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陵外有一座月山，月山下有三两个小村落，村落里生活着几十户人家，小妮子便是其中一户人家最小的女儿。
小妮子最喜欢春夏交际的时候。她喜欢坐在刚长出青草的田埂上，扑腾着双腿将不大的脚板伸入沁凉的田沟里。她喜欢趴在溪流旁，盯住来来往往的小鱼小虾，再趁它们没留神的时候猛地将手中的簸箕猛地一扎一捞，几个时辰后还鲜活可爱的小鱼小虾变成了桌上美味的饭菜。
这项技能是前几年战乱家里没有钱吃不起饭的时候，小妮子跟着父亲学的，尽管现在家里的农田已经种上了小麦和青菜，但是小妮子仍以自己的技能为骄傲，时不时地下水抓鱼捕虾，范小胖若是在一旁，肯定会哇哦哦地嚎上几声，那叫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起范小胖，小妮子掰着指头算了算，咧开嘴一笑，将头伸出去对着水缸照了照，舀起水抓了抓两鬓的碎发，“呼”一声跑了出去。
“臭丫头！吃饭了！”小妮子家里人端着饭碗从厨房追出来，“我不饿！”小妮子疯笑着越跑越快，今天范小胖子肯定会来，她得去花苑。
花苑其实不是真的花苑，只是因为那座小宅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春夏秋冬，院子的花总是不知疲倦地开，大家便把这座宅院叫花苑。
像所有八岁小孩一样，小妮子身上有用不完的精力，也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她喜欢趴在花苑的镂空雕花大理石石窗边上，向内张望花苑的景象。有好几次，她看到了花苑的人。
见得最多的便是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他的面很白，穿着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在修建花叶，一旁的花篮放满了红艳艳的花——她猜测这是花苑的仆人，花苑的主人一定是不喜欢红花吧。
有一次她看到了一个女子，她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长得很美。她应该是发现小妮子了，但是也只是笑笑，而后便做自己的事情了。
还有一次，她看到有一个很高大的男人扶着那名女子的腰，在花苑内散步。那肯定是花苑的男主人了！她很激动，垫脚想要看清楚点，突然脑壳一疼，她往上一看，有个小胖子蹲在树杈处笑嘻嘻看着她。
她捡起那颗橄榄，咬了一口，“你是谁？”这便是她和范小胖子的初次见面。
来到花苑，便听到里边有说话声，小妮子便知道来对了。
“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要经常跑过来么？”
“放心吧白姨，我和有怀叔一块来的。”小妮子摇头晃脑，竟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复述出来。只是今天范小胖临时多加了一句话，“我爹出去了，他不知道！”
“我夏叔不在啊。”范小胖有点失望，虽然他知道南边的战事还未结束，但总期待着有人能多陪陪玉姨。
小妮子知道“夏叔”，不过她有点害怕他，虽然他从未凶过自己，但是他看上去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小妮子不知道怎么向范小胖形容，“就是看上去很不好惹。”
“喏！”小妮子把一串糖葫芦递给范小胖，边舔嘴唇边看着他咬下头一颗，“好吃么？”
“好吃，甜得很。”范小胖将糖葫芦递给小妮子，“你也吃。”但小妮子已经被街角一个叫花子吸引住了，那叫花子坐在一块草垛上，腰板挺得老直，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架势。小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自己是皇帝！他不要命啦！”
她推推范小胖，“不过你看他说的东西，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他会不会真是从宫里出来的？”
范小胖还未说话，一个男声打断他们的讨论，“疯子的胡言乱语也能听信？回家去！”
“有怀叔！”范小胖怕被责怪偷偷跑到集市来，忙拉着小妮子跑了。
说来也怪，自那次后小妮子再也没再见过那个叫花子，很快大家也忘了这个短暂流浪至月山脚下的疯子。
范小胖不在花苑的时候，就是回京城的宅子了。范小胖说相比京城，他更喜欢来月山。小妮子看他在灯下埋头苦战先生布置的功课的样子，深表赞同。
“你的先生凶吗？”
范小胖抬头想了想，摇摇头。“要是先生也能来这儿就好了。”想想觉得不可能，“要是白姨能去京城就好了。”想想觉得更不可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小妮子不知道范小胖在想什么，看他功课做得差不多了，催促道给自己讲故事，“再给我讲讲你白姨救你的故事呗。”
“不是说过了吗？”
“再说一次嘛！”小妮子觉得那个故事充满了神奇色彩，听多少遍都不觉得乏味。
“那时候，我白姨还是一名军医。”
“洛阳城当时几乎成了鬼城，到处都是火光，没人敢出门，因为你在街上走着走着就可能被流窜的犯人谋钱害命；或者遇上混战的军队，就会被踩成肉泥。我们家就惨了，我爹当时还在北边，我娘临盆的时候，邻居被洗劫了，熊熊的火光照红了半边天，管家听见哭声，担心下一刻家里会遭殃，就提议收拾细软赶紧出城避一避风头。”
小妮子听得出神，望着明黄色的灯光，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火光。
“但是我们走的不是时候，我娘走到一半的时候，与家里人失散了，而这时她觉得腹痛难忍，只好先找了地方歇下来。”
“后来呢？”
“后来就是，我出生了！”
小妮子不满意，“你还没说白姨是怎么找到你的！”范小胖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小妮子不情不愿，抬起头，才发现白姨正拿着一盏灯站在门口，温暖的烛火照亮了她鬓边的银丝。她乖巧地叫了声，“白姨，我先回去了。”
这个故事，不是这样的。白瑾瑶知道，她被美化太多了。
“歇息吧。”她帮范小胖掖好被子，吹熄了蜡烛。
“白姨！”范小胖叫了一声，酝酿了很久终于说道，“听说京城进了一批名贵的花，你同我去看看吧。”
她笑了笑，“这来来回回的，你想我身子散架不是。”
“那，不如我叫爹爹送几盆过来。”范小胖伸出手，拉住了白瑾瑶的食指，正如多年前战火纷飞的那个日出，他将她从疯狂中救出。
房内的黑影沉默了许久，终于回了，“好。”
小妮子最喜欢春夏交际的时候。她喜欢坐在刚长出青草的田埂上，扑腾着双腿将不大的脚板伸入沁凉的田沟里。她喜欢趴在溪流旁，盯住来来往往的小鱼小虾，再趁它们没留神的时候猛地将手中的簸箕猛地一扎一捞，几个时辰后还鲜活可爱的小鱼小虾变成了桌上美味的饭菜。
这项技能是前几年战乱家里没有钱吃不起饭的时候，小妮子跟着父亲学的，尽管现在家里的农田已经种上了小麦和青菜，但是小妮子仍以自己的技能为骄傲，时不时地下水抓鱼捕虾，范小胖若是在一旁，肯定会哇哦哦地嚎上几声，那叫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起范小胖，小妮子掰着指头算了算，咧开嘴一笑，将头伸出去对着水缸照了照，舀起水抓了抓两鬓的碎发，“呼”一声跑了出去。
“臭丫头！吃饭了！”小妮子家里人端着饭碗从厨房追出来，“我不饿！”小妮子疯笑着越跑越快，今天范小胖子肯定会来，她得去花苑。
花苑其实不是真的花苑，只是因为那座小宅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春夏秋冬，院子的花总是不知疲倦地开，大家便把这座宅院叫花苑。
像所有八岁小孩一样，小妮子身上有用不完的精力，也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她喜欢趴在花苑的镂空雕花大理石石窗边上，向内张望花苑的景象。有好几次，她看到了花苑的人。
见得最多的便是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他的面很白，穿着一身湛蓝色的长衫，在修建花叶，一旁的花篮放满了红艳艳的花——她猜测这是花苑的仆人，花苑的主人一定是不喜欢红花吧。
有一次她看到了一个女子，她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长得很美。她应该是发现小妮子了，但是也只是笑笑，而后便做自己的事情了。
还有一次，她看到有一个很高大的男人扶着那名女子的腰，在花苑内散步。那肯定是花苑的男主人了！她很激动，垫脚想要看清楚点，突然脑壳一疼，她往上一看，有个小胖子蹲在树杈处笑嘻嘻看着她。
她捡起那颗橄榄，咬了一口，“你是谁？”这便是她和范小胖子的初次见面。
来到花苑，便听到里边有说话声，小妮子便知道来对了。
“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要经常跑过来么？”
“放心吧白姨，我和有怀叔一块来的。”小妮子摇头晃脑，竟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复述出来。只是今天范小胖临时多加了一句话，“我爹出去了，他不知道！”
“我夏叔不在啊。”范小胖有点失望，虽然他知道南边的战事还未结束，但总期待着有人能多陪陪玉姨。
小妮子知道“夏叔”，不过她有点害怕他，虽然他从未凶过自己，但是他看上去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小妮子不知道怎么向范小胖形容，“就是看上去很不好惹。”
“喏！”小妮子把一串糖葫芦递给范小胖，边舔嘴唇边看着他咬下头一颗，“好吃么？”
“好吃，甜得很。”范小胖将糖葫芦递给小妮子，“你也吃。”但小妮子已经被街角一个叫花子吸引住了，那叫花子坐在一块草垛上，腰板挺得老直，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架势。小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自己是皇帝！他不要命啦！”
她推推范小胖，“不过你看他说的东西，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他会不会真是从宫里出来的？”
范小胖还未说话，一个男声打断他们的讨论，“疯子的胡言乱语也能听信？回家去！”
“有怀叔！”范小胖怕被责怪偷偷跑到集市来，忙拉着小妮子跑了。
说来也怪，自那次后小妮子再也没再见过那个叫花子，很快大家也忘了这个短暂流浪至月山脚下的疯子。
范小胖不在花苑的时候，就是回京城的宅子了。范小胖说相比京城，他更喜欢来月山。小妮子看他在灯下埋头苦战先生布置的功课的样子，深表赞同。
“你的先生凶吗？”
范小胖抬头想了想，摇摇头。“要是先生也能来这儿就好了。”想想觉得不可能，“要是白姨能去京城就好了。”想想觉得更不可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小妮子不知道范小胖在想什么，看他功课做得差不多了，催促道给自己讲故事，“再给我讲讲你白姨救你的故事呗。”
“不是说过了吗？”
“再说一次嘛！”小妮子觉得那个故事充满了神奇色彩，听多少遍都不觉得乏味。
“那时候，我白姨还是一名军医。”
“洛阳城当时几乎成了鬼城，到处都是火光，没人敢出门，因为你在街上走着走着就可能被流窜的犯人谋钱害命；或者遇上混战的军队，就会被踩成肉泥。我们家就惨了，我爹当时还在北边，我娘临盆的时候，邻居被洗劫了，熊熊的火光照红了半边天，管家听见哭声，担心下一刻家里会遭殃，就提议收拾细软赶紧出城避一避风头。”
小妮子听得出神，望着明黄色的灯光，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火光。
“但是我们走的不是时候，我娘走到一半的时候，与家里人失散了，而这时她觉得腹痛难忍，只好先找了地方歇下来。”
“后来呢？”
“后来就是，我出生了！”
小妮子不满意，“你还没说白姨是怎么找到你的！”范小胖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小妮子不情不愿，抬起头，才发现白姨正拿着一盏灯站在门口，温暖的烛火照亮了她鬓边的银丝。她乖巧地叫了声，“白姨，我先回去了。”
这个故事，不是这样的。白瑾瑶知道，她被美化太多了。
“歇息吧。”她帮范小胖掖好被子，吹熄了蜡烛。
“白姨！”范小胖叫了一声，酝酿了很久终于说道，“听说京城进了一批名贵的花，你同我去看看吧。”
她笑了笑，“这来来回回的，你想我身子散架不是。”
“那，不如我叫爹爹送几盆过来。”范小胖伸出手，拉住了白瑾瑶的食指，正如多年前战火纷飞的那个日出，他将她从疯狂中救出。
房内的黑影沉默了许久，终于回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