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洱又看向魏翊,他身上穿着并不华贵可气度终究不似寻常少年,况县令想必也察觉到了因此说话也变得十分谨慎。

    “公子贵姓?师从哪位大儒?”

    “学生身上并无功名,师门也不显,只是学生愿为墨公子做个担保,若是证实墨公子诬陷,学生愿与墨公子同罪论处。”

    “不可,此乃墨某一人之事,牵连公子实属不妥。”墨子谦面色凝重的否定魏翊的话。

    “好啊。”况县令爽朗一笑“:来人去请评阅大人来,当场验答纸让真相大白!”

    “墨公子,你怎么了?”魏翊一把接住晕倒的墨子谦,赶紧去探他的呼吸。

    事出紧急,众学子一窝蜂的围住墨子谦与魏翊七嘴八舌的说着让他醒来的法子,唯独白洱三人并未上前。

    因为白洱看到就在况县令提出要请评阅验答纸的时候,魏翊的手搭在墨子谦的胳膊上,那是途中楚则教过的手段,人胳膊上有一处位置,用些巧劲儿,人便会昏睡过去。

    “墨公子晕倒了,想必是受了冻伤,不如等明日墨公子缓缓再行验证。”

    “好啊,本官也并非不近人情,那就等到明日。”

    一直到将墨子谦送回驿站,他才醒过来,睁开眼睛便问是否核对了答纸。

    “我原想着应当是评阅与况县令狼狈为奸,但那县令丝毫不惧怕检验答纸,那答纸恐怕早已经被替换掉了。”

    “可是每个人的答纸都会在尾端盖上印鉴的。”墨子谦说完又楞住,苦笑一声“:这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难办的呢?”

    眼下似乎事情陷入了僵局,可墨子谦的脸上毫无恐惧。

    “你不害怕明日被治罪吗?我听说之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白洱问道。

    墨子谦摇摇头“:子谦不过是众多学子当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死不足惜,可我东岳绝不能任由这种舞弊之风盛行,今日我不敢言,明日他也惧怕,这天底下人人不敢说真话,国何愁不亡?”

    他十分激动的看向魏翊“:若在下之死能让科考重回清明,在下死而无憾,在下知公子非寻常之人,但求公子还安南学子一个公道。”

    “墨公子,你可还记得科考当日所写的答案?”

    墨子谦点点头,挣扎着从榻上起身,秦沅则递过一张大小制式与科考所用的答纸一模一样的纸张来。

    墨子谦几乎每写几个字,便要咳两声,可最后的答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改,行文分布上更是工整非常。

    白洱扫了一眼,这篇文章确实与那案首的文章几乎一样,要说不同只是在几处不要紧的地方遣词造句更为简练。

    “得嘞!”楚则接过纸张,仔细吹干了墨迹用两块板子夹住。

    白洱这才发现楚则不知何时换了身黑漆漆的衣裳,腰间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这是要做什么?”

    楚则眨眨眼指了指天“:天机不可泄露。”

    第二日,县衙。

    县衙门口挤的是水泄不通,比放榜还要热闹,这次不光学子,连许多摊贩和庄户都来了。

    三个评阅当中年纪最长的一个,当众展示了被火漆封得死死的一个匣子。

    破开之后,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印鉴与印泥,下面放着一沓厚厚的答纸。

    今日况旭也在场,他站在况县令的身后,与况县令的模样十分相似,看着这两个人,白洱不自觉的觉得眼熟,似乎在哪儿曾见过一般。

    况旭,况这个姓,况延?他们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快看墨子谦的文章!”底下有学子在催促着。

    “这……怎么会样呢?所有学子的文章我们三人都看了一遍,怎么会漏掉呢?”评阅大惊失色,这是极其严重的事故,若是处理不当,便是失职之罪,若再与舞弊扯上关系,恐怕这乌纱……

    况县令父子闻言变了脸色,忙夺过墨子谦的答纸仔细查看着,似乎想找到其中的破绽,可一无所获。

    “是他们做的。”白洱往嘴里塞了颗蜜饯果子,很是确定。

    “这其他答纸上皆有朱批,可这张是没有的,是否是几位评阅大人没有看到?”

    那年长的评阅面沉如水“:这绝不可能,那答纸仕官查了数十次,每一个都核对过,即便是我们三人头昏眼花难道几十个仕官也没发现吗?”

    况县令稳定了神色突然指着墨子谦道“:定是你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偷换了答纸,来人把这个霍乱科考的贼人给我拿下。”

    那三个评阅没有出声阻止,这件事总要有人背锅,若只是他人偷盗他们顶多治个失察之罪,是最好的打算。

    “住手。”

    白洱拦在墨子谦的前面,从包袱里掏出一沓纸来“:诸位大人说墨学子偷盗密匣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如何断定墨学子偷盗?”

    侍奉在评阅身边的一个小侍从跪到地上指认“:我,我看到了有人鬼鬼祟祟的进了评阅大人的房间。”

    白洱轻笑一声“:好,那我问你,是何时辰?那人身上穿着什么衣裳?身高几何?他当时是否慌乱?”

    那小侍从年岁不大,被白洱这样逼问着,便照着墨子谦的样子去描述。

    可当他描述完,白洱却冷哼一声道“:你既然看的这样清楚,想必他停留了许久,你为何既不去捉住贼人也不叫醒评阅大人?”

    那小侍从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我我的嗫嚅了几声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诸位大人”白洱从包袱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我这里倒是有墨学子平时所做文章,诸位看过便知墨学子才学是否作假!”

    一时之间,县衙里的赞叹之声此起彼伏,比菜市场还要热闹,有的不识字的便要识字的学子念出来,通篇念完,学子们纷纷叹服。

    “这算什么证据?”况旭将纸一扔“:这种东西若也能算证据,我书房里能找到两马车。”

    况县令也跟着帮腔“:没错,而且况旭的文章与墨子谦的也不是完全相同的。”

    “那依况县令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理呢?”秦沅玩味道。

    况县令以为她是在示弱“:这名单早就已经上报给太守了,本官看墨公子胸有沟壑不如等三年再考,想必也是能高中的。”

    “我看不必了。”

    人群中一身着便服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出来,可况县令与评阅看到他俱是惊慌之色“:大人,您怎么会来此?”

    白洱眯了眯眼,心想这人只怕来头不小,不经意回头间正好看到了寒舟冲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调皮。

    “卢大人,这点小事我们就能解决,您公务繁忙怎么敢耽误您呢!”

    卢大人卢博?乾州太守?他竟然在这里?

    卢博仔细的看了况旭和墨子谦的文章,又对两个人分别提问了几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况旭也言之有物,并不似胸无点墨之人。

    事情自然不能不了了之,但两人对这篇文章都坚持是自己所作,一时之间确实有些难办。

    但在众人的眼中,事情无非两种原因,一是墨子谦品行不端找人偷换试卷又来伸冤碰瓷,二是况县令舞弊徇私,偷做手脚把自己儿子捧上高位!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如由本官临时出一题来,两位作答也好分辨高下。”

    卢博此话一出便是决断,县衙的人立刻在屋内摆上两个桌案放上纸笔。

    一个是天之骄子自小教育资源丰富,一个挣扎于温饱,读书要靠抄录,谁更有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一目了然,卢博能进行加试,对于墨子谦而言,已是公平。

    白洱本以为要进行加试况旭会感到害怕而抗拒,可况旭神色如常甚至看向他们几人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蔑。

    “把本公子的笔取来!”况旭将毛笔抛掷到侍从的怀里,侍从应着赶紧跑着将一直毛笔捧了过来。

    考场之中并没有要求必须使用一样的笔,所以只要经过检查上面并无字迹即可。

    卢博将毛笔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便应允了况旭的请求。

    两张一模一样的题纸被放到两人面前,墨子谦仔细的看着,片刻后才开始落笔,不过他越写着脸色越是放松,而况旭扫了一眼题目便用一只手撑着头双眼一合做浅眠之态。

    他放弃了?

    白洱直觉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果然没过一会儿,况旭便睁开眼睛,舔好笔之后有如神助一般,一字不停,直到最后写完,也十分的干脆利落。

    两个人的答纸被小心的吹干,白洱看到墨子谦的字写的更加工整字字出锋,又想起了昨天墨子谦写字的时候的笔,十分的破旧。

    卢博先是看了墨子谦的文章,捋着胡子不住的点头“:真是英雄出少年!”

    接着又看况旭的文章,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两人的文章竟然又十分的相似,普通共用同一个脑子一般。

    方才两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绝不存在抄袭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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