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也没想到有人做饭能这么难吃。
忙活了一下午的阮师傅做出了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阮师傅似乎没有味觉，吃得津津有味。裴忌看着那团糊糊，罕见地沉默许久，到底还是没有伸出筷子。
看了有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没有味觉吗？”
阮星澜手上动作一顿，迟钝地转过头问道：“什么？”
看着阮星澜那双无神的双眼，裴忌嘴角抽了抽。
现在的他和肉体凡胎没什么区别，不吃饭就会被饿死。但要是天天都得吃这种饭……
裴忌一阵恶寒，果断道：“下次做饭我来吧。”
阮星澜对吃的一点也不在意，只要吃不死就行。见裴忌这么主动，她也不犹豫，痛快点头答应了。
裴忌松了口气。
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裴忌想了想，问道：“你那什么幸福感，我怎么帮你提升？”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让百姓多赚钱的意思吧？”
四目相对，阮星澜眨了眨眼，“不对吗？有钱了谁不幸福啊？”
裴忌：“……”
好像也对。
裴忌将筷子放回桌上，抱着手，冷声道：“那可说好了，除了帮他们赚钱，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干。”
阮星澜点点头，便当做是同意了。裴忌盯着她看了半晌，好奇道：“你那什么功德值，对你有什么用？”
阮星澜喝了口水，也放下筷子，坦然道：“能治好我的病。”
裴忌愣了愣，试探性问道：“你父母呢？”
“我娘三年前死了，我爹和别人二婚了，没管我。”
阮星澜说话的语气很平淡，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裴忌琢磨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轻咳一声，干巴巴道：“抱歉。”
阮星澜没在意，“你还吃吗？不吃我收了。”
“……不吃了。”
裴忌刚说完这句话，阮星澜便起身收了碗筷。收到一半的时候，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再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不吃吗？”
裴忌看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嘴角又抽了抽：“不吃。”
“好吧，你要是半夜饿了可以去院里摘菜，柴在柴房里，你会生火的吧？”
“嗯。”
阮星澜端起碗筷出了门，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裴忌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了她的脚步：“喂！我住哪儿！”
柴房。
阮星澜洗着碗，眨眨眼道：“你不能住花盆里吗？”
裴忌：“……”
说得真好。
“你要不我看看我现在是人还是草呢？”
大黄“汪汪”几声，奔到阮星澜脚下，轻咬着她的衣裙，打断了裴忌的话。阮星澜用脚蹭蹭它的脚，“怎么啦？”
“星澜！在屋里吗！”
阮星澜刚想回答，突然反应过来，裴忌还在屋里。她急匆匆地将裴忌推到柴房里，小声道：“别说话。”
裴忌点了点头。
阮星澜跟着大黄出了门，转身之际顺手将门带上了。裴忌蹲在墙角，嗅着柴火味，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落魄。
门外时不时传来阮星澜和别人交谈的声音，裴忌听着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瞌睡来了。
裴忌迷瞪着眼，下巴一点一点的，思绪都变得有些迷糊。强撑了一会儿，裴忌终是没忍住，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没了灵力支撑，裴忌又化作了灵草。阮星澜端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裴忌的身影，有些奇怪地喊道：“裴忌！”
裴忌没说话。
躺在墙角的灵草吐出了几口青色的灵力，阮星澜勉强看见几个光圈后，瞬间了然，蹲下身将裴忌握在手心，插回了花瓶里。
＊
隔日。
裴忌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朝着院里望去。
阮星澜早已起了床，正在打扫院子。裴忌伸了个懒腰，用叶尖儿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出点儿饿意来了，正想叫一声阮星澜，却被门外的男声打断了：“星澜！”
阮星澜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问道：“二虎哥？你怎么来了？快坐。”
裴忌闻声望去。
王二虎挠了挠自己的头，脸色有些泛红，看起来像是害羞。裴忌眯了眯眼，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心下了然，乐不可支道：“阮星澜，他好像喜欢你诶。”
阮星澜脚步一顿，瞪了裴忌一眼。裴忌“嘁”了一声，识趣地闭了嘴。
王二虎正好站在裴忌面前，瞧着阮星澜的眼神，他有些忐忑道：“星澜，你……你不想我来吗？我、我来是因为我娘有事，所以……”
阮星澜“啊”了一声，有些奇怪道：“二虎哥，你在说啥呢？对了，你找我做什么？”
被阮星澜这么一打岔，王二虎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正色道：“祭祀在后天，你今年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说完这话，眸中又隐隐约约带上了期待之色。裴忌杵在一旁看好戏，阮星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委婉拒绝道：“二虎哥，到时候你们先去吧。”
王二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半晌后，却只是失落地“嗯”了一声。阮星澜看不清他的表情，还颇为友好地问了一句：“二虎哥，进去坐坐吧？”
王二虎摇了摇头，道：“我、我有事，先回去了。”
“好吧。”
目送王二虎离去后，阮星澜关了院门。裴忌见状，瞬间爆发出惊天骇地的大笑声，嘲笑道：“阮星澜，你也太直了，没看出人家喜欢你呢吗？你还这么和人家说话。”
阮星澜低头扫着地，“我奶说，不喜欢就得学会拒绝。”
裴忌有些好奇，“他对你这么好，你还不喜欢他？”
阮星澜扫到了他面前，淡淡道：“哦。”
灰尘呛得裴忌咳了几声，他瞬间炸了毛：“你故意的吧？”
阮星澜闻声，茫然地看向裴忌。裴忌见状，又莫名其妙消气了，轻哼一声道：“算了，扫你的吧。”
“……嗯。”
沉默半晌，阮星澜终于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了。她将扫帚放到屋里，才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走到裴忌面前，小声道：“要开始做任务了。”
裴忌来了兴趣：“什么任务？”
阮星澜俯下身在裴忌耳旁嘀咕了半晌，裴忌抖抖叶尖，自信道：“简单。”
阮星澜于是起身给他浇了点水，轻咳一声道：“再告诉你个坏消息。”
“什么？”
裴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系统的灵力不够了，到时候你只能变成草，化不了形了。”
裴忌：“……”
真是个坏消息呢。
裴忌被气得语无伦次，“不是，不给我灵力我怎么帮你做任务？！”
阮星澜放下水壶，“随机应变吧。”
阮星澜转身欲走，不知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和裴忌确认：“你变成草了应该不用吃饭吧？”
“……不用。”
“那就好。”
阮星澜松了口气，果断转身离去。裴忌终于回过味来了，怒道：“阮星澜！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阮星澜脚步一顿，坦诚道：“我饿了，吃完饭再说。”
说完，便进了柴房。
裴忌被气得发抖，无能狂怒一会儿，终于认命了，叶尖儿恹恹地耷拉着，愤恨道：“呸！”
*
转眼间就到了祭祀之日。
阮星澜带上斗笠，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确认自己没穿错衣服后，才放心地出了门。
日头正大，阮星澜走到裴忌面前，沉吟片刻，将他拔起放到了袖中。
裴忌猝不及防被揪起，还有些懵。直到阮星澜开始摆弄起他，他才反应过来，炸了毛：“你怎么又不提早告诉我！”
阮星澜摸摸他的叶茎，“这不是看你在打瞌睡吗？”
裴忌：“……”
没道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没道理。
见裴忌哑口无言，阮星澜又把他往自己手镯里怼了怼，随后装上了一小瓶水，才出了院门。
大黄目送阮星澜离去后，便坐在大门口尽职尽责地守着屋。
*
人来人往。
裴忌还没见过祭祀，忍不住探出头来好奇地往四周看去。阮星澜察觉到手腕上的异样，给他头上来了一下。
裴忌“哎哟”一声，不满地戳了戳阮星澜的手腕，“干什么呢？我就看一眼，你就打我。”
阮星澜没说话，裴忌心下奇怪，正欲再问，谁料路人经过时撞到了他的叶尖，险些就把他折断了。
阮星澜低头看他，“现在能回去了吗？”
裴忌疼得不行，怒气冲冲地回了阮星澜的手腕上，心疼地看着自己叶尖上多出来的一条折痕。
阮星澜似是察觉到他心中所想，戳戳他叶茎，将仅剩的一点灵力传到了他身上。
折痕瞬间消失，裴忌又恢复了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阮星澜提醒他：“别惦记你的叶子了，别忘了任务。”
裴忌轻哼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忘记的，看在你给我治伤的份上，我勉强给你指指路吧？”
阮星澜“啊”了一声，迟疑道：“智商？”
“是啊……”
裴忌说完才觉察到不对劲，他气呼呼地戳着阮星澜：“你想什么呢！这个用你给我吗！我自己有！”
阮星澜：“……哦。”
看起来不太像有的样子。
当然，阮星澜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安安静静听着裴忌的指引，最后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神像早已被请了出去，庙里空空荡荡的。阮星澜往四周环顾一圈，将裴忌揪了出来：“哪儿呢？”
“……你能不能轻点儿？行了，把我放地上吧。”
阮星澜应了一声，俯下身将裴忌放在了地面上。裴忌抖了抖叶尖，清了清嗓，声音中气十足：“爷爷！”
阮星澜眨了眨眼。
没动静。
裴忌往四周环顾一圈，不信邪般，又喊了一遍，还是没动静。见状，他吃力地蹦到阮星澜身旁，道：“给我点灵力。”
阮星澜又给他输了点灵力。
裴忌又喊了一遍，这次终于有动静了，土地公慢悠悠地出现在了原地。
“你这小草，说吧，又喊老夫做什么？”
“哎呀，什么小草，都说了我不是……”
“好了，别解释了，说正事吧。”
阮星澜将裴忌揪了起来，土地公笑呵呵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她才不是！”
“哦？”
阮星澜捏了捏裴忌，裴忌“哎哟”一声，瞪了阮星澜一眼，才终于扭扭捏捏说起了正事：“那个……爷爷，我、我之前存你这儿的功德，还在吗？”
土地公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意外道：“你开窍啦？”
裴忌：“……”
如果被迫开窍也算开窍的话，那应该是吧。
土地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才将功德从袖中拿出，乐呵呵还给了裴忌。裴忌亲昵地蹭了蹭土地公的手背，才跳回阮星澜手里，真诚地道了句谢：“谢谢爷爷！”
土地公笑了几声，“好了，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裴忌点点头。
白烟飘过，土地公又消失在了原地。阮星澜带着裴忌出了庙，好奇问道：“你不想成仙啊？”
裴忌“嘁”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为了成仙不择手段。”
听着脑中功德值到账的声音，阮星澜又漫不经心问道：“你和土地公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裴忌骄傲道：“那是自然，在这三界之中，除了你们人和妖魔，神仙都喜欢我。”
“对了，功德值给你了，你现在可以给我灵力了吧？”
阮星澜眨眨眼，“你确定要现在兑换吗？”
“……”
也对。
说不定后面更需要呢。
想到这儿，裴忌戳戳她手腕，“算了，不兑了，你带我去看祭祀吧，行不行？”
阮星澜点点头，“走吧。”
……
鼓声阵阵，篝火婆娑。
神像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被选中祭神的人在神像前围成圈，跳着祭祀舞蹈。
裴忌探出一点头，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在人群中看到王二虎的身影，他才恍然大悟道：“阮星澜，怪不得王二虎那天来找你让你和他一起走，原来是因为他被选中祭神了。”
阮星澜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裴忌顿觉无趣，跳到她掌心，指挥道：“你手再往前放放，我看不到。”
说话间，阮星澜正欲将手抬起，却被裴忌的下一句话打断了：“别别别！赶紧收回去！”
阮星澜有些奇怪。
裴忌钻回她手腕，才有些后怕地松了口气。阮星澜见状，疑惑问道：“怎么不看了？”
裴忌咬牙切齿道：“那妖道也在这里！”
阮星澜抬头望去，什么也没看见。小命要紧，裴忌也顾不得看什么祭祀了，拼命扯着阮星澜说要回去。
“等等。”
阮星澜按住他的脑袋，“你不好奇，他为什么找不到你吗？”
裴忌身体一僵，“你有办法？”
阮星澜点了点头，淡定道：“别慌，看我操作。对了，你出来一下，观察他的表情。”
裴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脑袋。
阮星澜往他体内注入了一点点灵力，不过须臾，那灵力便瞬间消逝了。妖道脸色一变，往人群中看来。
裴忌赶紧钻了回去。
阮星澜问道：“怎么样？”
“……他好像发现我了。”
阮星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裴忌有些好奇：“所以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人多眼杂，回去再说。”
“……好吧。”
*
刚回院里，大黄便兴高采烈地冲着阮星澜奔来。阮星澜摸摸他的头，夸道：“大黄真棒！”
大黄坐下仰起头，张开嘴吐着舌头，像是在冲着阮星澜笑。阮星澜又摸了摸它，才道：“回去吧，等会儿就有饭吃了。”
“汪汪汪！”
裴忌从阮星澜的衣袖里跳了出来，往她肩膀窜去，刷存在感似的，蹦了几下，不满道：“不是说回来了就告诉我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阮星澜洗了手，便搬来小板凳择菜，“你们修仙的不都有灵力吗，上次他来，我没给你灵力，但你体内应该还剩一点点，所以他能感觉到你，但是找不到你。”
阮星澜说完，又补了一句：“我猜的，没想到就猜中了。”
裴忌“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见阮星澜将菜择得差不多了，裴忌又往她肩膀上跳了几下，“给我点灵力，我想化形。”
阮星澜也没问，往他体内注入了点灵力便端着菜进厨房了。裴忌见状，赶紧跟上她的脚步：“你要去做饭？”
“嗯。”
“……我来吧。”
阮星澜脚步一顿，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什么？”
裴忌脸色一红，低头小声道：“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也为了我自己的肚子考虑，我以后就勉强帮你做饭吧。”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到底……”
裴忌一抬头，才发现阮星澜已经进厨房了。他瞪大眼睛，赶紧跟着进了厨房。
还好，还没开始。
裴忌松了口气，夺过阮星澜手上的柴，将她推了出去。想到刚才阮星澜的反应，他道：“行了，你别做饭了，我来吧，行不行？我想吃顿好的。”
阮星澜眨眨眼，“你质疑我的厨艺？”
“这个……”
裴忌刚想点头承认，在看到阮星澜无神的双眼后，又鬼使神差地咽下了这句话。
算了。
人都这么惨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阮星澜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半晌不说话，坦然道：“好吧，我接受你的质疑，饭你做吧，我来生火，行不？”
裴忌想了想，自己确实不会生火，便点点头同意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阮星澜动作娴熟，火很快就生好了。她将小板凳搬到一旁，手腕蹭了蹭自己的脸，不知不觉中便蹭上了一道黑痕。
裴忌专心于炒菜，并未察觉到异样。阮星澜顶着那道黑痕出了门，直到把大黄撸得肚皮朝天，厨房里才传来声音：“菜好了！”
阮星澜洗完手，裴忌已经把菜全部端上了桌。将饭盛好后，他将筷子递给阮星澜，“尝尝？”
阮星澜应了一声。
裴忌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阮星澜脸上的黑痕。他嘴角抽了抽，道：“你脸上有灰。”
“哪儿？”
阮星澜一脸茫然地看向裴忌，往自己脸上擦了好久，都没擦到。裴忌实在看不下去了，拿出帕子走到她身旁给她擦着脸：“这儿。”
“……”
等到给阮星澜擦完脸，裴忌才发现她睫毛还挺长。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他心头一惊，往后退了几步。
阮星澜轻咳一声，拿起了筷子。裴忌松了口气，故作淡定地出门洗了个手，又故作淡定地回屋端起了碗。
一切都极其自然。
直到……
“你筷子是不是拿反了？”
阮星澜好心提醒，裴忌所有的伪装瞬间瓦解。他轻咳一声，含糊道：“我喜欢这么吃。”
阮星澜半晌后才干巴巴地说了个“哦”字。
裴忌后悔死了，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有病，不然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
一顿饭食之无味。
忙活了一下午的阮师傅做出了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阮师傅似乎没有味觉，吃得津津有味。裴忌看着那团糊糊，罕见地沉默许久，到底还是没有伸出筷子。
看了有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没有味觉吗？”
阮星澜手上动作一顿，迟钝地转过头问道：“什么？”
看着阮星澜那双无神的双眼，裴忌嘴角抽了抽。
现在的他和肉体凡胎没什么区别，不吃饭就会被饿死。但要是天天都得吃这种饭……
裴忌一阵恶寒，果断道：“下次做饭我来吧。”
阮星澜对吃的一点也不在意，只要吃不死就行。见裴忌这么主动，她也不犹豫，痛快点头答应了。
裴忌松了口气。
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裴忌想了想，问道：“你那什么幸福感，我怎么帮你提升？”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让百姓多赚钱的意思吧？”
四目相对，阮星澜眨了眨眼，“不对吗？有钱了谁不幸福啊？”
裴忌：“……”
好像也对。
裴忌将筷子放回桌上，抱着手，冷声道：“那可说好了，除了帮他们赚钱，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干。”
阮星澜点点头，便当做是同意了。裴忌盯着她看了半晌，好奇道：“你那什么功德值，对你有什么用？”
阮星澜喝了口水，也放下筷子，坦然道：“能治好我的病。”
裴忌愣了愣，试探性问道：“你父母呢？”
“我娘三年前死了，我爹和别人二婚了，没管我。”
阮星澜说话的语气很平淡，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裴忌琢磨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轻咳一声，干巴巴道：“抱歉。”
阮星澜没在意，“你还吃吗？不吃我收了。”
“……不吃了。”
裴忌刚说完这句话，阮星澜便起身收了碗筷。收到一半的时候，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再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不吃吗？”
裴忌看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嘴角又抽了抽：“不吃。”
“好吧，你要是半夜饿了可以去院里摘菜，柴在柴房里，你会生火的吧？”
“嗯。”
阮星澜端起碗筷出了门，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裴忌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了她的脚步：“喂！我住哪儿！”
柴房。
阮星澜洗着碗，眨眨眼道：“你不能住花盆里吗？”
裴忌：“……”
说得真好。
“你要不我看看我现在是人还是草呢？”
大黄“汪汪”几声，奔到阮星澜脚下，轻咬着她的衣裙，打断了裴忌的话。阮星澜用脚蹭蹭它的脚，“怎么啦？”
“星澜！在屋里吗！”
阮星澜刚想回答，突然反应过来，裴忌还在屋里。她急匆匆地将裴忌推到柴房里，小声道：“别说话。”
裴忌点了点头。
阮星澜跟着大黄出了门，转身之际顺手将门带上了。裴忌蹲在墙角，嗅着柴火味，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落魄。
门外时不时传来阮星澜和别人交谈的声音，裴忌听着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瞌睡来了。
裴忌迷瞪着眼，下巴一点一点的，思绪都变得有些迷糊。强撑了一会儿，裴忌终是没忍住，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没了灵力支撑，裴忌又化作了灵草。阮星澜端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裴忌的身影，有些奇怪地喊道：“裴忌！”
裴忌没说话。
躺在墙角的灵草吐出了几口青色的灵力，阮星澜勉强看见几个光圈后，瞬间了然，蹲下身将裴忌握在手心，插回了花瓶里。
＊
隔日。
裴忌打了个哈欠，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朝着院里望去。
阮星澜早已起了床，正在打扫院子。裴忌伸了个懒腰，用叶尖儿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出点儿饿意来了，正想叫一声阮星澜，却被门外的男声打断了：“星澜！”
阮星澜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问道：“二虎哥？你怎么来了？快坐。”
裴忌闻声望去。
王二虎挠了挠自己的头，脸色有些泛红，看起来像是害羞。裴忌眯了眯眼，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心下了然，乐不可支道：“阮星澜，他好像喜欢你诶。”
阮星澜脚步一顿，瞪了裴忌一眼。裴忌“嘁”了一声，识趣地闭了嘴。
王二虎正好站在裴忌面前，瞧着阮星澜的眼神，他有些忐忑道：“星澜，你……你不想我来吗？我、我来是因为我娘有事，所以……”
阮星澜“啊”了一声，有些奇怪道：“二虎哥，你在说啥呢？对了，你找我做什么？”
被阮星澜这么一打岔，王二虎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正色道：“祭祀在后天，你今年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说完这话，眸中又隐隐约约带上了期待之色。裴忌杵在一旁看好戏，阮星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委婉拒绝道：“二虎哥，到时候你们先去吧。”
王二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半晌后，却只是失落地“嗯”了一声。阮星澜看不清他的表情，还颇为友好地问了一句：“二虎哥，进去坐坐吧？”
王二虎摇了摇头，道：“我、我有事，先回去了。”
“好吧。”
目送王二虎离去后，阮星澜关了院门。裴忌见状，瞬间爆发出惊天骇地的大笑声，嘲笑道：“阮星澜，你也太直了，没看出人家喜欢你呢吗？你还这么和人家说话。”
阮星澜低头扫着地，“我奶说，不喜欢就得学会拒绝。”
裴忌有些好奇，“他对你这么好，你还不喜欢他？”
阮星澜扫到了他面前，淡淡道：“哦。”
灰尘呛得裴忌咳了几声，他瞬间炸了毛：“你故意的吧？”
阮星澜闻声，茫然地看向裴忌。裴忌见状，又莫名其妙消气了，轻哼一声道：“算了，扫你的吧。”
“……嗯。”
沉默半晌，阮星澜终于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了。她将扫帚放到屋里，才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走到裴忌面前，小声道：“要开始做任务了。”
裴忌来了兴趣：“什么任务？”
阮星澜俯下身在裴忌耳旁嘀咕了半晌，裴忌抖抖叶尖，自信道：“简单。”
阮星澜于是起身给他浇了点水，轻咳一声道：“再告诉你个坏消息。”
“什么？”
裴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系统的灵力不够了，到时候你只能变成草，化不了形了。”
裴忌：“……”
真是个坏消息呢。
裴忌被气得语无伦次，“不是，不给我灵力我怎么帮你做任务？！”
阮星澜放下水壶，“随机应变吧。”
阮星澜转身欲走，不知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和裴忌确认：“你变成草了应该不用吃饭吧？”
“……不用。”
“那就好。”
阮星澜松了口气，果断转身离去。裴忌终于回过味来了，怒道：“阮星澜！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阮星澜脚步一顿，坦诚道：“我饿了，吃完饭再说。”
说完，便进了柴房。
裴忌被气得发抖，无能狂怒一会儿，终于认命了，叶尖儿恹恹地耷拉着，愤恨道：“呸！”
*
转眼间就到了祭祀之日。
阮星澜带上斗笠，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确认自己没穿错衣服后，才放心地出了门。
日头正大，阮星澜走到裴忌面前，沉吟片刻，将他拔起放到了袖中。
裴忌猝不及防被揪起，还有些懵。直到阮星澜开始摆弄起他，他才反应过来，炸了毛：“你怎么又不提早告诉我！”
阮星澜摸摸他的叶茎，“这不是看你在打瞌睡吗？”
裴忌：“……”
没道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没道理。
见裴忌哑口无言，阮星澜又把他往自己手镯里怼了怼，随后装上了一小瓶水，才出了院门。
大黄目送阮星澜离去后，便坐在大门口尽职尽责地守着屋。
*
人来人往。
裴忌还没见过祭祀，忍不住探出头来好奇地往四周看去。阮星澜察觉到手腕上的异样，给他头上来了一下。
裴忌“哎哟”一声，不满地戳了戳阮星澜的手腕，“干什么呢？我就看一眼，你就打我。”
阮星澜没说话，裴忌心下奇怪，正欲再问，谁料路人经过时撞到了他的叶尖，险些就把他折断了。
阮星澜低头看他，“现在能回去了吗？”
裴忌疼得不行，怒气冲冲地回了阮星澜的手腕上，心疼地看着自己叶尖上多出来的一条折痕。
阮星澜似是察觉到他心中所想，戳戳他叶茎，将仅剩的一点灵力传到了他身上。
折痕瞬间消失，裴忌又恢复了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阮星澜提醒他：“别惦记你的叶子了，别忘了任务。”
裴忌轻哼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忘记的，看在你给我治伤的份上，我勉强给你指指路吧？”
阮星澜“啊”了一声，迟疑道：“智商？”
“是啊……”
裴忌说完才觉察到不对劲，他气呼呼地戳着阮星澜：“你想什么呢！这个用你给我吗！我自己有！”
阮星澜：“……哦。”
看起来不太像有的样子。
当然，阮星澜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安安静静听着裴忌的指引，最后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神像早已被请了出去，庙里空空荡荡的。阮星澜往四周环顾一圈，将裴忌揪了出来：“哪儿呢？”
“……你能不能轻点儿？行了，把我放地上吧。”
阮星澜应了一声，俯下身将裴忌放在了地面上。裴忌抖了抖叶尖，清了清嗓，声音中气十足：“爷爷！”
阮星澜眨了眨眼。
没动静。
裴忌往四周环顾一圈，不信邪般，又喊了一遍，还是没动静。见状，他吃力地蹦到阮星澜身旁，道：“给我点灵力。”
阮星澜又给他输了点灵力。
裴忌又喊了一遍，这次终于有动静了，土地公慢悠悠地出现在了原地。
“你这小草，说吧，又喊老夫做什么？”
“哎呀，什么小草，都说了我不是……”
“好了，别解释了，说正事吧。”
阮星澜将裴忌揪了起来，土地公笑呵呵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她才不是！”
“哦？”
阮星澜捏了捏裴忌，裴忌“哎哟”一声，瞪了阮星澜一眼，才终于扭扭捏捏说起了正事：“那个……爷爷，我、我之前存你这儿的功德，还在吗？”
土地公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意外道：“你开窍啦？”
裴忌：“……”
如果被迫开窍也算开窍的话，那应该是吧。
土地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才将功德从袖中拿出，乐呵呵还给了裴忌。裴忌亲昵地蹭了蹭土地公的手背，才跳回阮星澜手里，真诚地道了句谢：“谢谢爷爷！”
土地公笑了几声，“好了，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裴忌点点头。
白烟飘过，土地公又消失在了原地。阮星澜带着裴忌出了庙，好奇问道：“你不想成仙啊？”
裴忌“嘁”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为了成仙不择手段。”
听着脑中功德值到账的声音，阮星澜又漫不经心问道：“你和土地公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裴忌骄傲道：“那是自然，在这三界之中，除了你们人和妖魔，神仙都喜欢我。”
“对了，功德值给你了，你现在可以给我灵力了吧？”
阮星澜眨眨眼，“你确定要现在兑换吗？”
“……”
也对。
说不定后面更需要呢。
想到这儿，裴忌戳戳她手腕，“算了，不兑了，你带我去看祭祀吧，行不行？”
阮星澜点点头，“走吧。”
……
鼓声阵阵，篝火婆娑。
神像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被选中祭神的人在神像前围成圈，跳着祭祀舞蹈。
裴忌探出一点头，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在人群中看到王二虎的身影，他才恍然大悟道：“阮星澜，怪不得王二虎那天来找你让你和他一起走，原来是因为他被选中祭神了。”
阮星澜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裴忌顿觉无趣，跳到她掌心，指挥道：“你手再往前放放，我看不到。”
说话间，阮星澜正欲将手抬起，却被裴忌的下一句话打断了：“别别别！赶紧收回去！”
阮星澜有些奇怪。
裴忌钻回她手腕，才有些后怕地松了口气。阮星澜见状，疑惑问道：“怎么不看了？”
裴忌咬牙切齿道：“那妖道也在这里！”
阮星澜抬头望去，什么也没看见。小命要紧，裴忌也顾不得看什么祭祀了，拼命扯着阮星澜说要回去。
“等等。”
阮星澜按住他的脑袋，“你不好奇，他为什么找不到你吗？”
裴忌身体一僵，“你有办法？”
阮星澜点了点头，淡定道：“别慌，看我操作。对了，你出来一下，观察他的表情。”
裴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脑袋。
阮星澜往他体内注入了一点点灵力，不过须臾，那灵力便瞬间消逝了。妖道脸色一变，往人群中看来。
裴忌赶紧钻了回去。
阮星澜问道：“怎么样？”
“……他好像发现我了。”
阮星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裴忌有些好奇：“所以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人多眼杂，回去再说。”
“……好吧。”
*
刚回院里，大黄便兴高采烈地冲着阮星澜奔来。阮星澜摸摸他的头，夸道：“大黄真棒！”
大黄坐下仰起头，张开嘴吐着舌头，像是在冲着阮星澜笑。阮星澜又摸了摸它，才道：“回去吧，等会儿就有饭吃了。”
“汪汪汪！”
裴忌从阮星澜的衣袖里跳了出来，往她肩膀窜去，刷存在感似的，蹦了几下，不满道：“不是说回来了就告诉我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阮星澜洗了手，便搬来小板凳择菜，“你们修仙的不都有灵力吗，上次他来，我没给你灵力，但你体内应该还剩一点点，所以他能感觉到你，但是找不到你。”
阮星澜说完，又补了一句：“我猜的，没想到就猜中了。”
裴忌“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见阮星澜将菜择得差不多了，裴忌又往她肩膀上跳了几下，“给我点灵力，我想化形。”
阮星澜也没问，往他体内注入了点灵力便端着菜进厨房了。裴忌见状，赶紧跟上她的脚步：“你要去做饭？”
“嗯。”
“……我来吧。”
阮星澜脚步一顿，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什么？”
裴忌脸色一红，低头小声道：“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也为了我自己的肚子考虑，我以后就勉强帮你做饭吧。”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到底……”
裴忌一抬头，才发现阮星澜已经进厨房了。他瞪大眼睛，赶紧跟着进了厨房。
还好，还没开始。
裴忌松了口气，夺过阮星澜手上的柴，将她推了出去。想到刚才阮星澜的反应，他道：“行了，你别做饭了，我来吧，行不行？我想吃顿好的。”
阮星澜眨眨眼，“你质疑我的厨艺？”
“这个……”
裴忌刚想点头承认，在看到阮星澜无神的双眼后，又鬼使神差地咽下了这句话。
算了。
人都这么惨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阮星澜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半晌不说话，坦然道：“好吧，我接受你的质疑，饭你做吧，我来生火，行不？”
裴忌想了想，自己确实不会生火，便点点头同意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阮星澜动作娴熟，火很快就生好了。她将小板凳搬到一旁，手腕蹭了蹭自己的脸，不知不觉中便蹭上了一道黑痕。
裴忌专心于炒菜，并未察觉到异样。阮星澜顶着那道黑痕出了门，直到把大黄撸得肚皮朝天，厨房里才传来声音：“菜好了！”
阮星澜洗完手，裴忌已经把菜全部端上了桌。将饭盛好后，他将筷子递给阮星澜，“尝尝？”
阮星澜应了一声。
裴忌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阮星澜脸上的黑痕。他嘴角抽了抽，道：“你脸上有灰。”
“哪儿？”
阮星澜一脸茫然地看向裴忌，往自己脸上擦了好久，都没擦到。裴忌实在看不下去了，拿出帕子走到她身旁给她擦着脸：“这儿。”
“……”
等到给阮星澜擦完脸，裴忌才发现她睫毛还挺长。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他心头一惊，往后退了几步。
阮星澜轻咳一声，拿起了筷子。裴忌松了口气，故作淡定地出门洗了个手，又故作淡定地回屋端起了碗。
一切都极其自然。
直到……
“你筷子是不是拿反了？”
阮星澜好心提醒，裴忌所有的伪装瞬间瓦解。他轻咳一声，含糊道：“我喜欢这么吃。”
阮星澜半晌后才干巴巴地说了个“哦”字。
裴忌后悔死了，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有病，不然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
一顿饭食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