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你跟阿爸服个软好不好?”张越眼瞅着拉不开二人,心下也慌得不行,“阿爸,你别打阿文,别……”

    然而张逐安一见翟文那把自己当仇寇的眼神,心中更是来气,根本不理会张越的哀求,大巴掌举得高高的,就要朝着翟文扇去。

    翟文既不挣扎,也不求饶,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住张逐安,大有你不打死我,我早晚咬死你的意思。

    那攒了两世怨气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看得张逐安心底发寒,一时间竟有些不敢下手。

    他这一愣神,病房中,就有那么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正是这一瞬间的平静,让三人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来的是胡家人!

    张逐安反应非常迅速,立刻丢下翟文,“嗖”一下,就躺回了病床。

    下一刻,拿着各式营养品,推门而入的胡家人,就见到了在病床上呻|吟哀嚎的张逐安。

    “哎呦喂——,疼呐——,疼——”

    翟文:“……”

    张越:“……”

    *

    胡金豹是真的打人了。

    张逐安也是真的讹人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论起耍无赖的能力,整个越城养殖场都找不到一个,能勉强跟张逐安并驾齐驱的人。

    即便是位高权重如厂长,也是非常头疼的。

    大锅饭的年代,厂长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随便开除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同志?

    更别说,这位同志大半夜,辛苦值夜班的时候,无缘无故地就被厂长那个发酒疯的儿子揍了。

    是的,无缘无故,以张逐安的人品,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睡过头,把人家在冷风中晾了半个小时。

    至于胡金豹的辩词?醉鬼的话,谁能信呢?谁家好人,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喝酒?

    这要真说出去,群众也不会站在厂长这方。

    于是乎,张逐安挨的这一顿打,还真就给家里换来了实惠。

    “厂长真给咱家换大房子了?”翟文抱着她的小枕头,蹲在张越身边,看她打包衣物。

    张越把一大叠衣服从柜子里抱出来,放在床上,“对呀,就挨着场门那里的瓦房,比咱们这里大多了,有两个卧室,还有个客厅呢!”

    “我还以为,厂长答应给阿爸放半年的带薪假,让他在家养伤,就已经算是补偿了,想不到还有这茬。”翟文简直是有些瞠目结舌。

    “我听说,也是阿爸拿住了厂长家的痛脚。”张越又去包了一大摞衣服,放在床上。

    衣服下面铺着一张床单,她摆够了衣服,拉着床单的两个对角,就开始打结。

    “乜(什么)痛脚呀?”翟文好奇了。

    张越侧头看了看,张逐安刚拿着扫帚出去打扫新房了,屋里只有他们姐弟三人。

    见阿爸不在,张越这才低声跟翟文八卦:

    “听说,厂长实在是拿他那个小儿子没法子,就打算安排胡金豹去参军,让他去部队上历练历练。这当口,要是阿爸报警,把人送进去,胡金豹还参什么军?”

    “也是,对厂长来说,这点小恩小惠,根本没有他儿子的前途重要。阿爸那么会演戏的,要搞砸厂长的好事,简直手到擒来。诶,我帮你!”

    翟文见张越打包得吃力,丢开怀里的枕头,也拽住了床单的一头,“一起用力,一、二、三!”

    *

    搬家本是好事,可在翟文他们家,眼瞅着又要变成引起家庭风波的坏事了。

    当翟文喜滋滋地拖着一个巨大的,裹着衣物的床单球,艰难地挪到了新房,却得知了一个让她非常愤怒的消息——

    “凭什么阿哥一个人能占一个房间,我和阿姐就只能睡客厅!”

    “这不是没有多的房间了吗?”张逐安的答复非常理所当然,“你阿哥是男仔,大了再跟你们住一个房间,也不方便。”

    “那为什么不能我和阿姐睡房间,阿哥睡客厅,难道女仔大了就方便吗?”翟文把床单球丢在地上,叉着腰跟张逐安吼。

    “你这衰妹,怎么见到什么好东西都要跟你阿哥抢?”张逐安的好心情,也被翟文给喷没了。

    他气得把袖子往上捋,露出一截晒得黝黑的精瘦小臂,“我看你就是欠揍!”

    “唔好吵!(别吵了),”张茂正拿着抹布擦灰,忽然大喝一声,用力把抹布砸在了桌子上,“我睡客厅就是了!”

    黑漆漆的脏水,“pia叽”一下,溅得到处都是。

    张逐安愣了一下,才说:“阿茂,你别管她,你睡你的房间。”

    张茂理都不理张逐安,径直钻进了房间,很快就抱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出来,路过翟文的时候,说道:“反正我晚睡早起的,住客厅也免得吵到你们。”

    张逐安伸出他那只抹过灰之后,还没来得及洗的手,狠狠地戳了戳翟文的太阳穴,在翟文的脸上留下一个黑黢黢的印子,这才没好气地说:

    “你看看你阿哥,什么都让着你们。再看看你,半点不懂事。”

    翟文蹲下身,卖力地抱起适才被她丢在脚边的床单球,一面朝房间走去,一面还要驳嘴。

    “要是我也不用争,就有人什么利益都帮我预留好了,我也能‘懂事’。什么资源都没我的份,事事都要我自己出手来抢,凭什么要我大方。”

    “嘿,还敢说!你是不是欠……”张逐安作势又要揍她,门口却传来张越的声音。

    “谁来搭把手。”

    她搬着个大书桌,正费力地想要往里拖。可门太窄,书桌竟直接卡在了门口。

    “死蠢啦你!你调整一下角度嘛!”张逐安拍了拍手上的灰,朝门口走去,“行开(让开),等我来。”

    *

    张家现在房子大了,灶房也跟着大了些许。

    姐弟三人在灶房里各自干活,竟也腾挪得开了。

    那边张茂借着锅里的热水洗碗。

    这边张越正迅速用一张很旧很旧的洗脸帕,将手里的饭盒仔细地裹起来。

    至于翟文嘛?她抱着扫帚,也不好好扫地,只顾盯着张越做事情。

    “阿姐,你说你裹那么严实做什么?反正送过去也差不多凉了。”

    “不会的,我走快一点,送到阿爸手上还是温热的,”张越说话间,已经迅速把饭盒打包好,放进一个布兜里面。

    “阿姐呐,你对咱爸可真好——”

    可惜你对他的好,他永远也看不到。

    后半句话,翟文没说出来,她不想让张越不开心。

    “阿爸现在虽然泡着病假,不用坐班,但是天天在市场上卖瓜子也辛苦,”张越拎起布袋,对张茂叮嘱了句,“阿茂,洗完记得把火灭了。”

    说着,她跨出门,同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翟文继续说:“工作日阿爸配着冷牛奶啃个凉掉的玉米馍馍,就当午饭了,到了周末,好歹让阿爸吃口热的。”

    张越是真的巴心巴肝地,为全家每一个人好。

    这么好的女儿,张逐安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

    翟文为张越委屈,她的心控制不住地难受,眼眶也有些发酸,当下她没有接话,只是岔开了话题,“要是场里评选劳模的话,咱们阿爸肯定能入选的。”

    “那可不,”张越笑着说,“阿爸这个人永远闲不下来。”

    张越走得虽然快,却十分注意,不让挎在肩膀上的饭盒倾斜。

    翟文瘪了瘪嘴,“他才不是闲不下来,他是不挣钱就浑身难受。带薪假只能拿死工资,他泡着病假也不好意思去跟人抢送奶的活儿,这白白少了一笔收入,他肯定要想办法把亏空补上。”

    翟文是真没想到,张逐安想到的办法竟然是每天带着秤砣,背着一背篓瓜子花生,到市场上去叫卖。

    市场倒是也不远,两人小步快走了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可远远的一看到张逐安吧,翟文忽然就不是那么想走上前去了。

    见张越还在闷头朝前走,翟文连忙一把拉住对方,“阿姐,先别过去,”

    翟文朝着张逐安的方向噜噜嘴,“你看阿爸在干什么?”

    张越停步,举目一看,只见张逐安刚给人称好了瓜子,正将称盘里面的瓜子,往人家的布兜里面倒。

    “他在卖瓜子呀,怎么了?”张越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你看他左手小拇指在干什么?”翟文提示道。

    张越依言看去,只见张逐安的小拇指,趁着无人留意,正不断地把秤盘上的瓜子往脚下的背篓划拉!

    张越:“……”

    “他要是因为缺斤少两,被人揍了,也不冤。”翟文简直觉得没眼看,干脆拿手捂住了脸。

    张逐安这是拿买主当傻子,可买主哪能真的是傻子呢?

    遇上那些稍微有点经验的,东西一拿到手上,就能掂量出大概的分量。

    所以张逐安这里,自然也成为了整个市场扯皮最多的摊位,着实为后续生意做不下去,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翟文同张越是真嫌丢人,她们把饭盒塞给张逐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连张逐安在后面支使她们,让她们帮自己看会儿摊,自己好先吃饭,她们都当没听见。

    “死丫头,叫你们干点活,一个二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张逐安没法去追,只好在后面骂骂咧咧。

    然而他嗓门越大,两个小丫头就跑得越快,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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