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妹是什么时候生的？”半晌后，方照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刚生，产婆都还没走呢。”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送她去医院吗？”翟文简直出离震惊了。如果方巧妹是在医院生的孩子，说不定那个孩子就能活下来。
“去什么医院，我们家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在家里生的？就你们家的女人精贵，”罗传根啐了一口，作势要关门，“今天就不方便招待了，请回吧。”
可他的门关了一半，却被方照清伸出一只手抵住了。
“你做什么？”罗传根大惊，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出了这种事情，我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我细妹。”
“说了，我家不欢迎你！诶！诶！你怎么回事！你进去做什么！”罗传根到底上了年纪，不及方照清腿脚利索，眼瞅着拦不住人，急得在后面咆哮，“你这是要搅得我家不得安宁哟！”
方照清根本不理会他，径直便走进了卧房。
罗传根没奈何，横了一眼门外两个孩子，一把甩上了门，骂骂咧咧地也跟着走了进去。
翟文同张越动作慢了一步，便被关在了院外。
“咱们再敲敲门？”翟文问张越。
“人家不欢迎我们诶，我们不进去了吧，就在这里等阿妈。”张越的表情有些难堪，她脸皮薄，实在做不到顶着被人骂的压力硬挤进去。
翟文老成地叹了口气，“也是，罗家上下肯定恨死咱们家了。”
她记得从小她们家跟方巧妹就很少来往，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她们正聊着，门却又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还以为是里面大人专门来给她们开门的，谁知就看到波仔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小胖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竹篮。
“波仔，你拿的什么？”翟文好奇叫住他。
波仔想是没预料到门口还有人，乍然听见声音，吃了一惊。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理会翟文的问话，而是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抱着怀里的竹篮就往前狂奔。
“他怎么回事呀？”张越有些莫名其妙，“吓得好像被狗撵了。”
“不对劲。”
不光波仔不对劲，适才的罗传根也不对劲。
翟文心头没来由地有些着慌，她一拉张越的手，“阿姐，咱们追上去看看吧。”
“好。”张越并没有反对。
两人手拉手，就朝着波仔远去的方向追去。
然而追上波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翟文到底人小腿短，没跑多远，便喘不过来气了。
小小的身躯蹲在地上，倒气如牛。
“阿文，你怎么样？”张越拽了拽翟文，没拽动，只好也蹲下来，凑过头来，关切地看着翟文。
“我……没事……你……快追……”眼瞅着波仔要不见踪影了，翟文急得催张越，“快……不然……追不上……”
“那你赶紧跟过来哦，别走丢了。”张越没办法，只好叮嘱了两句，抛下翟文继续朝波仔追去。
剩下翟文喘了半天气，这才继续迈着小短腿追了过去。
可这时候，前方哪里还有张越同波仔的身影。
翟文无奈，只好在村里瞎晃悠，所幸这村子也不大，翟文没晃多久，便听到张越压低了嗓音叫自己。
她转头四望，却没看见张越的身影。
正自疑惑，张越的声音再度传来：“阿文，这里。”
这次翟文听声辨位，总算看见了张越，只见张越从一辆农用拖拉机的身后探出头来，正给翟文招手。
翟文忙迈着小短腿，奔了过去，也挨着张越藏好，“波仔呢？”
张越指指前面的小房子：“在那里面。”
翟文看仔细了，不禁嘴角抽搐，那小平房竟是个茅厕，合着那小子跑那么急，是去上茅房吗？
正说着，波仔从那小房子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连忙噤声，悄悄从拖拉机一侧偷眼去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翟文心头“咯噔”一下，心中某种猜想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手里的篮子呢？你看见他丢哪儿了吗？”翟文晃了晃张越的手，表情有些着急。
只见那波仔甩着手往外走，两只手上皆空空如也。
“进去的时候还在他手上。可能放里面忘记了？”张越猜测道。
谈话间，波仔已经急匆匆地走远了。
翟文从拖拉机身后转出来，就直奔茅厕：“我进去看看。”
“啊？！那是男厕！”张越惊了。
翟文却哪里管这里，小短腿跑得风快，转眼已经冲了进去。
张越无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跑了进去。
万幸，张越一奔进去就发现，茅厕里面空无一人。
可她紧接着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诶？那个竹篮呢？”
茅厕内就两个坑位，中间用一米高的墙隔断开，是以张越一眼便可以将整个内部空间尽收眼底，然而整个茅厕内都不见那个竹篮。
“奇怪，我明明看到他拿进来了呀，”张越挠着头，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会变戏法？”
翟文却猛地抓住了张越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让张越痛呼出来。
“阿文，轻点儿。”
然而翟文并没有理会这一茬，只是急声说：“阿姐，你快去叫阿妈过来。”
“啊？叫阿妈做什么？”张越不明白。
翟文跟着又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她说的每一个字张越都明白，可是加在一起，却叫张越愣是无法理解。
张越想说，阿文你别乱开玩笑。
可翟文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严肃到让张越觉得有些可怕。
她懵懂地看着翟文的表情，那一刻，她有一种错觉，好像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细妹，而是一个真正的大人。
“要快。”翟文把张越往外推。
张越下意识地点点头，扭头撒丫子就往罗家跑去。
此时的方照清正在被一屋人围攻。
她就像是一只昂首挺胸的斗鸡，以身为盾，护在她那个只会哭泣的细妹床前，同整个罗家上下唇枪舌战。
“把那孩子交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夭折了，也该有个尸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今天看不到孩子，就绝对不会离开。”
“那孩子是生是死，都是我罗家人，同你方家有什么相干？”罗家大嫂王艳芬叉着腰跟方照清对喷，“你细妹不过是生了个丫头片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就是，有本事，等生了儿子，再来跟我们神气。”说话的是罗有力。
方巧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闻言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不停往外流。
“罗有威！你就看着他们这么奚落你老婆吗？”方照清恨恨地看向一旁的罗老二，“她可是才为你生了孩子！”
罗有威一开始闷着头，并不说话，听到方照清叫他，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呸”了一口：“我谢谢她！我谢谢她又给我生个赔钱货。早知道她这么没用，我当初就不该娶她！”
“对呀，幸好生下来就是个死的，不然又要浪费我们家的粮食。”王艳芬说着风凉话，眉眼间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这妯娌命里就没儿子，这辈子都别想盖过自己去。
方照清回头看向方巧妹，痛心疾首地问：“你都听见了吗？这样的家庭，你当真还要继续跟他们过下去？”
方巧妹却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
东东女不知发生了什么，蹲在阿妈的床边，也跟着哭。
可这母女俩，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是默默饮泣而已。
方照清自然了解自己的细妹，她一见方巧妹这个反应就知道了，方巧妹不会离婚的，她还要给老罗家生儿子。
张越就是这个时候，翻过罗家的篱笆，冲了进来，“阿妈！我们找到小表妹了！她没死！”
*
当方照清一马当先，甩开罗家老少，率先奔到茅厕前的时候，晃眼只见到几个制服民警站在茅厕门口，并没有看到翟文小小的身影。
她心里焦虑，放开喉咙叫唤：“阿文！张文！你在哪儿呢？！”
“阿妈！这里！”翟文从民警的身后扑出来，直扑到方照清怀里。
“那苏哈呢？她当真还活着？”方照清抓住她的小肩膀，疾声问道。
也许是跑得太急，也许是跟罗家人有过抓扯，她的头发与衣服看起来都很凌乱，显得有些狼狈。
翟文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一个民警已经走了过来，问方照清：
“你是那个苏哈的什么人？”
方照清见问，拍了拍翟文的肩膀，放开对方站起了身，急切开口：“那苏哈是我细妹刚生下来的女儿。那孩子在哪里？她怎么样？”
“她没事。”后面一个原本背过身的民警转了过来，怀里鸡手鸭脚抱着的，正是一个婴儿。
方照清眸光陡然一亮，径直奔了过去。
只见民警怀中用警服裹住的，是个又黑又瘦的孩子，丑丑的，跟个刚出生的耗子似的，头脸上还有可疑的黄色痕迹。
可她的小胸膛一起一伏的，分明是还活着。
方照清看到这里，方才松了口气，伸手要去抱那个孩子。
不想那民警却一侧身避了开去。
别看他抱孩子的手法生疏，可他躲闪的手法却是十分敏捷。
方照清伸出去的一顿，忽然反应过来，民警这是在防备自己，她心念一动，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这孩子的？”
“我们接到报警，说在储粪池发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本来还以为是有人报假警，没想到一来，果然在储粪池捞出来个装个孩子的竹篮。”适才问话的那个民警也跟了过来。
报警电话自然是翟文指使系统打的——
她一看到茅厕内没有竹篮，便意识到了波仔把孩子丢在了哪里。她怕张越看了会吓到，这才先打发走了张越，再打了报警电话。
这个时候的农村，基本上都是旱厕，旱厕的背后必然都会挖一个巨大的储粪池，联通着茅厕里面的坑位。
那种茅厕坑洞十分大，别说丢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下去，就是成年人都能从那个洞口滑下去。
几个民警正是从储粪池中，将那个沉了一半的竹篮捞上来的。幸好那篮子编得密，里面渗水并不多，那孩子总算保下了一条命。
那个出手捞篮子，沾了自己一脚“肥料”的民警，蹙着眉问方照清：“你们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往储粪池扔？”
方照清的脸色极为难看，“我不知道，我细妹刚生了孩子，他们全都说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我问他们要孩子的尸体，他们也不肯给我。只说已经埋了，原来是埋在了这里。”
几个民警一听，脸色都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谋杀？”
“对，我要报警，我要告罗传根一家毫无人性，虐杀刚出生的亲生孩子。”
稍慢一步跑到这里的罗家老小，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走在最前面的罗传根脸色一白，身体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
“刚生，产婆都还没走呢。”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送她去医院吗？”翟文简直出离震惊了。如果方巧妹是在医院生的孩子，说不定那个孩子就能活下来。
“去什么医院，我们家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在家里生的？就你们家的女人精贵，”罗传根啐了一口，作势要关门，“今天就不方便招待了，请回吧。”
可他的门关了一半，却被方照清伸出一只手抵住了。
“你做什么？”罗传根大惊，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出了这种事情，我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我细妹。”
“说了，我家不欢迎你！诶！诶！你怎么回事！你进去做什么！”罗传根到底上了年纪，不及方照清腿脚利索，眼瞅着拦不住人，急得在后面咆哮，“你这是要搅得我家不得安宁哟！”
方照清根本不理会他，径直便走进了卧房。
罗传根没奈何，横了一眼门外两个孩子，一把甩上了门，骂骂咧咧地也跟着走了进去。
翟文同张越动作慢了一步，便被关在了院外。
“咱们再敲敲门？”翟文问张越。
“人家不欢迎我们诶，我们不进去了吧，就在这里等阿妈。”张越的表情有些难堪，她脸皮薄，实在做不到顶着被人骂的压力硬挤进去。
翟文老成地叹了口气，“也是，罗家上下肯定恨死咱们家了。”
她记得从小她们家跟方巧妹就很少来往，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她们正聊着，门却又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还以为是里面大人专门来给她们开门的，谁知就看到波仔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小胖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竹篮。
“波仔，你拿的什么？”翟文好奇叫住他。
波仔想是没预料到门口还有人，乍然听见声音，吃了一惊。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理会翟文的问话，而是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抱着怀里的竹篮就往前狂奔。
“他怎么回事呀？”张越有些莫名其妙，“吓得好像被狗撵了。”
“不对劲。”
不光波仔不对劲，适才的罗传根也不对劲。
翟文心头没来由地有些着慌，她一拉张越的手，“阿姐，咱们追上去看看吧。”
“好。”张越并没有反对。
两人手拉手，就朝着波仔远去的方向追去。
然而追上波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翟文到底人小腿短，没跑多远，便喘不过来气了。
小小的身躯蹲在地上，倒气如牛。
“阿文，你怎么样？”张越拽了拽翟文，没拽动，只好也蹲下来，凑过头来，关切地看着翟文。
“我……没事……你……快追……”眼瞅着波仔要不见踪影了，翟文急得催张越，“快……不然……追不上……”
“那你赶紧跟过来哦，别走丢了。”张越没办法，只好叮嘱了两句，抛下翟文继续朝波仔追去。
剩下翟文喘了半天气，这才继续迈着小短腿追了过去。
可这时候，前方哪里还有张越同波仔的身影。
翟文无奈，只好在村里瞎晃悠，所幸这村子也不大，翟文没晃多久，便听到张越压低了嗓音叫自己。
她转头四望，却没看见张越的身影。
正自疑惑，张越的声音再度传来：“阿文，这里。”
这次翟文听声辨位，总算看见了张越，只见张越从一辆农用拖拉机的身后探出头来，正给翟文招手。
翟文忙迈着小短腿，奔了过去，也挨着张越藏好，“波仔呢？”
张越指指前面的小房子：“在那里面。”
翟文看仔细了，不禁嘴角抽搐，那小平房竟是个茅厕，合着那小子跑那么急，是去上茅房吗？
正说着，波仔从那小房子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连忙噤声，悄悄从拖拉机一侧偷眼去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翟文心头“咯噔”一下，心中某种猜想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手里的篮子呢？你看见他丢哪儿了吗？”翟文晃了晃张越的手，表情有些着急。
只见那波仔甩着手往外走，两只手上皆空空如也。
“进去的时候还在他手上。可能放里面忘记了？”张越猜测道。
谈话间，波仔已经急匆匆地走远了。
翟文从拖拉机身后转出来，就直奔茅厕：“我进去看看。”
“啊？！那是男厕！”张越惊了。
翟文却哪里管这里，小短腿跑得风快，转眼已经冲了进去。
张越无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跑了进去。
万幸，张越一奔进去就发现，茅厕里面空无一人。
可她紧接着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诶？那个竹篮呢？”
茅厕内就两个坑位，中间用一米高的墙隔断开，是以张越一眼便可以将整个内部空间尽收眼底，然而整个茅厕内都不见那个竹篮。
“奇怪，我明明看到他拿进来了呀，”张越挠着头，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会变戏法？”
翟文却猛地抓住了张越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让张越痛呼出来。
“阿文，轻点儿。”
然而翟文并没有理会这一茬，只是急声说：“阿姐，你快去叫阿妈过来。”
“啊？叫阿妈做什么？”张越不明白。
翟文跟着又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她说的每一个字张越都明白，可是加在一起，却叫张越愣是无法理解。
张越想说，阿文你别乱开玩笑。
可翟文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严肃到让张越觉得有些可怕。
她懵懂地看着翟文的表情，那一刻，她有一种错觉，好像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细妹，而是一个真正的大人。
“要快。”翟文把张越往外推。
张越下意识地点点头，扭头撒丫子就往罗家跑去。
此时的方照清正在被一屋人围攻。
她就像是一只昂首挺胸的斗鸡，以身为盾，护在她那个只会哭泣的细妹床前，同整个罗家上下唇枪舌战。
“把那孩子交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夭折了，也该有个尸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今天看不到孩子，就绝对不会离开。”
“那孩子是生是死，都是我罗家人，同你方家有什么相干？”罗家大嫂王艳芬叉着腰跟方照清对喷，“你细妹不过是生了个丫头片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就是，有本事，等生了儿子，再来跟我们神气。”说话的是罗有力。
方巧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闻言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不停往外流。
“罗有威！你就看着他们这么奚落你老婆吗？”方照清恨恨地看向一旁的罗老二，“她可是才为你生了孩子！”
罗有威一开始闷着头，并不说话，听到方照清叫他，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呸”了一口：“我谢谢她！我谢谢她又给我生个赔钱货。早知道她这么没用，我当初就不该娶她！”
“对呀，幸好生下来就是个死的，不然又要浪费我们家的粮食。”王艳芬说着风凉话，眉眼间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这妯娌命里就没儿子，这辈子都别想盖过自己去。
方照清回头看向方巧妹，痛心疾首地问：“你都听见了吗？这样的家庭，你当真还要继续跟他们过下去？”
方巧妹却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
东东女不知发生了什么，蹲在阿妈的床边，也跟着哭。
可这母女俩，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是默默饮泣而已。
方照清自然了解自己的细妹，她一见方巧妹这个反应就知道了，方巧妹不会离婚的，她还要给老罗家生儿子。
张越就是这个时候，翻过罗家的篱笆，冲了进来，“阿妈！我们找到小表妹了！她没死！”
*
当方照清一马当先，甩开罗家老少，率先奔到茅厕前的时候，晃眼只见到几个制服民警站在茅厕门口，并没有看到翟文小小的身影。
她心里焦虑，放开喉咙叫唤：“阿文！张文！你在哪儿呢？！”
“阿妈！这里！”翟文从民警的身后扑出来，直扑到方照清怀里。
“那苏哈呢？她当真还活着？”方照清抓住她的小肩膀，疾声问道。
也许是跑得太急，也许是跟罗家人有过抓扯，她的头发与衣服看起来都很凌乱，显得有些狼狈。
翟文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一个民警已经走了过来，问方照清：
“你是那个苏哈的什么人？”
方照清见问，拍了拍翟文的肩膀，放开对方站起了身，急切开口：“那苏哈是我细妹刚生下来的女儿。那孩子在哪里？她怎么样？”
“她没事。”后面一个原本背过身的民警转了过来，怀里鸡手鸭脚抱着的，正是一个婴儿。
方照清眸光陡然一亮，径直奔了过去。
只见民警怀中用警服裹住的，是个又黑又瘦的孩子，丑丑的，跟个刚出生的耗子似的，头脸上还有可疑的黄色痕迹。
可她的小胸膛一起一伏的，分明是还活着。
方照清看到这里，方才松了口气，伸手要去抱那个孩子。
不想那民警却一侧身避了开去。
别看他抱孩子的手法生疏，可他躲闪的手法却是十分敏捷。
方照清伸出去的一顿，忽然反应过来，民警这是在防备自己，她心念一动，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这孩子的？”
“我们接到报警，说在储粪池发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本来还以为是有人报假警，没想到一来，果然在储粪池捞出来个装个孩子的竹篮。”适才问话的那个民警也跟了过来。
报警电话自然是翟文指使系统打的——
她一看到茅厕内没有竹篮，便意识到了波仔把孩子丢在了哪里。她怕张越看了会吓到，这才先打发走了张越，再打了报警电话。
这个时候的农村，基本上都是旱厕，旱厕的背后必然都会挖一个巨大的储粪池，联通着茅厕里面的坑位。
那种茅厕坑洞十分大，别说丢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下去，就是成年人都能从那个洞口滑下去。
几个民警正是从储粪池中，将那个沉了一半的竹篮捞上来的。幸好那篮子编得密，里面渗水并不多，那孩子总算保下了一条命。
那个出手捞篮子，沾了自己一脚“肥料”的民警，蹙着眉问方照清：“你们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往储粪池扔？”
方照清的脸色极为难看，“我不知道，我细妹刚生了孩子，他们全都说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我问他们要孩子的尸体，他们也不肯给我。只说已经埋了，原来是埋在了这里。”
几个民警一听，脸色都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谋杀？”
“对，我要报警，我要告罗传根一家毫无人性，虐杀刚出生的亲生孩子。”
稍慢一步跑到这里的罗家老小，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走在最前面的罗传根脸色一白，身体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