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大人这个作恶多端的酷吏无故身亡这件事,虽然让各个官员都很震撼,但那些官员也无暇顾忌已逝的人。

    而且新帝登基之后,除了每次连着五日的例行上朝,奏折也回但只回了个知道了,还有后宫妃子单一,皇后冠宠后宫外,再有便是几地大旱,一滴雨都不曾落下来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大家碌碌无为的混工资,但也过得快活。

    至于那些什么泰山封禅劳民伤财,开仓赈粮危害利益的事情,还是能瞒就瞒吧。

    虽说皇嗣是个令人操心的问题,但只要陛下喜欢就好。

    于是大家都心口不一的暂时未上奏大旱一事,唯恐扰了陛下的兴致。

    毕竟先前惹他不悦的太后已经被送到慧静寺为国祈福,长公主也被赐婚给了一个对太上皇有恩之人的后人。

    要说前者是陛下心地善良,为国思忧,那后者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了。毕竟长公主也有驸马,逼人和离,又给人赐婚,这怎么都,嘶……

    不过还好陛下和娘娘整日腻在一起,多亏了娘娘为大家分担陛下的精力,要不然虽然他们也七老八十,但难免陛下突发奇想,要他们和发妻和离,再去娶什么恩人之妻……

    就这样,宫外都因为陛下和娘娘琴瑟和鸣的一事而津津乐道。

    可宫内却人人谨言慎行,明哲保身。

    毕竟这宫内就是黑衣人的天下,你这会儿说了些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便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从此了无踪迹。

    当然,除了得管住嘴巴外,还得管住自己的手。像是那两只原先圆鼓鼓的狗,虽然现在瘦了,但也不是他们能随便摸的。

    上一次便曾听闻有人在摸了一只黑猫后,就被皇后,也就是现在已经在慧静寺的那位太后娘娘下令砍了手。

    而现在那两只狗的旁边跟着它们的人,正是之前跟着那只黑猫的人。估计是因为黑猫和太后娘娘一起去了慧静寺,这些留下来的宫人,这才再就业,从照顾猫到转为开始照顾狗吧。

    总之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因此这陛下和皇后的事情以及关系,其实并不像宫外人想的那般好。不过那所谓的一夜十一桶水,倒是在宫外是路人皆知的谣言。

    甚至还有些不知情的好事者,开始靠着专门写一些关于陛下和皇后从相识到相爱再到日日夜夜酱酱酿酿的话本子。

    而这话本子,就被当事人刘雭拿来献给了栗嬗。

    “什么东西?不看!”栗嬗翘着腿,一边吃着刘雭削好的猕猴桃,一边对这不符合事实的话本子嗤之以鼻。

    “夫人~”刘雭伸出纤长但极其有力的手指,在栗嬗的头上轻轻地按着,他便按便谄媚道,“夫人若不花费精力看,不妨由为夫来念给您听?”

    栗嬗又捡回话本子,随意翻了几页,最终停留在满是咿咿呀呀的那一页上。

    见栗嬗没有反驳,反而还将话本子摊开,刘雭便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咿咿呀呀。

    栗嬗又啪的一下将话本子合拢。她抬头盯着自己上方的刘雭,问道:“你那从头来过还要多久?我现在和你这般好声好气,可是因为你说能让我们从头来过的。如果你做不到,或者说打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现在可以痛快一点承认。”

    “我还是会原谅你欺骗我这件事。”栗嬗盯着自己的手指甲,上面是刘雭为自己涂的蔻丹。

    红色颜料打底,上面还镶着一些和蚂蚁差不多大的花型金饰。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方便干活。

    不知道教头有没有把自己留下的那封无字信给寄出去,都离开传雅社那么久了,身上的肉都变软了,要不是李侍医给自己把脉时,偷偷给了一些安睡药,自己都没空趁着刘雭睡着的夜里去到处活动以及吃东西。

    也不知道小灵辰辰她们家的种子种活没有。

    小灵辰辰她们家离长安还算近的,如果发生了这种事,想必也不是一家两家才发生的。但是却没有听闻刘雭讲起朝中官员谈及过这些事。

    栗嬗重新抬头望着刘雭,“你真的能做到吗?”

    “我当然能做到,”刘雭的语气有一瞬间的不满,但很快又变得心虚且不确定起来,“而且最后让你留给后人说道的,都只会是美名。”

    “你就这么在乎身后事吗?”

    “可我们不是假死脱身做个乡野夫妻吗?”

    栗嬗和刘雭的声音先后响了起来,两人多少都有些心虚地看着彼此。

    栗嬗想不到那么多,她以为的从头来过,是两人一同赴死。这也是她最近这么纵容刘雭,没踢打他的原由。

    但刘雭却顾及到栗嬗和自己之前的矛盾,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在有意的推卸自己的责任,隐藏自己在苗苗死去这件事中,做了些什么。毕竟只要没有果断出手帮助苗苗,或者站在她的那边;其他任何事,都是在逼着她死去。

    因此他决定直面自己的责任,决定抛弃自己现在的身份。

    只要能和栗嬗在一起,一个破皇帝,大不了不当了。

    这便有了两人鸡同鸭讲,直到今天才真相大白对方在想什么的画面。

    栗嬗心虚是因为刘雭竟然真的愿意,或者是他有试着想不要这个皇位。毕竟她的死,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刘雭要她给下一个继承皇位的人让步。如今他竟然会出现这种要人不要江山的想法,栗嬗是有心虚又诧异。

    毕竟她都已经拿到了毒药,准备今晚两人一同赴死呢。

    刘雭心虚则是因为自己竟然想着,用放弃一个在栗嬗眼里无关紧要的东西,去自以为是地博得栗嬗的施舍,然后两人从此闲云野鹤,好不自在。

    但他却自始至终的在欺骗自己,只有一命换一命,才是苗苗要的从头来过。

    两人相顾无言。

    “……我们先冷静一下吧。”还是栗嬗首先提议,打破了尴尬。

    “好、好啊。待会,不,一炷香后见。”

    “一炷香时间那么短!至少也得一个时辰!”

    “那就一个时辰!”刘雭将栗嬗头上的碎发悉数整理好,又在栗嬗的怒视下,小心将她的头抬到一边,然后灰溜溜地爬起来,乖巧地打开门,在要分别很久很久之前,又扭头看着栗嬗,眼中满是不舍。

    “等一下。”

    刘雭着急忙慌地滑跪到栗嬗身侧,面上满是被挽留,不对,被需要的喜悦。

    栗嬗暗自翻了个白眼,问起了这全天下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你可知最近多地干旱,一滴雨都没下?”

    “当然知道!”刘雭迫不及待地抢答。

    “那你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只需我们假死脱身即可。”

    “这和干旱又有什么关系?”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

    “……你是真的有解决办法?”

    “真的不能再真了,况且我哪敢欺骗夫人您啊?”刘雭似乎还怕栗嬗不信,他比了个对天发誓的手势。

    栗嬗面上仍有狐疑,但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刘雭有正事,她栗嬗也有正事。

    如果刘雭要和自己一起走,那自己总得带些什么才是。而栗嬗的正事,便是将那些很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做好轻装上路的准备。

    然而这便造成了误会。

    刘雭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怎地,竟一直以为他将苗苗豢养了起来,让栗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以小小的新房宫为她的整片天地。

    以至于亥时天降大火,将新房宫点燃时。忙碌了一天,将所有东西都交待完的刘雭,刚出宣室殿,就听到了许多人提着桶朝一个地方疾走而去。

    同时他们的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走水啦!走水啦!”

    不过在看到刘雭这个陛下时,眼中又充满了恐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究竟来。

    “到底发生什么了?”刘雭叫下一个黑衣人,压抑着怒火询问道。

    其实这时他便已经知晓了些什么,毕竟他们去的那条路,自己这些天来曾走过无数遍,然后去见怎么看都不腻的人。

    但他现在还是在企图从旁人的回答中,来寻求个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般的安慰。

    “回、”

    “到底是谁?!!”

    “是新房宫着火了,据悉皇后娘娘还待在里面。”

    黑衣人低头禀报完一切,这才敢抬起头来,等待着陛下的迁怒。

    然而却只看到陛下一马当先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往新房宫的方向跑去。

    新房宫外现在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都提着一桶水来来往往。本来这般众志成城,火应该没多久便会被浇灭的。

    奈何天公不作美,最近都没下过雨。宫中的水井里的水都用的差不多了。方才大家伙提着的水,也是各个宫中到处凑出来的,如今火还在烧,可水已经没了,若还要用水,只能去护城河那里打。

    大家伙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这未央宫,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存在。就拿刚刚大家救火来说,因为陛下下令不准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性进去,因此男性宫人大多只能提着水桶,努力递给在里面来来回回奔走的女性宫人。

    “让开!”刘雭跑的心脏怦怦跳,他挥手就要推开那些挡住他进入新房宫的人。

    却不想被那些尽职的人抱住了手或者腿,嘴里还念叨着,“陛下!里边威胁!可进不得啊!”

    然而刘雭心中满是栗嬗的安危,如果不是事出突然,这里的一切的事或者人,对他来说都是再也不见,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今着火了,苗苗还不知是生是死。

    刘雭那来的闲情雅致陪他们演苗苗眼中的宽厚仁慈的好皇帝。

    刘雭只是阴沉着脸抬了抬手,便有无数不讲理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衣人现了出来。

    黑衣人将那些阻碍刘雭的东西拉走,拉不走的就作势要废了人的手脚。没多久,刘雭便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优雅地踏进了新房宫。

    “如果你出不来,”刘雭小声念叨着,似乎在给自己鼓起,又似要去赴一场回不来的约,“那我便去见你。”

    与此同时,栗嬗看着这些人围在新房宫门口,便下意识地问道:“大家怎么都围在这里?可是陛下在这里搞什么烧烤宴会?”

    大家听闻,一时悲喜交加,都由皇后并不在新房宫里面的喜,再到陛下刚刚才跑进了着火的新房宫的悲。

    又喜又悲,让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极其难看。大家甚至都没空思考为何皇后深更半夜并不在新房宫,反而在外游荡的行为究竟是为何。

    他们只知道,如果是皇后,兴许能劝陛下回来。

    可他们也开不了口,难不成要他们请皇后去赴死吗?

    就算皇后慈悲为怀大度不与他们计较,但陛下可不一样。不管他们说什么,让皇后做什么,皇后做与不做,最后都是他们的错。要是皇后在,他们还能从轻发落,可要是皇后不在了……那估计大家都得陪着皇后,不管皇后是在地上还是在地下。

    一时之间,大家纷纷都闭紧了嘴巴。就连那些被黑衣人扣押的人也不例外。

    不过栗嬗一看到那些黑衣人,便知道谁方才曾经在这里待过,而看他们噤若寒蝉的模样,便知道了是那位冤家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了自己才进去的。栗嬗想,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进去,哪怕进去只会是死路一条。但这不正是自己的所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共同赴死吗?

    就是不知道是毒药更痛,还是被火烧得更痛。

    栗嬗将背上的包袱绑紧,总要去试一试嘛。万一还有下一次,说不定等到那一次,自己和他都有着过去的记忆,不会因为造化弄人而阴差阳错的彼此错过了呢?

    栗嬗就那么平静地从黑衣人方才为刘雭拉出来的通道,跟着刘雭的脚步,也走进了那正在烧得霹雳作响的新房宫。

    见此,周围的宫人不仅都慌张了起来,他们嘴中叫喊着走水的声音也越发的大。

    然而这些声响全都被火焰吞噬了。

章节目录

妻闲夫安(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比花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比花妙并收藏妻闲夫安(双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