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的脸!!!

    虽然刚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卫泠还是惊得后退了半步,坐倒于地。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谁?!!

    卫泠又小心翼翼低头看过去,波澜无惊的水面将她面色趁的越发惊恐。

    水中倒影不如铜镜清晰,一只手出现在水面上,晃了晃手,然后又出现在一张少女的脸上,用力捏了捏,水里的面容皱了起来,卫泠“嘶”的吃痛一声。

    周胜打完第二桶水回头刚好看见卫泠掐自己脸的这一幕,惊诧道:“卫娘子?”

    卫泠头也未抬,满怀心事的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她震惊的无法言语,心跳似乎都停了。

    她这算是借尸还魂?

    就像志怪小说里写的那样。一个孤魂野鬼抢占了别人的身体?

    怪不得,以那日的伤势她不可能活下来的。

    那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呢?她又去哪里了?

    死了吗?是如何死的?死而复生已经够离奇了,还复生在别人的身体里,闻所未闻!

    震惊、害怕、疑惑、难以接受,一众乱糟糟的情绪涌入脑中,炸的她头昏脑胀。

    她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它们一直在脑袋里转个不停。

    所以这具身体与她有一模一样的痣?

    等等!

    旱灾洪灾!?

    所以这里定然不是鄯州地界了?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卫泠从周胜嘴里套出话,得知了个七七八八。

    卫泠被刚得知的消息又惊着了,果然没错!

    这里不是鄯州地界,这里是祁县,这里居然是江南道,距离有鄯州三千里!

    可能是得到的惊吓已经够了,她居然没有再惊慌失措。

    她想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能撼动她的消息了。(不过她哪里能想到这话还是说的早了!这都是后话了。)

    从这里到金州两匹马轮换也得要一个多月,她不禁有些着急。

    刚醒来时浑身虚弱内力全无,还以为是重伤未愈的缘故,可既然这不是她以前的身体,那也就没有内伤,也看不见有何外伤,为何总是走不了几步路便气喘吁吁?

    从周家到水井来回不过也就两里地的距离,她已经开始出虚汗,腿软了。这原身究竟是何人?莫不是肾虚?

    没有内力便也罢了,连路都走不远,如何去得金州!

    卫泠愁的要死,一屁股坐在路旁树下的石头上,捂着胸口喘气,连抬手擦汗。

    周胜看卫泠坐下,便放下挑担,看卫泠苍白的脸有些担忧道:“卫娘子可是累了?”

    卫姈点点头。

    “要不要喝些水”

    卫姈摇摇头。

    她是在没有力气说话。

    这身体怕是有些病症的,她感觉胸口咚咚跳得厉害,有些闷。从前见过的小娘子没有这么虚弱的。可惜她只稍懂些毒药,不通岐黄。

    安西如今不知事态如何了?是墨是否有救出祖父?她这幅身体又如何到金州?

    ***

    卫泠回到周家又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周胜又出去了,只有周杏在院子里洗菜,看见卫泠出来后,将菜扔回水盆里,面色不忿但也没说什么。

    “阿胜哥,在家吗?”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周杏听见声音,一改面色兴冲冲的跑去开门:“石头哥你来啦。”

    卫泠挑了挑眉,这几日还从没见过周杏这副模样,和着就是跟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算了吃人手短何况救命之恩,就当还恩了。

    一个黝黑瘦高的少年亮着白晃晃的牙齿道:“杏儿,我爹让我来拿我们家的锄头。”

    周杏应的脆生生的:“我这就给你拿,石头哥你进来坐。”

    那位叫石头的少年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得赶紧去地里帮我爹干活呢。”

    周杏只好的转身去拿锄头。

    石头不经意瞥见卫泠,杏娘他们家何时多了这么一位陌生少女?长的跟他们东河村的人不太一样,像春日里的梨花白白的好看极了,一时间多看了几眼。

    杏娘一转头就看见她的石头哥,脸色绯红的盯着卫泠,面色唰的一下不好了起来。

    “杏儿这位是谁呀?”石头问的瓮声瓮气的,脸红的像猴屁股。

    周杏气的不搭话,卫泠估摸着在心里骂她呢。

    “我是他表姨。” 卫泠将那日胡扯的话拿出来:“你也可以跟他一起叫我表姨。”

    “表、表”石头张了张嘴半晌叫不出口。

    杏娘怒道:“你占谁便宜呢。”

    卫泠也不生气,仍然面带笑容:“虽然我只比你大了”卫泠想起自己不知道这身体的主人多少岁:“大了几岁,你叫不出口可辈分摆着呢,刚刚出去时可是有不少人知道我是你表姨呢。”

    卫泠眼神冷冷的,止住了杏娘要反驳的话。

    石头看两人之间气氛怪异,他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挠了挠头对杏娘说“那我就先走了。”扛着锄头转身跑了。

    “唉,石头哥。”杏娘追出去两步看见石头已经跑远,气得跺了两下脚,刚想转身回去找卫泠算账,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的村汉拦住杏娘,说话流里流气:“杏,干嘛光瞅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看老子怎么样。”眼神猥琐撇向自己腿间,调戏道:“该长的都有。”

    杏娘一看是村里有名的闲汉,好吃懒做成日好赌,爱调戏小娘子。

    听见这话是又羞又怒气的想骂人,但是又怕被人看见跟一个瘪三纠缠影响她嫁人,只好忍住怒火绕过他回家。

    那村汉又一步挡在她面前得意的说:“那小子有什么好,你不如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

    周杏忍无可忍张口开骂:“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

    这种话村汉听多了都不入耳了,无赖道:“杏儿,我就喜欢你这样泼辣的,你再骂我几句,我爱听。”

    杏娘又怒又急:“一会儿我哥回来有你好看的”

    村汉为了显示他的厉害,故意道:“他在这,又能拿我怎样”

    卫泠收拾的小人多了,自是看出这村汉故意惹怒周杏好跟他在这儿纠缠。

    她抬脚出了院子靠在门上,敲了敲门道:“杏娘,该做饭了,一会儿你娘和兄长该回来了。”

    周杏儿愣了一瞬然后赶忙趁势回了院子。

    那无赖村汉就是听说周家来了个水灵的小娘子,才蹲守在周家半天,等周胜和他娘都出去了才敢现身。

    他虽然不怕周胜,但是怕周胜他娘啊。

    这不凑巧周杏送出门来了,他纠缠半天,都没见什么小娘子出来,还以为他们说的小娘子已经走了呢,原来还在。

    这村汉又上前调戏卫姈:“这一身细皮嫩肉,滑溜溜的,摸起来该多舒服啊。”

    卫泠闻言眼神一冷但瞬间又面色如常,周杏儿却听得又羞又恼,恨不得捂住耳朵,可又反应过来这说的不是她。

    她既高兴那破皮无赖转移了视线,又恼怒石头哥和这泼皮都被姓卫的吸引,有些恶毒的想,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背无赖说这样的话,一想到卫泠被这样说隐隐有些快意。

    卫泠没理会这村汉,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自跌身份,看都不带看他一眼就将院门关上,险些砸在那村汉的脸上。

    其实刚刚她是动怒了的,可暂且按下了,阿翁教导她若是出手不能以绝后患,那就不该气愤而出手只图一时意。

    小时候因为脾气倔强又意气用事常常顶撞阿耶,没少挨打,她十四岁时才幡然醒悟,虽然她想,若是重来一次也未必能父慈女孝,可至少她会在多陪在阿耶身边吧。

    卫泠关好门嘱咐道:“以后莫要搭理这种闲汉,他们说什么也别理会,否则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你就没完没了。”

    周杏儿也很认同卫泠的话,但此刻好像在被卫泠教训一样,愤懑道:“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整天勾三搭...”

    对上卫泠冷冽的目光,才住了口,‘哼’了一声往厨房走去。

    有一种女子就是通过攻击另一女子来衬托自己,这种做法无疑就是自降身份。

    将自己从人贬低成了店铺里的货物,无论在这个店中通过其他低价的货物衬托自己的价值有多高,终究是被人挑选的货物,永远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卫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女子之间才不用互相打击、比拼呢?看清这些不过是他们男子制衡、压制女子的手段呢?

    打造笼子将女子一辈子都困在其中,再给一点点甜头,欺骗这牢笼比外面安全、华丽、舒适。每日为了那鸡毛蒜皮的琐事争来争去,消磨了志气,淹没了才华,最后也学会了自我欺骗,并且一代传一代。

    ***

    从卫泠醒来已有五日。

    老妇人看卫泠迟迟没有联系家里人,也闭口不言自己的身份家世,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或许她根本不是什么富户人家来的,说不定是哪家的逃奴。

    这两日开始就让杏娘紧紧的盯着,可不能叫卫泠跑了,白白损失了粮食。

    “卫娘子你醒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你联系家人”周母语含试探之意。

    “娘我就说她肯定是个骗子,装什么大家闺秀。”杏娘在一旁上眼药。

    卫泠听出周母的意思,没想到她还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她答应人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只是眼下确实身无分文。鄯州不能回,卫家人现在她谁也不能信。是墨生死难料,况且她眼下身份不明,无人相帮。

    卫泠面上郑重道:“我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但大娘放心,待我回家必有重谢。”

    现在一没钱二没武功,若想到金州去,或许得先去衡州。那里有她早些年一时兴起开的的酒楼,卫家没人知道,说不得还能打听到是墨和祖父的消息。

    卫泠决定等这具身体好一些就出发。

    周母听在耳里就是卫泠打算赖账,面色一变:“呸,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等你日后来给我送钱,不如相信隔壁那摊子能重新走路呢。”

    “大娘相信我那日后还有机会获得报酬,若大娘坚信我会赖账那大娘又能得到什么?大娘不如好好算算这笔账”这话虽说的有些无耻,但她知道就算好言好语,周母也不会听的进去,不如将利弊摊开,聪明人自会知道该怎么选。

    她现在满心牵挂阿翁,哪有多余的心思纠缠在这里,救命之恩说什么都显得轻描淡写,说了会重谢就一定会。

    可周母哪懂什么利弊,听得此言便认定卫泠就是想赖账“好你个无赖的小娘皮,竟然耍到老娘头上来了。”

    周母气的想要抓花她的嘴,看她还能说些什。

    卫姈此时武功全无,不由有些恼怒,老娘就是想走你又能奈我何!她还没受过这种气,呼,忍住!谁让你欠人情呢!

    压下怒火道:“大娘您也知道我的身子弱若是打伤了我,别说谢礼,怕是还要赔我医药费才行”

    周母叉腰指着卫泠蛮横道:“今天就要好好修理修理你这个小娘皮,你能拿我怎么样,有谁能证明是我的打伤的你。”

    “大娘您这么大的嗓门儿左邻右舍不都听见了,若我去告官到时他们都是证人还敢欺骗县令不成”卫泠也是扯淡,她这身份不明之人又岂会自投罗网,不过是打嘴皮子功夫。

    老百姓都是怕见官的,周母气势有一瞬收敛,却又反应过来“我们东河村难不成还会为了你一个外人打掩护。”

    卫泠一招不行还有一招:“那就请大娘讲我来时的衣物、随身物品奉还我们好分说分说。”

    她还记得这俱身体手指纤细没有做过活的痕迹,不像她从小习武手心全是茧子,原主人应当是细心呵护长大。

    再者她发现身上连贴身衣物都不合身,看着大小、衣料,倒像是周杏儿的衣物,故而出言试探。

    周母心虚却声大,妄图遮掩过去:“什么衣物,你从山上滚下来,什么都没了,衣物刮破的不成样子,都扔了,好心将杏儿的衣物给你你还想赖上我们不成。”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反正卫泠也不知道衣物收拾究竟怎样了,周母气更盛了:“我倒是没见过你这等忘恩负义的小娘子,真该将你丢在那山里叫狼叼了去。”

    卫泠也并没打算就这个话题下去,一来她不是本尊并不清楚事情真相,二来救命之恩确实未报,说话确矮人三分。

    倒是周杏居然没有帮腔而是打圆场道:“娘,别跟她一般见识。”将她娘拉走了。

    周杏将她娘拉进屋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周母这才转怒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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