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以极其惨烈的代价落下了帷幕,君兰和枯萍所有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看不到出路。

    后一个月,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更是让民众笼罩在阴影之中。

    首先,便是枯萍族长童峰的逝世,他离去的突然,听闻大战之后便缠绵卧榻,没过几日便离开了人世。

    神殿大长老原本想趁机整顿枯萍,没想到神殿突然发生了大震荡,死伤无数。而且天罚的谣言愈演愈烈,甚至传出是当今大长老德不配位,才引得如此。

    然而这样的说法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紧接着大长老将所有罪责都归咎在曲昭和季连笙身上,让他们前往神殿忏悔谢罪,才可平息怒火。

    这样的推诿在经历战火之后,显然不能被天下人所接受况且天赋说早已支离破碎,许多人都在为曲昭和季连笙鸣不平。不过大长老此次怒火中烧,大有不把这两人交出来就杀尽天下人的架势。

    于是,九月十八,曲昭和季连笙两人前往神殿。

    那日,雷声轰隆,天空下起了大雨,一切湮没在寂静之中。

    前方有人带路,走过以前上学时常去的常渊斋,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小径。

    那条小径平日里并不曾出现,不过曲昭却曾经来过一次。果然,穿过漫山遍野的雪,周围是浮动着暗香的红梅。又继续走了一会儿,红梅掩映处出现了“清观”二字。

    跨过门槛,曲昭看到了那块巨大的石碑,石碑处写着一些人的名字,全都镶着金边。

    而大长老季薄站在清观正中央,今日的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银丝爬上了鬓角,皱纹多了许多,眼睛看起来也很浑浊。

    看到他们的瞬间,季薄朝季连笙抬了抬手,颇为慈爱地喊道,“连笙,好久不见了。”

    他喊的熟稔,仿佛没有丝毫芥蒂。

    季连笙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上前,轻声唤道,“爷爷。”

    见他如此,季薄并没有强求,只是说道,“怎么?你还在埋怨爷爷吗?爷爷当初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不做出惩戒,你肯定难逃一死,如今你不是活下来了吗?”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如今你的毒解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季薄并没有看季连笙,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曲昭,里边闪烁着恶毒丑陋的光芒。

    季连笙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说道,“我现在很好,阿昭也很好,就不劳你操心了。”

    见他如此,季薄忽地笑了一声,“看来我们季家爱出情种啊,你爹这样,你也这样,都是没用的废物。”

    “没有人是废物,他们只是不愿意受你的掌控而已。”曲昭拍了拍季连笙的手,从身后走出来,“季薄,你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作为神殿最高掌权者,你操控着所有人,苏云山、负雪,甚至是银渊,都是你的工具而已,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田地,你难道还不悔改吗?”

    “悔改?”季薄闻言觉得可笑无比,看向曲昭的目光里更是带着怜悯,“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不要以为觉醒了特级天赋,你就有资格和我说话了,说到底,你就是个低贱的枯萍人!童峰也是,要不是他早死了,我非要把他抓住挫骨扬灰不可,还妄图推倒神殿,简直可笑!”

    听到“童峰”二字,曲昭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她从未想过童峰早已病入膏肓,那场联姻是他做出的最后挣扎。曲昭犹记得童峰死前抓着她的手,说他是个罪人,对不起跟随他的人,对不起黎民百姓,更对不起她。

    然而一切真的是童峰的错吗?他痛苦一生,挣扎一生,为的不过是替枯萍人寻到一条生路而已。

    想到和童峰的约定,曲昭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坚定,她上前一步,说道,“哪里可笑?如果神殿不可推翻,你又在生气什么呢?如果神殿真的牢不可破,你这些年来汲汲营营,让银渊、负雪收集恶灵,又是为了什么呢?而且近几年神殿动荡的次数越来越多,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接连的几个反问,让季薄哑口无言。半晌,他嗤笑一声,“看来还是我小觑你了,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了。”曲昭没有退后,直视着季薄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知道神殿早已衰败,而你一直在用恶灵供奉神殿,但你一直用错了方法。神殿本是圣洁的化身,怎么会用恶灵供奉呢?后来银渊想出了办法,企图以恶灵攫取纯净的灵魂,以供奉神殿。”

    随着曲昭将真相说出,季薄的脸色微变,“是又如何?”

    “爷爷,自我出生起,你就告诉我,季家嫡系是被神殿认可的人,生生世世守护神殿,为万民谋福祉。”季连笙忽然说道,“所以我们才有这么崇高的地位,不是吗?”

    “当然,除了我季氏,谁又有这个能力?”季薄的脸上满是狂妄,“季氏坐在如今这个位置,是上天的恩赐,是神授你懂吗?”

    听到这话,季连笙的脸上露出悲悯之色来,“爷爷,你一直在说枯萍低贱,说我季氏高不可攀,可如今枯萍许多人已经觉醒了天赋,而季氏如今已经供养不起神殿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季薄猛得上前,掐住了季连笙的咽喉,“当初没有杀死你,果然是我太过仁慈了,你这样的叛徒,就该被千刀万剐!”

    “连笙说错了吗?如果季氏如今真的有神授,大长老何必身染污秽呢?”曲昭大声说道,这声音骇了季薄一跳,“若非如此,那神殿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你的错,是你没有好好供养它,是你季薄无能,得不到神殿的认可!”

    这话直接戳中了季薄的逆鳞,他松开季连笙,转而看向曲昭,脸上满是怨毒,“我为神殿付出了那么多,何错之有!我是季氏的嫡系,觉醒了特级天赋,至于相貌、才干皆是俱佳,何以得不到神殿的认可?要说错,错的也只会是它!”

    季薄猛得指向了神殿,眼里满是不甘,“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却踏不过通天雪,制服不了金枫兽,更没有神力供养神殿?这根本就不应该的!”

    “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曲昭摇了摇头,指向了金光闪烁的上清碑,“正如这块石碑,被万民供奉,供奉的却是为祸人间的恶魔。季薄,神殿早就岌岌可危了,这么多季氏的人得不到神殿的认可,你就应该认命了。”

    “曲昭,你果然很聪明。”季薄的脸抽搐了几下,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当初入石碑之时他有多高兴,知晓真相的时候就有多绝望。没错,他季氏早已不是当初被神殿认可的存在了,上清碑记载的都是用恶灵供养神殿的人,是得不到神殿认可的罪人。

    一步错,步步错,若不是先人如此,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他会想出更好的路。比如现在,用纯净的灵魂供养,不过一切还来得及。

    “季薄,这个事实,你以为还能瞒多久?不久之后,不只是我,全天下都会知道。”曲昭叹息一声,“季薄,如今在你身边的,还有谁呢。”

    “能瞒多久就多久!”季薄脸上满是疯狂,“只要神殿不倒,那些愚昧无知的人,还不是听风就是雨,到时候只要我渲染一番,自然会重新拥护神殿,拥护我季氏!”

    “所以你让我们今日前来,是想重蹈覆辙,将我们诛杀,然后在继续你的计划?”

    “自然。”季薄的嘴角扯了扯,“你身上有四十九人形成的法阵,只要将你投入神殿,未必不能供养神殿。为了防止你孤单,我还叫了连笙陪你。我赔上了自己的亲孙子,曲昭,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来人,将他们给我押进去!”季薄说着就冷了脸色,大声吩咐道。

    “不用了,我们既然来了,便不会反悔。”曲昭转过身,看向了季连笙。

    季连笙笑了笑,没有再看季薄一眼,反而上前拉住了曲昭的手,“阿昭,我们走吧。”

    “好。”曲昭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两人并肩往里边走去。

    季薄站在身后,看着两人坚定的背影,心神一阵恍惚。然而很快他就直起了身体,笑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滇河已经被掩埋,他也命人重兵把守,根本就进不去。而且通天雪自从那日之后如今已经不能再净化恶灵了,如今里头恶灵肆虐,他们进去必死无疑。

    “扶我回去,等会儿来替他们收尸。”季薄幽幽地说道,将手放在了一个下属身上。经历了上一战,他已经油尽灯枯,不过不要紧,只要神殿还在,他就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而与此同时,曲昭和季连笙已经绕过石碑,走进了那占地辽阔的广场。曲昭抬眸望去,上首仍立着一个巨型石像,上次她想不起这石像是谁,如今却已经昭然若揭,正是大长老季薄无疑。

    无数的恶灵在广场中肆虐,似在挣扎,似在哭泣,然而这些恶灵全都绕开曲昭和季连笙,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阿昭,是时候了。”季连笙说道。

    曲昭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天水珠,这是前几日苏衡带给她的。天水珠一直在朴轩身上,替他抵挡恶灵,也是世间唯一能净化恶灵的法器。

    而如今,被交到了她的手上。

    曲昭不再犹豫,凝神屏气,将精神力注入其中,而季连笙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顿时,天水珠散发出白色的光芒,猛得朝天空飞去,一时间光芒万丈,原本昏暗的广场被白光刺破,散发出无限生机。

    同时,地面开始震荡起来,紧接着那巨型石像有了裂纹,最终砰地一声,尽数裂开。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外边的属下感受到了里边的震动,停下了脚步,正要查探,却见季薄的眼睛瞪得极大,里边是难以掩饰的惊恐。

    “不!”季薄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不顾属下的阻拦,猛得冲了进去。

    就在这一刹那,威严不可攀的神殿摇晃了一下,而后轰地一声坍塌,将季薄彻底掩埋。

    这屹立了数百年的神殿,终于在这一日,化为了齑粉。

    阳光倾泻而下,落下唯美闪耀的光芒,这一刻,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蓝色的天空,软绵的白云,还有弥漫在空气中香甜的味道。

    漫天尘土下,人们隐约看到有两个身影从神殿跑出,他们携手前行,奔向了远方。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后的任何地方都将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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