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中,利亚姆拿出了魔法道具。紫水晶、缟玛瑙、珊瑚在飘动的烛火下熠熠生辉。这都是自然魔法的重要材料,结合一枚圣教所的圣指环,足以杀死当今皇室记录在册的最恐怖的妖怪。

    这枚指挥正套在利亚姆的拇指上。

    “谢谢您,老师。”

    卢西安离开了。

    在圣鸢尾学院,卢西安除了魔法,还修习军事、古代历史、科学和哲学。

    因为希拉这桩意外,卢西安推了历史、科学和哲学等课。但军事课他必须参加。他在骑士团任职。他也需要借用那里的人脉稳住霍德家族的处境。

    和煦的阳光照在波光粼粼河畔的草坪上,汗水挥洒在了矢车菊、鸢尾和金雀花上。

    帝国骑士们正在练剑。

    卢西安刚和另一位执旗者——最高阶骑士练完剑。

    他剑术精妙,威风凛凛。骑士团的人尊敬、仰慕地看完他比剑。比完后他把佩剑放回腰侧,不动声色地维持着符合礼仪的体面站姿。仆人擦着他脸上的汗。

    看着他的表现,几乎无人能发现他身上还有伤。

    他的对手尊敬地对他行了礼:

    “卢西安阁下,期待您的圣教日。”

    “那一定是三月最盛大的宴会,会伴随着鸢尾的芬芳。”

    鸢尾是皇室的花。是帝国真挚的祝福。

    圣教日。

    卢西安皱眉,他这段时间生活得过于颠倒,以致于愣了下,才想起来三日后是他的圣教日。

    “圣教日”算是帝国人的另一个生日,是圣徒出生后被抱到圣神殿受洗的那天。

    卢西安的圣教日是三月二十六日。

    二十年前的这一天,他的家族也把他定为继承人。

    本是三日后。

    过往,公爵府都会举行盛大的宴会。

    但如今,因为希拉的出现,公爵府陡然陷入噩梦。明明圣教日在即,一切似都暗淡无关。

    卢西安礼貌地回应,谢谢对方的祝福。之后他收了剑回府了。

    ……

    阳光也撒在了圣教所塔楼的顶楼双窗扇上。古典式的线脚精致,隅石上雕着山花,飞檐上的燕子飞走,钻到了和煦的阳辉中。

    印着雏菊花纹的地毯上,大法师利亚姆拿着权杖踱步,从书架拿下了一本古籍。

    他捏着单柄眼镜,又开始认真地翻阅: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卢西安……我一定要帮你杀死这个怪物,让你得以脱离苦海,逃脱恶魔的控制。”

    这位老人满心为卢西安担忧之际,身后却响起一道幽冷却悦耳的声音:

    “嗨,利亚姆。”

    这声音轻飘飘的,如幽灵发出来的。

    利亚姆猛地回头,而一道阴影,盖在了老人苍青色的眼眸中。

    希拉正坐在长桌上。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端详了下老人画的阵法图,又把玩起魔药瓶罐。

    她穿着低领的黑蕾丝裙,带着数层花边的披肩式袖子扣着她匀称的裸露肩膀,她的锁骨间是一枚精致的盒式吊坠,上面镶着紫宝石。

    而她那修饰着花边缎带的裙摆下,涌出了紫黑的腕足——

    触手们流畅地滚在了地毯上,巨大足有成年男性的腰粗,似瞬间为圣教所带来了地狱之海风,深渊之烟雨。

    腕足摇晃。

    希拉放下魔药:“听说你要杀我?”

    老人利亚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苍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要知道,他没见过希拉。只从卢西安口中听过希拉。

    但只一眼,他便判断出了希拉的身份。

    她正如人间恶魔,歪着头,优雅地坐在圣教所里,出入无声息,仿佛这里不过是琥珀街上的商场。

    “按理说,我该杀了你啊。”希拉支颐。

    轰隆隆,地面轻微颤抖。

    希拉轻快的声音却落在地上。

    “不过,我曾和利亚姆的母亲是朋友。”

    “我就不杀你了。”

    “但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哦。”

    “利亚姆。”

    *

    双手再次被反锁身后,冰冷的镣铐让手腕生疼,身上再次布满了伤,卢西安决斗结束,又一次靠在雕椅上,闭上眼睛,浑身冰冷,心也几乎陷入绝望。

    半日前,他知道了老师受伤的消息。

    利亚姆被送去了圣皇家医院。女王都去慰问。

    这过程中,利亚姆朝卢西安传了讯,声音十分疲惫:“它来找我了……”

    “我低估了它的强大,孩子。”

    “我准备的所有东西,在三日后,都是无效的。”

    利亚姆。利亚姆也被希拉伤害了。

    卢西安的心沉下去,汗水和血淌过英俊的脸。

    按利亚姆所说,他在希拉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卢西安几乎不想深想下去了。

    利亚姆,这位在帝国大名鼎鼎数一数二的魔法师,都没有还手之力,那还有什么能战胜希拉,让他摆脱厄运?

    卢西安今天和一只飞天水螅决斗,全身都是伤。

    决斗结束,冰冷黏滑的触手再次缠绕上卢西安的手臂、腰肢、大腿,它们贪婪地探索,贪婪地按捏,又贪婪地也能够吸盘舔舐着他的血。

    甜点。

    卢西安不情不愿、屈辱地想,他似变成了它们的甜点。

    他冰冷的绿眸凝视前方的希拉。

    希拉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上面覆盖着华丽的织物。她的纱裙落下,手上端着仆人递来的水煮杏桃配米布丁。

    这些夜晚,希拉时不时当着他的面吃甜点。

    卢西安不知道她怎么吃得下去。

    他垂眸,回忆着方才的对话。

    *

    “请问我有何地方得罪你了吗?”

    今夜,大概是老师的受伤影响了卢西安心态的平稳。

    决斗结束,他倒在血泊中,被希拉的触手捞起来捆束时,他实在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他仰起头,脸色有几分黯败,“希拉女士,请告诉我,我哪里得罪了你,才换得如此折磨?”

    希拉却把他丢在雕椅上,任仆人扣上镣铐。

    “没有。”希拉答道,“我折磨你。不是因为你得罪了我。”

    “可否告知我原因?”卢西安凝望她,“我将不胜感激。”

    希拉:“不能。”

    *

    卢西安困在雕椅上,四肢都在发凉,失血让他阵阵发晕。

    加上精神的折磨,他体验了自出生起从没体验过的无力。

    触手却没有因此饶过他。

    它们肆虐地缠着他,甚至伸到了一些让他深觉冒犯的地方,做一些毫不体面的动作。

    但卢西安只能负着双手,垂落冷汗,紧抿嘴唇,被迫承受这些。

    他抬眸扫了希拉一眼,冰冷俊秀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破碎的棠色,挂在眼尾。

    他匀称的腰身也微微颤抖,伴着主人的克制,胸口轻微地起伏。

    希拉抬眸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忍耐着的小公爵,浅绿的眼覆上一层雾,倔强地凝望着她,变得异常冰冷却动人。

    好艳丽啊。

    希拉愣了一瞬。

    她吃甜品的动作顿住,触手突然不受控地收紧了。

    哦。她竟一时忘记了控制力道。

    只见卢西安痛苦地闷哼一声,竟咚地栽下头,被她弄晕过去了。

    *

    而一切没有结束。

    触手犹豫了下,缓缓地松开了些力道。

    但依旧缠着卢西安。

    卢西安被送到了希拉的脚下,枕在了她的腕足里。

    小公爵头发湿漉漉的,靠着她粘稠冰冷的触手里。触手环动,用一支触手尖尖,挑起了卢西安的下巴。

    饱受折磨的小公爵眉头紧紧蹙着,眼睛也牢牢阖上,脸色苍白。绣着金花的翻领衬衣染血,纽扣也掉了几颗,若隐若现地露出了深邃的锁骨。

    希拉让昏迷闭眼的卢西安仰着头,看了半晌,感慨道:“可怜的小家伙。”

    她突然生出兴致,摸了摸卢西安的头。

    他的金发是比浅淡如圣光,摸起来美妙蓬松,如在捧着一团云。

    希拉的手和触手并用。

    摸了一下。

    她露出微笑。

    又摸了一下。

    微笑更甚。

    好软啊。

    卢西安在她的抚、摸下,眉头轻轻蹙了下。

    似不适地轻挪了下头,便继续阖眼,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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