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来,楚云依也一直在探查自己这对父母当年的有什么样的纠葛。

    洛盈明明是正室,为何像是摇尾乞怜的妾室一般,整日里讨楚承义欢心,丝毫没有世家小姐风范。

    甚至只是因为楚承义一句话,洛盈便日□□迫楚云依嫁人。

    楚云依但有推脱,洛盈就会指责她不孝,不懂得为父母分忧。

    而洛盈如此将楚承义的每句话奉为圭臬,楚承义也不见得对洛盈有几分真心。

    这些年,楚承义的姬妾源源不断,除了没有频繁造娃,他对洛盈这个正室的颜面完全不顾。

    楚云依时常在想,楚承义到底有什么好,洛盈会如此维护他,听从他。

    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是不是也是洛盈讨好楚承义的一环呢?

    也正是因为洛盈的态度,楚云依才会被楚承义当成联姻的工具,自十三岁起,便被频繁相看靖京郎君。

    楚云依却从未给过她便宜爹娘面子,相看的每一家世家公子都被她婉言谢绝。

    那些被拒的公子中有翩翩君子,也有徒有虚名的浪荡纨绔,被拒后心生愤恨,便在外编排楚云依没有女德,是自己看不上楚家女儿。

    靖京里见过楚云依的郎君也没有人出面为楚云依解释,毕竟他们都是被楚云依拒绝的求亲者,瓜田李下,谁也不想被人传出和楚家女有私情德谣言,影响仕途名声。

    楚云依豆蔻年华很快便在靖京有了恨嫁的名声,一度为世家贵女耻笑不知矜持、思春浪荡,没有世家风范。

    楚承义本来只是想将女儿卖出个好价码,没想到弄巧成拙,害了楚云依名声。

    所以,在楚云依后来相中白辰轩时,虽然他只是一届寒门,官职微末,楚承义为了消弭靖京谣言对楚家的影响,也答应了这门亲事。

    毕竟,谁也不能说一个甘愿嫁给寒门子弟的世家小姐私德有损。

    这世道,女子高嫁,会被指责贪慕虚荣;

    女子低嫁,却会被赞贤良淑德,不慕荣华。

    楚云依洞悉这个对女子苛刻的封建社会的规则。

    所以,从一开始,同白辰轩定亲就是她挽救自己声誉,将自己从楚承义为她打造的联姻牢笼抽身的工具。

    她利用了白辰轩,白辰轩也背叛了他。

    楚云依从未觉得有愧白辰轩,毕竟大司空的未来女婿能在三年的时间内青云直上,官居二品,自己的便宜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出了不少力。

    只是自己设计了这场退亲,便宜爹苦心经营三年的人脉就此断裂,说不定还会对楚承义生怨恨。

    想想就觉得更值得了。

    楚云依唇角一弯,浅浅的笑容,淡淡的狡黠,粉色唇瓣如玉如珠,鲜妍明媚。

    楚云依望着狭长的巷道,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骤然转身飞奔,飘飞的青色衣袂如青色浪花迤逦。

    而她转头的刹那,一只形似狮子,通体毛发油亮的大白狗向楚云依狂奔而来。

    那只大白狗獠牙长而尖,狮口阔鼻,狰狞凶恶。身躯巨大,动作迅捷,如雷如电。

    楚云依惊惧中偏头看了一眼,大白狗背后,转出两个男子身影。

    一男子身影颀长,负手而立,戴半面银色面具,神秘肃杀,玄色劲装扎束得利落,勾勒劲健流畅的线条。

    另一男子护卫模样,男子身侧身材魁梧,长相刻板。

    楚云依在狼狈奔逃中,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

    她瞬间汗毛竖起。

    身后大白狗电射般的身影如利剑一般窜过来。

    她跑不过。

    绝望漫上心头,楚云依咬牙,眼角略到一堆堆放在墙角杂物,她眼睛一亮,一脚蹬上去,借力翻到巷瓦上。

    楚云依沿着巷瓦连滚带爬,动作迅速得能飙出重影。

    她听见瓦砾被踩碎得声音,唰的一道黑影窜上来。

    这大白狗竟然学着楚云依,利爪按在斜放支墙的木头上,弓起硕大的身躯,也借力一窜,轻轻松松跳上楚云依费力跃上的地方!

    大白狗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楚云依心中一凉,万念俱灰。

    被这么凶恶一只狗咬死,说不定缺胳膊少腿没有全尸死相凄惨。

    楚云依心一横,干脆站起来,双臂举起,护住脑袋,身体背部向后,垂直落下。

    她计算过,这个高度加上她调整后的坠落姿势不会对身体骨骼造成什么损伤,顶多一点皮肉伤。

    风声在耳边呼啸,原来看不见地面会这样令人恐惧惊慌。

    楚云依似一枝被风雪摧落的青梅,零落枝头。

    砰!

    背部碰到实处的一瞬间,楚云依迅速滚了两滚加大缓冲,减少冲击力。

    她感到颠簸,缓过神来发现原来没有落地,身下是一辆装载货物疾驰的马车。

    楚云依向挥鞭赶车的车夫看去,车夫在马车被猛烈冲击时就发现了不对,刚转头探查。

    一道玄色身影电射而来,一脚将车夫踹下去取而代之,策马扬鞭。

    男子马术极佳,马车速度明显快了两倍,风驰电掣扫荡而出,原本寂静的空巷飞奔出一辆马车。

    街上行人侧目,摊贩惊惧,生怕狂奔的马车撞翻自己的摊位。

    马车看似横冲直撞,似乎随时要荡平云繁华街道,可却不着痕迹地避开所有摊位。

    楚云依依五指扣紧马车,在疾速奔驰快要散架的车板上维持身形,防止跌下去。

    这样的速度注定她不能故技重施跳下马车。

    楚云依缩在车中角落,用货物挡住身子,防止被甩出去。

    在马车狂猛地奔驰中,楚云依渐渐适应节奏,头脑恢复冷静,开始思考。

    面具男明显是那只凶恶大白狗和魁梧护卫的主子,他先前放狗追咬她,被楚云依危急时刻跳墙逃脱。

    楚云依运气好也不好,跳下去遇上一辆马车,原本是可以借马车逃走的,可惜面具男反应迅速身手敏捷,一把抢过缰绳,掌控了马车。他马术纯熟,策马飞快,楚云依不敢冒险跳车被困在了马车上。

    如今楚云倚丧失主动权,命运掌握在面具男手里。

    她的处境很糟糕。

    马车疾驰了一个时辰,面具男将车停在京郊一处荒野。

    楚云倚打量四周,苦笑。

    荒无人烟,果然适合杀人埋尸。

    她好不容易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解决了,一转眼就要命丧黄泉了吗?

    不,好不容易在古代位面活到现在,凭什么她要死?

    面具男眼眸深幽冰冷,他看了楚云依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平静中蕴藏淡淡杀意和厌恶,又有些惊诧怀疑。

    楚云依都要怀疑自己解读错他的情绪了。

    不过下一瞬,他的手微微抬起,阳光踱过他线条流畅的骨节手腕,指尖碎金光芒闪耀,他如掌握众生生死的神祗,居高临下睥睨苍生,修长洁白的手指做了个简单手势,十分地散漫优雅,似乎是——

    锁喉!

    面具男没和楚云依有任何肢体接触,就这样隔空虚虚抬手,保持着和她脖颈肌肤有着半寸距离,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对自己有杀心,但又嫌弃她,不想碰到她一寸肌肤。

    一个有洁癖又有煞气的人。

    她的身体微微悬空,只有脚尖抵在地上,是一只无形地、内力凝成的手,攥住她的命!

    生死顷刻,楚云依第一时间竟然在感慨古代的内功果然神乎其神,这男子看起来如此年轻,武功却已经到了高深莫测境地。

    弹指之间,定人生死!

    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楚云依脸色涨红,额头青筋凸起。

    此刻无人触碰,她却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扼住,一寸寸收紧,高深内力形成的绝对力场,让她身体瘫软,甚至无力挣扎,像是被钉在空中,被死神收割生命。

    她雪白的天鹅颈向后弯折出脆弱的弧度,眼角微红泛起生理性泪花。

    青色身影若池中被风暴摧折的冰莲,不胜楚楚。

    而面具男如冷面死神,毫无波澜,仿佛面前脆弱如冰莲花的美人是土木牛马。

    “我……刚在……巷子见过定国公……之女……杀我,我和她交好……她会为我报仇的……”

    楚云依齿缝间挤出破碎的音节。

    男子眼神似乎掠过丝不耐。

    他在嫌麻烦。

    楚云依推测,他原本只想放狗咬死自己,即便被人发现尸体,也丝毫扯不上他,毕竟寂静无人的深巷被恶犬咬死也不是奇怪的事,只不过死的是身份尊贵的大司空之女,妙龄女子,遗憾倒霉而已。

    而楚云依之前竟然见过在靖京赫赫有名的定国公之女林红鸾。

    林红鸾刁蛮骄纵,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这二人若是有什么交际,楚云依身死京郊荒野,定然会被不怕事的林红鸾起疑,闹出动静被楚承义察觉反而不好。

    不过,他还是想杀她!

    再多派些人毁尸灭迹,麻烦一点,他亲自出手,自然不能留后患。

    何况,他分明听到了些许楚云依和林红鸾的谈话,那根本不像是闺阁密友之间的交谈。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吗?”

    楚云依慌忙点头。“不仅如此,我是……尚书之女,你……焉敢动我……,你放我了我,否则,休想活着出京城……”

    面具男眼中流露寒芒,“我看起来,很怕定国公和尚书令吗?”

    他冷笑,“我倒觉得,杀了你荒郊野岭一埋,不过是悬案一桩,谁能查出来我的身份?”

    他深情语气都无比笃定,似乎很确定,没有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有证据指证他。即便是眼前这个将死的女子,她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却不想,握在掌中的脆弱脖颈动了动,一倒嗓音蓦地响起,在空旷寂静的原野里,似是石子坠入深潭,清晰到令人心颤。

    “兄长要杀我几次?”

    楚云依低哑无力地质问,她快撑不下去了。

    男子眼神一闪,掠过惊异,手指略微松了松。

    竟然被楚云依认出来了。

    他是楚云依同父异母的哥哥——

    楚长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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