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春菊带着媒人从象南镇与丰口村比邻的大路过来,镇子和村头相接的地方有一棵大槐树,现在天儿热了,村子里的人都爱在下面纳凉。

    媒人老远看见树下一群人,拍了拍罗春菊。

    罗春菊也看到了,心里骂一声,换了个小土道,从后面绕。

    这种事呢张扬不得,要给一堆人瞧见,到处传闲话,那婚事还怎么成?

    看上张家那个,就是图的那小婆娘年轻漂亮,媒人说身体也健康的很,生她三四五六个娃娃不在话下,最打紧的,这一家有个后妈,那是把人训的服服帖帖,喊站不敢坐。

    罗春菊有自己的盘算,为了何家子嗣,媳妇自然要漂亮好生养,另一头性子也要软和些,等过了门她好死死地把人捏在手里。

    总之,这三百块怎么都要赚回来!

    绕了土道儿,虽然还是碰到几个人,但罗春菊和媒婆走的飞快,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七拐八拐进了张家的院子。

    其实丰口村挨着象南镇,有很多家里赶上集市,会把家里养的鸡鸭小菜背过去卖,村里很多人手里有点钱,紧紧凑凑的把老房子翻新做了新砖新瓦房。

    像张家还是土坯房子的不多,罗春菊是头一回站在这里,眼睛提溜着一圈,脸上藏不住鄙夷。

    院子里没人,媒人喊了声,半天从堂屋晃出一个穿碎花衣裳的姑娘,长得倒挺高,脸算白净,单看五官也能凑个清秀,只是往下看,屁股和胸干瘪瘪的。

    先不说样貌如何......罗春菊揪了把媒人,“这就是你说的好生养?”

    媒人疼的一缩,忙打招呼:“张二妹,你姐姐呐?”

    张佳红停了脚,突然瞪大眼睛,转身就往屋里跑,“妈,人来了,人来了!”

    媒人跟着往里走,边说:“你也不是没见过,张大妹不是这个,十里八乡的俊怎么可能有假?”

    罗春菊当时只是远远恍惚了眼,哪里还记得清楚,嘟囔着:“要是对不上货,你们一个钱都拿不走,以后我们家的媒你也别做了。”

    媒人也头疼的很,钱难赚,屎难吃,她也是撑着一口气,来牵傻子的红线,做完这一趟损阳德的媒,至少要去供三天庙。

    张嘉如去喊人的时候,吴水仙在树下打凉,听了个开头,把扇子放下,脚下打绊子的往屋里头走。

    “哎唷!咋还站着,快里头坐,我刚才在喂几个小鸡儿,也没注意有贵客过来。”

    说起来,罗春菊也是头一回和吴水仙碰面。

    吴水仙和张佳红长得很像,都是条条身材,皮子长得挺白,一对儿单眼,薄嘴皮。

    罗春菊皱了眉,这种长相放在哪儿都是克星相,福气底子太薄了。

    两家子,本来一辈子打不着杆头的人,要不是儿子要娶媳妇,老何家后继无人,没得办法,她都不想走这一趟。

    “快坐,快坐!”吴水仙拿出两个搪瓷杯子,从水缸打了两瓢水,脸上堆着笑:“将就喝点儿,开水壶的玻璃胆子前几天摔烂了,这手里又紧张......”

    罗春菊不想喝她的水,也懒得和她客气,自己坐下来,从裤包里摸出一个蓝色布包,摸半天摸了一叠票子出来。

    票子是旧的,但是也多,几块几毛厚厚一把,罗春菊手指沾着唾沫数了两遍,拍在桌子上。

    “三百块,你数一遍。”

    吴水仙眼睛都直了,笑着伸手要去拿,却叫罗春菊按住,两个人眼神对上。

    罗春菊嘴角的黑痣动了动:“张大妹在哪儿,喊出来我先看看。”

    吴水仙反应过来,使唤张佳红:“你去把你姐姐喊出来,快去,人等着。”

    张佳红眼睛盯着票子,转头跑得飞快,在柴屋罩房喊了几声,都没看到人。

    这两天张嘉如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贪睡贪吃,白天就不见踪影,也晓不得在做什么。

    多半是皮痒又欠打!等亲事定下来,她要狠狠去妈跟前告一状!

    喊了两圈,没看到人,脚才踏出门,和张嘉如撞了个碰头,张佳红翻了个白眼,

    “妈喊你,跑哪里去了,半天没看到人。”

    张嘉如没理她,这两天花时间去摸底,零零散散的记忆也钻进脑中。女主在张家纯粹是个免费劳力,养十只鸡五只鸭两头猪,还要忙田里的农活,天不亮起来,夜擦黑才睡,吃的都是红薯土豆几颗米的稀饭。

    怪不得呢,好好的美人坯子养的面黄肌瘦。

    丰口村大多数人都姓张,但是张家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好。但张嘉如这两天在外面走动也发现,大约和村里人关系不好的只是女主父亲、继母几个人,而女主受到大部分村里人的同情。

    有个叫罗三青的罗婶,在张嘉如琢磨去哪割猪草时,就主动的带着她去草好的地方。

    回来时,不仅多给了一把果子,还多塞了抱猪草过来。

    张嘉如自动将她划分到了好人阵营,笑着感谢了好几句。

    罗三青当时愣了下,语气带着欢喜,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就是该多笑笑嘛,生活再苦,也有盼头,现在不管咋个样,你都要想着以后,是不是?不要木着脸,家里有啥子困难来找婶儿,找书记!”

    女主只读过小学,在环境压迫下的麻木,自卑,飘若浮萍,张嘉如慢慢都能感受到。

    按照她目前的境遇,身无分文,以前女主卖猪卖鸡鸭的钱都被继母收刮,如果要逃离张家,身上没有钱可不行。

    一想到能换钱,张嘉如看这些鸡鸭猪的眼神都热情许多。

    张佳红跑的额头都是汗,心里很不满意,人还没嫁进金窝窝就傲气的不得了,以后生两个娃,脚跟一站稳,那还了得,鼻孔不朝到天上去?

    这一想,张佳红觉得亲事结成了还不如不结,感情三百块多半是妈拿来给弟弟娶媳妇,自己是一分钱都得不到的,图什么?就图前前后后的跑,还要受张嘉如的冤枉气。

    她哼一声,掉头走了,爱去不去,关她什么事,叫人也该张佳军来喊。

    喂完猪,张嘉如才慢吞吞往外走,走了两步,余光看见案板上噌亮的菜刀。

    堂屋里尬了场子。

    媒人舔着脸笑,给两边打呵呵:“姑娘家嘛,面皮儿薄,肯定不好意思见人,再等等就是了,说不定张大妹儿晓得要见人,回去梳洗打扮下,是不是......”

    张佳红站在旁边,“妈,我喊她,她都不答应,不知道怎么了,气性大得很!”

    罗春菊脸一垮,媒人忙跟吴水仙打眼色,嘴里一边圆场子:“小姐妹闹矛盾哈哈哈哈,那张大妹儿的脾气是十里八乡的好,水仙平时管的严,说话做事都不在话下,那拿出来肯定是又孝顺又能干......”

    歇口气,媒人又夸何家,“走镇子中心溜一圈,没人不知道何家香烟铺子,旁边的乡镇大院没有当官的不抽他们家的香烟,我们春菊姐姐实打实的大善人,随便打听一圈都知道,像嘉如性子软和,去了别家受欺负,春菊姐姐不一样,肯定当自己闺女来疼,是不是?”

    吴水仙瞪了张佳红一眼,接着话头笑:“是是是,我们家姑娘性子柔和,我就怕她被欺负了,不瞒你们,我们张家这情况都知道,日子不容易,也不想闺女再跟着受苦......”

    罗春菊嗤一声,她早打听过一圈,张家一家子可不是啥好东西。张大妹的爹叫张进发,年轻的时候娶了个孤女,媳妇生娃难产,当天张进发还在外面喝酒,天黑透了回去,媳妇人都凉了,只有个娃娃有口气儿。

    按理说,媳妇死了怎么也要安分些,结果张进发还是天天喝酒打牌欠钱打架,张老爷子那时候还在,实在看不下去,掏出棺材本本又给他娶了个老婆,就是吴水仙。

    丰口村到象南镇前后几乡里其实都找不出一个姓吴的,吴水仙是逃荒跑来丰口村,眼馋张老爷子手里几十块钱,把自己嫁进张家。

    吴水仙是个懒骨头,偷偷摸摸的习惯死性不改,在村里偷果子偷菜有人跑到门前喊骂,吴水仙就把张嘉如扯出来打骂,村里人看不惯娃儿可怜,但是又能说什么。

    但是罗春菊无所谓,三百块买个十里八乡的漂亮姑娘回去,给她儿子再生几窝,顺便把家里的活全部包揽了,对得起何家列祖列宗就行。

    剩下的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和她没关系,三百块没亏就成。

    只是现在,媒人说的口干舌燥,她们却连人影都没看到,罗春菊有点怀疑外头人说的真假。

    她脸一黑,媒人心里突突跳,抓耳捞腮的急,跟吴水仙打眼色。

    吴水仙也是窝火,晓得那个死妈的东西在干什么,坏她的好事,想站起来把人提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又碍于跟前有人在。

    屋里四个人四个心思,都在各自打转转的时候,听到门口轻轻的声音。

    “你们叫我?”

    人进来,罗春菊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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