟她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卖农场。
万紫手段够够的，上一个综艺挣的钱，本来这个月要全部到账，结果因为她提了解约，两百多万愣是扣着一分不发。所以，她农场三百多亩地，最好能卖出四五百万出来。
令人沮丧的是，昨天周伯伯告诉她，因为经营农场也要投入，而父母此前无暇多顾，所以农场荒着许多地，租给什么实验室三分之一的地，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部分，只请了几个村里人帮忙打理成有机的蔬果菜园，供应亲朋好友和自己家餐桌，也算不上经营。
这样没取得什么农业成果的地，能不能保本卖出去，都难说。
“什么？”
季南疑惑地目光探过来。
苗也眼前忽然闪回刚才翻过的相册画面，他清爽严肃，不像一个会买地的老板。
卖地赎身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他毕竟知道自己姓苗，肯定也知道苗也是个刚崭露头角的明星，实在有走漏风声的危险。
想到这里，苗也摇头否认，“没什么。”
说完礼貌颔首，不再多交流，踩着细高跟出门。
时间还早，她想听劝取点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