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目力远超常人,舟上几人在一阵轰鸣只见对岸江面下几只巨大的黑色笼子破水而出,而笼中正是一群似人非人的生物,表面乌黑,隐隐有油亮的鳞片反光。

    它们原本应当是眼睛的地方却只剩下两颗皲裂的小球,状似皮肤干瘪凹陷、只余骨骼筋络的活人,又似重获生气的干尸,一边剧烈地扭动一边嘶鸣着,黑笼上附着的禁制光芒闪动,但似乎已经压制不住它们!

    岸上的几个执法堂弟子目见异状,立马飞身落于笼上,催动禁制,似乎向将几个笼子再度压于滚滚江水之下。

    李琢、赵左意和灵舟上其它探云弟子见状,纷纷御气飞向岸边,而初至江陵的季凡朵还在舟上摸不着头脑:“什么玩意儿这是?你们探云派养的特殊口味小宠物啊?”

    孟弥霄走到船边,难得肃重了几分,道:“是尸傀。”

    赵左意皱眉:“最近缴获的一批尸傀怎么力量又增强了?”他话音刚落,那黑笼里的尸傀暴动愈发厉害,下一瞬黑笼上方爆开,数名执法堂弟子被掀飞出去,尸傀撕咬着从中涌动出来。

    赵左意在空中接过一两名弟子,运力将他们推回岸边。李琢心说一群不靠谱的东西,面上却无一分不耐,手中剑柄顺带一敲,将几个被掀飞的弟子,将他们打回了岸边。她皱眉,眼看尸傀已经无法压制,接下来场面智慧更混乱,清叱一声道:“抓不住了!直接绞杀!”

    说罢她直接振剑出鞘,手中灵力流转,在剑身虚虚一抹,顿生蓝色四道剑影,加上佩剑本身,五把飞剑在身周一绕,铮然有声,迅速飞斩向尸傀。

    本来还想将尸傀抓回笼中的几名执法堂弟子一听,知晓事态严重,只好将杀招全部使出来,可这尸傀却好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模样,被打碎的肢体变成黑乎乎的碎肉,过了一会儿碎肉又游走到头颅之下,重组成人形。

    几个体力不支的执法堂弟子被尸傀缠上,已占下风,李琢只好喊道:“诸位!命脉在喉间!”

    众弟子心中发苦,他们晓得对付尸傀要将其喉中的尸结碾碎,可尸傀不断涌动扭曲,极难控制,又攻击性极强,怎么能一击必中喉间?

    赵左意此时抽出腰间长杆毛笔,以笔作剑,以墨作刃,唇瓣一动,在空中信手写出一“缚”字,一个又一个字笔酣墨饱,落在尸傀身上却好似重逾千钧,将其定在水间、地面,而此时李琢背上的五柄飞剑迅速穿过这些定住的尸傀喉间,每穿过一个便发出一声刺耳的爆裂声。

    几瞬间,两人便配合杀掉了几乎大半的尸傀。尸结被摧毁后,表皮都融化成一滩恶臭的黑水,它所连接的脑仁和尸傀的筋脉留下来,在黑水中变成一摊软乎乎的东西,仿佛腐烂的水母。

    众人长呼一口气,几名弟子支撑不住,瘫坐在岸边。

    季凡朵在船边看着,浑身冒冷汗。孟弥霄在他旁边靠着船舷,高马尾顺着江风悠悠晃荡,季凡朵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不觉得恶心吗?”

    孟弥霄却扬了下下巴,示意他看那些“水母”,说:“你不觉得这很像人身上剥下来的内脏吗?”

    季凡朵终于没忍住,趴在船舷上哇地一声吐了。

    山脚下传来一道厚重男声道:“好了好了,还好你们都没杀光,给我留了几个活口。”李琢一听这声音,便晓得执法堂长老李沐来收拾烂摊子了。

    李沐一边抬手画印完善了禁制,一边颇为慈祥地夸了句:“几月不见,阿琢和左意的功法又长进了不少啊。”

    赵左意脸皮薄:“师姐下手稳准狠,我跟她配合得好。”

    李沐又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了看李琢:“阿琢已修出四把灭尘剑了,还差四把就赶上你师父了,这次辛苦你俩了。”

    李琢被他那慈爱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还是多亏了沐长老及时赶到。长老,为何这批尸傀如此暴动?”

    沐长老叹了口气:“我也正在研究,最近北面抓来的尸傀越来越多了,凡人根本无力抵挡,派出的弟子绞杀了大部分,带回来了这些,用作教习研究。”

    他看了眼执法堂泊在岸边的灵舟,道:“这应当是方才在小江陵斗法的两位小友吧?我已接到弟子璧符传书了。我这边还忙着,阿琢你先带他们安置吧。”

    说完了好像又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脑袋道:“哦对了,小江陵斗法得禁足,都是别的门派来的弟子,在哪禁足呢……就在云峰得了,就这么办吧。”

    赵左意:……长老,云峰那么大,有没有可能我和师姐活动的地方也几乎就在云峰,你这和没禁足有什么区别。

    李琢心道云峰好啊,又不用麻烦我找别的地方,又方便我近距离接触孟弥霄。

    李琢和赵左意带着孟弥霄、季凡朵一路上山,进了探云派,只见重峦叠嶂间云遮雾绕,风卷着丝丝流云盘在众峰山腰和山顶处。

    入了探云派,汉白玉石阶为基、雕刻云纹的石柱为支撑、青色檐角碧色瓦为顶,在几座山峰间构筑起气势恢宏的琼楼玉宇。

    季凡朵这会儿才回过神,一边张望打量,一边不忘了问:“尸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早在六十年前,北境尸傀不是已经被肃清了吗?”

    赵左意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刚刚船边你吐的到处都是,现在不害怕了?”

    季凡朵叫了起来:“我本来也没害怕!我那是恶心!恶心你懂吗!”

    孟弥霄一身红衣,略略落后李琢半步,他好像进了自己门派一般自然,李琢很好奇他为什么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放满了脚步,变成与他一排行走,问道:“孟公子不好奇尸傀为何重新现世吗?”

    孟弥霄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她,摇了摇头:“去年洛刀门在边境已发现了一些尸傀,当时兄长说尸傀重新现世,北境必定有变,但那时我们所见的尸傀并没如此之强。”

    季凡朵不禁惊诧:“去年就出现了?难道是北境昆夷又重新搬出来了什么邪术?”

    赵左意语气有些沉重:“按理说六十年前的那次清缴,昆夷邪术已被摧毁了。目前捕杀到的尸傀都流窜于边境一带,但有往境内扩张的趋势,北境有异是必然的,但我们并不晓得他们又用什么方法造的尸傀。”

    李琢接道:“故而这次掌门才想集各派精英弟子,一起授课休习,开展仙门历练,毕竟世事变化,若再生大乱,仙门不至于措手不及。”

    季凡朵还在咂摸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原来我们竟背负着挽救未来仙门于水火的大任……我还以为来探云派就是游学一番,所谓的仙门历练就是效仿十几年前的那场仙门盛会呢,大家聚在一起随便比划比划,吃吃喝喝。”

    孟弥霄道:“是十三年前,在药王谷举办的。当年我长兄带我去了一趟。”

    赵左意道:“那时候我还小,都没去成!哎,师姐那时候还没入派,肯定也没去过!”

    孟弥霄却看了看李琢,似乎期待她有不一样的答案。

    李琢袖中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她并没有那几年的清晰记忆,有的只是无数混乱眩目的碎片回忆,故而只是摇了摇头:“我也没去过啊。”孟弥霄垂了垂眸。

    赵左意点了点闪烁的璧符,道:“其他几派的弟子几日前已到我探云派了,等你和孟公子休整好,我们便在可以云峰集训了。”

    季凡朵嘴上却问:“小江陵是凡人地界,斗法违禁,在云峰大家都是修士,就没这说法了吧?”

    赵左意没多想,正直答道:“那自然没有,云峰入世,反而更重视修士间的切磋实战。”

    季凡朵道:“孟弥霄,要是在云峰境内你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

    孟弥霄和李琢并肩领先半步,只留给他一个高束马尾的红衣身影,悠悠道:“随时奉陪。”

    赵左意一边拉走冲着孟弥霄背影翻白眼的季凡朵,一边不忘跟李琢摆摆手道别,将他领去了云峰东边弟子住处。

    李琢则带着孟弥霄一路穿花拂柳,往云峰西边而去,口中解释道:“孟公子,弟子宿舍已经提前分好了,左意他们住云峰东,我们住云峰西,同处的还有药王谷弟子。”

    说罢又冲他笑了笑:“云峰虽然不管弟子斗法,不过大家在一起修习,也是半个同窗,而且按照云峰传统,弟子历练须组队进行。”言下之意是,所以跟其他弟子斗法,最好不要下手太狠。

    孟弥霄眨眨眼:“我晓得,我不会惹事的,师姐。”

    李琢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劲,好像显得他很委屈似的,温声道:“若是有事也无妨,既然江陵相遇也是有缘,何况我作为探云大师姐,你若有事可随时联系我,只要我能帮得上。”

    心里却想:“麻烦点就麻烦点吧,反正你是块肥肉,赵辟想从你身上探探洛刀门,我也想从你身上探探打通灵脉的门道。”

    孟弥霄听了她这话,却好似心情很好,轻声一笑,道了声多谢,舒展的眉眼自带一股潇洒意,让李琢晃神一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曾经一刀惊天地的洛刀首席,应当就是这样的意气少年,可惜……可惜如今灵脉破碎。”

    转而又自哂:“可惜别人做什么?自己的事才要紧,孟弥霄灵脉破碎尚且战力惊人,我李琢早晚也能突破桎梏。”

    李琢和孟弥霄各自回屋后,李琢往床上一栽,自这次接任务下山后她便没有好好休息过,在伯劳对她没换衣服就上床行径的吐槽里,她很快进入了沉眠,无尽的梦境碎片将她裹挟了。

    一会儿梦见灵脉扩张时的痛楚,一会儿梦见自己早起晚归修为终于精进了,渐渐地更久远的记忆涌上来,她逐渐看见了小时候赵左意跟在她屁股后面,看见自己刚入探云时不谙人际关窍,被其他弟子排斥……那进门派之前呢,那时候自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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