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吉逐渐复苏,一片向好,可碧水一方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尤其是一墙之隔的两个院子。

    凌泽拿着信件敲响单长羿的房门。

    “殿下,陛下来信了。”他从一打信件中挑挑拣拣,“还有靖安王府给郡主的,需要现在送过去吗?”

    单长羿面无表情,“去吧。”

    凌泽没走几步,又听到他急促的“等等”。

    “让苏叶去送。”单长羿将手头的白纸揉皱,“让她亲手交给郡主。”

    凌泽:“……”

    满腹质疑,但只能老实应下。

    苏叶已经换了婢女打扮,留在碧水一方。

    她拿着信件,忐忑地往明月寻的院子去,和院子里扫雪的百七说明来意。

    百七放下扫把上前,“你给我吧,我转交郡主便是。”

    “殿下交待,一定要我亲手交给郡主。”

    百七一愣,无言以对,只好进屋去请示。

    没过一会儿,明月寻便自己出来了。

    “给我吧。”

    明月寻从苏叶手里接过信件,后者行了一礼便赶紧跑了。

    “他该不会以为这样能气到我吧!”明月寻瞥了院墙一眼,明知对方听不见,还是扬声诽谤,“幼稚!”

    没过一刻钟,百七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去了隔壁,求见太子。

    “这杯茶是郡主特意让奴婢送来,答谢太子殿下派人送来我们王爷的信。茶叶用的是云冀将军寻来的天水残梅,用的水也是云冀将军清晨为我家郡主采集的露水,殿下可以放心喝。”

    百七一字一句说得坦然,将茶递给凌泽后便没有多留,赶忙走了。

    凌泽将茶小心翼翼放上桌,大气不敢出。

    单长羿冷笑,“孤忙得不可开交,他还有空去采露水?”

    “咳。”凌泽只想逃离现场,“院里的雪还没扫,殿下若是没事,属下先去忙了。”

    “扫雪?”单长羿望向窗外,“把墙上的也给孤扫了。”

    凌泽:“?”

    墙上有什么好扫的?

    明月寻在院里煮茶,韩酉之在旁看兮兮写给他的信。

    “郡主小心!”

    卫霄突然出现,用斗篷一扫,挡住了从天而降的大块积雪,虽然不挡也落不到明月寻身上。

    被大雪临头的韩酉之茫然抬头,“谁那么缺德?”

    站在墙头的罪魁祸首凌泽摸了摸后脑勺,佯装无辜,“不好意思啊郡主,还有韩大人,属下扫雪呢,没注意到你们在这,实在抱歉。”

    明月寻:“……”

    谁家好人扫墙上雪啊,幼稚鬼!

    吃了哑巴亏,韩酉之敢怒不敢言,看完信后去找单长羿汇报水源净化进度时,都显得幽怨。

    两刻钟后,单长羿和韩酉之一同出门,从院中经过。

    忽的“瓢泼大雨”,单长羿凭着多年习武的敏锐闪避。

    卫霄抱盆立在墙头,面无表情,“实在不好意思殿下,还有韩大人。属下给墙上的苔藓浇水呢,没注意到二位,实在抱歉。”

    单长羿闷哼一声,这理由比他还离谱。

    被淋成落汤鸡的韩酉之:“?”

    有病吧这俩傻缺!

    他的心凉得如十二月的风。

    ——

    昌吉打开城门的这一天,城中举办祭祀庆祝自己的新生,热闹非凡。

    人多眼杂,道路拥挤,容易冲撞。虽然明月寻很好奇外面的景象,却仍然乖乖待在了碧水一方。

    明月卿给她的信上只有七个字:没死就赶紧回来。

    她在心里算着日子,再过三天,就可以启程回京了。她的身体赶不了路,花在路上的时间至少要半个月。

    也不知等她真的回去后,家中是何光景。

    傍晚,城中四面烟花绽放,人声鼎沸。

    凌泽靠在门框边,抬头遥望高高的祭祀台,“这么久了,终于可以轻松一些,殿下不打算出去走走吗?”

    “现在正是百姓颂扬殿下功德的时候。”韩酉之附和道,“殿下此时出门与民同乐,想必能收获比从前更高的声望。”

    单长羿闻言却摇了摇头,“孤若太完美,只会把自己逼入绝境。但凡出一点错,就会被攻讦口伐。倒不如混账些,这样随便做点好事,都会被以为回头是岸,被大加赞赏。”

    “殿下慎言。”韩酉之警惕地瞥了他一眼。

    单长羿嗤笑一声,“孤开个玩笑而已,韩大人怎么一点都不幽默。”

    “呵呵。”韩酉之皮笑肉不笑,“这样殿下满意了吗?”

    “倒也不必。”单长羿看了一眼天色,“走吧,听韩大人的,出去与民同乐。”

    刚走出房门,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格外干净又潮湿的院墙上。

    “咳。”单长羿扫了凌泽一眼,“外头熙来攘往,可还有别人要去凑热闹?”

    凌泽不知所以。

    韩酉之在后翻了个白眼,替他解围道:“云冀将军虽多番邀请,但郡主声称今日疲乏,还是决定留在房里休息。”

    “孤没问她。”单长羿扬声道。

    韩酉之在心底叹了口气,“是臣多嘴。”

    “疲乏?”单长羿语速放缓,“她……又不舒服了吗?”

    “殿下很关心吗?”

    单长羿若无其事地别过脸,“也没有很关心。”

    韩酉之冷笑,“那就走吧,再耽搁下去,祭祀该结束了。”

    单长羿狠狠瞪了发怔的凌泽一眼。

    “哦……”凌泽终于反应了过来,“郡主没事,百七说只是怕人多冲撞。”

    单长羿面露不耐,“孤问她了吗?你看不到天黑吗?孤只是让你去提盏灯出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聪慧些?”

    凌泽:“……”

    他委屈地点了点头,跑回屋里提灯。

    单长羿左右环顾一圈,“外面人是挺多的,我们也早去早回吧。”

    韩酉之懒得再搭理他。

    ……

    青年东奔西忙,少年走街串巷,小孩举着风车奔跑,老人坐在街口闲聊。

    驱除病魔,昌吉正恢复着从前烟火气息。

    祭祀台下,单长羿抬头仰望,身边围着昌吉的百姓。

    琴鼓和弦,男女吟唱,祈愿灾祸再不降临。

    化着兔子面的小孩在单长羿面前举起花环,他温柔地笑了笑,单膝蹲下,让懵懂的小孩顺利为他戴上花环。

    与此同时,碧水一方忽的传出一声爆炸,紧接着大火四起。

    “走水了!”

    明月寻坐在屋里,被惊天巨响吓得心一颤,讶异地打开房门,只见一支利箭破风而来。

    “砰!”

    卫纾用剑斩断,她一现身,四五个黑衣刺客跟着跳入院中,刀光剑影,直逼明月寻而来。

    “郡主!”

    百七脚步匆匆地跑来,抱着明月寻的胳膊难掩恐慌。

    火箭点燃了门窗,躲回屋里只能等死,明月寻拽上百七,被危机时刻出现的卫霄掩护,靠着院墙往外跑。

    云廷玉知道出事便第一时间赶来,在火光与浓烟中搜寻明月寻的身影,“小寻!”

    他提剑而战,加入战局。

    “咳咳……”明月寻被浓烟呛到,呼吸急促。

    百七颤抖着手拍向她的背,慌乱不已,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先带郡主出去!”

    卫霄背起明月寻,飞檐走壁跑出院子,刺客无意缠斗,目标明确,对明月寻穷追不舍。

    “有刺客!”

    街道上人头攒动,忽的一声惊呼打破和谐,十几个黑衣人从两侧房屋的二楼跳了下来,持刀强攻,凶神恶煞。

    “保护殿下!”韩酉之高呼。

    人群慌不择路,四散而逃,幸黑衣刺客只紧盯一人。

    单长羿揪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韩酉之,“冲孤来的,你躲起来。”

    “臣……”

    “去!”

    韩酉之自知此刻不会武功的自己是累赘,躲开之前忍不住叮嘱,“此突发情况是计划二,殿下莫忘了!千万保重!”

    “知道了!”

    单长羿抽出身上软剑,上前替凌泽挡下一刀。

    厮杀之中,鲜血溅上衣袍。

    凌泽仰天吹哨,一匹黑马从黑巷子里跑了出来。

    “殿下先走!”凌泽急迫道,“属下断后!”

    单长羿利落翻身上马,未有迟疑,驾马直奔城门口。

    这边的刺客亦无心他人,紧追单长羿。

    “碧水一方走水了!”

    疾驰之中,听见有人惊呼,单长羿猝不及防拉紧缰绳,遥遥望去。

    果真浓烟灌天,火光刺眼。

    “阿寻。”他低声呢喃,蓦地转向。

    “咳咳咳!”明月寻捂着胸口,喘息艰难。

    卫霄背着她勉强穿过走廊,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他不得不暂时将她放下,腾出手迎敌。

    明月寻头脑混乱,扶着楼栏一顿猛咳。

    她回头看了一眼,艰难地挪动脚步,想要冲出大火蔓延的碧水一方。

    她踉踉跄跄,扫过雪的小道潮湿,很是光滑。她脚步紊乱,跌倒滚入雪地。

    “咳……”

    明月寻费力地爬起来,衣裙沾上雪砾,虽洁白,但冰凉。

    她跌跌撞撞一路往前,将要跨过门槛之时,一黑衣刺客突破卫霄阻拦,轻功一跃到了她身后,举刀要砍向她的后背。

    “郡主!”卫霄惊恐。

    “咻!”

    短匕从明月寻头顶穿过,正中身后刺客脖颈。

    “阿寻!”

    明月寻用尽力气跑出碧水一方,还没来得及喘息便跌坐在地。

    她闻声抬头,只见坐在马上的单长羿在即将与她擦身而过时,倾身朝她伸出了手。

    危急时刻容不得多想,明月寻抬手去够,被他用力一拽拉上马。

    “咳咳!”

    “抱紧。”

    明月寻侧坐在他前面,闻言紧紧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不敢乱动,但止不住咳嗽。

    单长羿回头看了一眼,黑衣刺客穷追不舍。

    “阿寻?”单长羿需得把控方向,没有多余的目光能落在她身上,“还能余力便回答我一声。”

    “嗯!”明月寻尽可能地提高音量,让他在疾风之中能听到她的回应。

    今日特殊,城门晚关。

    马蹄不停歇,直接跑出昌吉城。

    “我的玉佩旁边有一个方形的小木盒,里面是你的千元丹,你先吃下。”

    明月寻面上痛苦,缓慢地摸向他腰间坠物。

    百忙之中,单长羿腾出手来拢她更近,“抱紧我。”

    前路被堵,潜伏的刺客堵住了计划中的路线,单长羿来不及去想哪里出了错,转向野间之地,孤注一掷。

    “咻!”

    刺客拉弓,射中黑马后腿。

    黑马腿折跪地,吃疼一抖,两人滚下草坡。

    单长羿将怀中之人摁在胸前,一只手护在她脑后,一只手圈在她腰际。

    “噗通!”

    草坡之下是条湍急的河流,在冬日里冰凉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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