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进厨房,便看到了灶台上放着一个浅口大竹筐。

    “哇!好香!那里面炸的什么?”翟文个子矮,看不到灶台上的东西,可也不妨碍她被香气馋得流口水。

    “是炸的蛋散和油角。”张越垫着脚,费力地把大竹筐从台面挪到小板凳上。

    只见里面的蛋散和油角个个被炸得黄灿灿,油亮亮的。

    两个小孩也不讲究,一个抱着腿,一个盘着脚,就坐在竹筐旁吃起来。

    “这么大一筐,不得用了十来斤面粉呀,”张越被舅父家的富裕震惊了,禁不住感慨,“那一盆油,咱们家一年的配给,都没有这么多。”

    这话也对,也不对。

    别说配给的油没有这么多了,她们家就没有配给的油——

    油票都被张逐安寄回了乡下。

    至于他们怎么做菜?

    这不是还有牛房吗?每次杀牛的时候,张逐安总会想办法弄点牛油回来存着。

    两个孩子埋头苦吃,谁也没注意到,厨房外脚步声的临近。

    方良娣端着一大摞脏碟子脏碗,一走进来,便发现了两个偷吃的小耗子,她一看就乐了:“嘿!这俩孩子,在这儿蹲着偷吃呢!”

    张越吃了一惊,险些撞翻竹筐。

    “吃吧,吃吧,我不跟你们舅父说。”方良娣笑着把碗筷放入锅中的温水里面,开始洗碗。

    翟文左手握着一只啃了一半的油角,右手另拿了只新的油角,努力举得高高地,凑到方良娣身边:“大姨妈,给!”

    方良娣乐得眉开眼笑:“乖啦,大姨妈干活呢,等洗完了再吃。”

    “大姨妈辛苦了。”翟文很是乖巧。

    “没法子呀,”方良娣一开心,就打开了话匣子,“巧妹大着肚子,在夫家干活儿是本分,没得说。回了娘家,就让她休息休息。阿宗那手是握笔的手,可不能做这些粗活。”

    “我阿妈也不爱做这些,”张越握着只蛋散,也凑过来,“我阿妈的手也是握笔的手。”

    方良娣摇了摇头,把又一只擦干净的碗放在灶旁:

    “你阿妈在咱们家就是个异类,读书读多了,把人都读懒了,从小就不爱帮家里干活儿。当年你们阿公在世的时候,提起她,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他叹啥气?”翟文有些不屑于这封建大家长。

    方良娣没听出来翟文语气中的嘲讽,还以为翟文只是单纯好奇,笑着讲起古来:

    “能不叹气吗?阿清读了几年书,心也野了,连阿爸给她取的名字都不肯要了,竟然偷偷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老爷子有一次无意间发现,她的课本上竟然写着‘方照清’三个字,这才知道这件事。气得把她吊在房梁上,用鞭子抽。阿清也硬气,宁肯被打死也不肯再做‘惠娣’。”

    张越同翟文都没有听过这节,被震惊得连手里的蛋散油角都不记得吃了。

    “那……后来呢?”张越愣愣地问。

    “后来嘛,就不了了之了,阿爸又不可能当真打死她。”方良娣手脚麻利,三两句话间,便已经将碗筷都洗好了。

    她抱起一摞碗筷,放进一边的碗柜:

    “老爷子后悔得不得了,天天在家抱怨,早知道不让阿清去念书了,念多了书,眼界也高了,人也金贵了,脾气就更倔了。家里也就没人能管住她,后来甚至连逃婚的事都做出来了。

    不过也幸好,她自己选了个喜欢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不然阿妈在九泉之下,也无法放得下心。”

    翟文同张越对视了一眼,看来方照清从来没将自己婚姻中的苦水,向娘家人倒过。

    是碍于面子,拉不下来脸来承认自己选错了人,还是单单觉得,说了也于事无补?

    两个小丫头沉默间,方良娣已经三下五除二地用竹刷将大锅涮完了,她一把将大竹筐抱起来:“好了,都跟大姨妈回屋去吃。”

    “但是……”张越有些犹豫,她可还记得被撵出门前,舅父那凶神恶煞的表情。

    方绍宗不光脸黑,五官也粗粗大大的,一发怒,一瞪眼,那样子看着就跟庙里供的罗刹一般,能止小二夜啼。

    “怕他做什么,有大姨妈在呢,他不敢打你。”方良娣说着,端着竹筐,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面。

    翟文更是不怵方绍宗,拉着张越的手,大大方方地往屋里走。

    大姨妈说得不错。

    方绍宗的确没有再凶她们。方绍宗甚至都没正眼瞧她们一眼。

    翟文同张越进去的时候,方照清同方巧妹,以及冬冬女都不见了踪影,厅里只有方绍宗同张茂在聊天。

    “舅父,那座山真的这么神奇吗?”张茂一脸希冀地看着方绍宗。

    方绍宗一脸的神秘:“那可不,我们一进去,所有的仪器都失灵了,就连指南针都派不上用场。辨别方向只能靠人眼和经验。”

    方良娣端着大竹筐,直接往方绍宗他们面前的矮桌一放:“来来来,都来吃。这可是刚刚阿越带着细妹炸出来的,都来尝尝阿越的手艺。”

    张越没料到大姨妈会来这一出,本能的一句“我没有呀”,就要脱口而出,便见方良娣给她挤了挤眼睛。她一愣之下,便错过了澄清的最佳时机。

    张茂最不客气,伸手便取过了一个蛋散,眼睛却还黏在他舅父身上:“那查出来是为什么了吗?”

    方绍宗摇了摇头:“根据老教授们的经验,初步推测,可能是磁场在起作用。不过呢,现在还没能验证。”

    他说着,也探手去拿了个蛋散:“我们现在也不敢走到深山里面,就在山脚下取了些样本回来检测。等着年后,估计检测结果就能出来了。”

    说着,方照清走了回来。

    “都安置好了吗?”方良娣问她。

    方照清点了点头:“床铺什么的,我都给巧妹铺好了。”

    翟文暗中颔首,看来适才的一番争吵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让方绍宗松了口,让方巧妹留在了这里。

    方绍宗转头过来:“人我是留下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负不了责任。我这说走,可就随时要走的。她一个快临盆的孕妇,没人照看可是不行的。”

    方照清拖了个板凳,坐在了矮桌前,也去拿油角吃:“寒假期间,我倒是能天天过来,开学以后,我就只有周末能过来了。”

    “没事,没事,这不有我吗?反正我住得不远,我以后每天过来。阿清你住得远,也别每天跑了,怪累的。”方良娣拿腰间的围腰擦了擦手,不知从哪里又变出来一张抹布,开始擦桌子。

    “舅父,舅父,”张茂扯了扯方绍宗,“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那座山呀?你之前说我考双百分就带我去的。”

    方绍宗给张茂使眼色,用嘴朝方照清噜去:“只要你阿妈同意,咱们随时能出发。”

    张茂又转过身去,眼巴巴地看他阿妈。

    “去哪儿呢?”方照清拍了拍手中的食物残渣。

    “就在广右城,城外有个适伐山。”方绍宗说。

    方照清一听,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不禁凝眉细思。

    张茂以为方照清这是不愿让自己跑太远,立马补充说:“离咱们这儿也不远的,不过往西边走六七百公里。”

    “六七百公里也不近了,坐火车估摸也得一天一夜。你吃得消吗?”方照清说着,又拿了个油角。

    张茂猛点头:“我可以的。”

    “小屁孩这是没坐过绿皮车,一天一夜坐下来,还不知道有多累。”翟文内心一哂。

    她跟张越两个抬着凳子,坐得离方绍宗他们远远的,一人手里拿着两个油角啃,只把那边的谈话当热闹瞧。

    正瞧得有些无聊,脑中忽然响起系统那硬邦邦的声音:

    【宿主您好,系统有新的需求了。】

    翟文眼睛一亮:“又有钱赚了?”

    系统有一刹那的停顿,像是被这个回应震了一下,半晌后才端着四平八稳的声音继续说:【您对方绍宗这个人,了解有多少?】

    “没多少。我跟他不熟。”见是问他,翟文有些没好气。

    【但是您看起来对他有很浓重的负面情绪。】系统显然不肯轻易接受翟文的答案。

    “如果一个人,仅仅因为你的性别,就明里暗里都看不起你,你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的。”谈话间,翟文手上的油角已经被她吃完了。

    张越见状,便直接把自己的油角塞给了她。

    翟文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嘎嘣”一声,咬了一口。

    【理解,不过还是希望您不要将个人情绪带入实验当中。】

    翟文觉得系统这话说得轻巧,它一个人工智能,根本没有情绪,自然能说得这么轻飘飘。

    不过,翟文眼下也懒得跟系统掰扯这些,“就算不带情绪,我对他的了解也的确有限,他家很有钱,一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平时根本不屑于跟我们这种穷亲戚往来。”

    【稍等,很有钱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记得他家九十年代就住上别墅了。不是现在这栋小楼,是正儿八经的别墅。据说别墅还不止一套。

    哦对了,在所有人都觉得出国很难的年代,他自费把儿子送出国留学了。不过他儿子后来好像一直就没回来了,可能在国外定居了吧。

    我没去过他家,这些都是亲戚朋友说的。

    不过每次有我们共同的亲戚摆酒席,他来的时候,都是开的豪车,什么劳斯莱斯,什么保时捷、法拉利,每次都不一样。土豪得不得了。”

    【可是,根据系统记载,方绍宗是个地质专家,并不是生意人,他的工资只怕不能支撑您所说的消费水准吧?】

    “是哈,”翟文呆了一呆,但很快不易察觉地耸了耸肩,“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过你问我算是问道于盲了,凭我跟方绍宗的关系,我就是问,人家也不会告诉我。你还不如问我舅父,他们甥舅感情最好。”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很可惜,您的舅父不在我们的实验计划中。这个答案只能由您去寻找。】

    “我能怎么找?”

    【您可以先尝试同方绍宗拉进关系。】系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开口,【比如现在,方绍宗答应带张茂去适伐山,您也可以提出跟过去。相信一趟长途旅程,能最大限度地提升你们的感情。】

    只听“吧唧”一声,翟文手中的油角整个被她捏碎了,她咬着牙,质问系统:“你看我像是脸皮很厚的样子吗?”

    【您是打算拒绝这个提议吗?】

    “不然呢?!”翟文大怒,“我刚刚才指着人家的鼻子,把人家骂了一顿,现在怎么可能腆着脸去求人家带上自己旅游?”

    【好的,宿主,您的意思这边收到了。

    不过还需要提醒您一下,您之前通过方照清的故事赚取的两千蚊,已经在这两个月跟张越开小灶当中消耗殆尽。

    之后又凭借找寻到‘张逐安为什么要监守自盗’背后的原因,所赚取的两千蚊,又在救冬冬女的过程中消耗一空。

    眼下,您的余额为负的四百二十四蚊。欠款期间,您不能再兑换任何东西。】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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