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囚把醉得迷迷糊糊的我背在身上,开始往桥头飞,却被我蹬了一脚:“不行……你还在守门,擅离职守,要,要,要被罚的!”

    吾囚叹了口气:“不怕。”

    “不行!老子说不行就不行!”我在他背上一阵拳打脚踢。

    他拗不过我,便把我放下,脱下外衣给我披上。

    我用仅存的意识,指着吾囚道:“你,你,……你啥来着……”

    吾囚慢声道:“别急,想想你来找我的目的。”

    “哦对对,你得帮我个忙!你知道,云霆,云霆他可坏了,我得杀了他,我还得找我的族人……你得帮我,帮我去打架,成了鬼太子,就有定魂杖了。定魂杖,诶,我的定魂杖呢?你还我定魂杖,还我……嗝~”

    眼前的吾囚渐渐成了两个,我以斗鸡眼的姿势倒向前去,在一个微暖的怀抱里失去了意识。

    第二日我灰溜溜地回到桥头扫地,孟词一听我喝多了记不得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气得差点翻了白眼。

    我认错认了半晌,在被孟词数落得狗血淋头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吾囚黑色的斗篷在空中翻飞。他并不知道我和孟词真正的关系,在所有人眼里,我与孟词顶破天算得上奸夫□□。

    孟词二话不说倒在我怀里,声音酥透了我半边脑袋:“你说,你昨夜没来找我,可是去见了其他小妖精?”

    话说完的时候,吾囚正好落到身边,淡定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和孟词卿卿我我。

    我浮夸地“哎呀”一声:“吾囚?你怎么来了,嗐,我只顾着和孟娘说话,竟然没看见你。”

    吾囚道:“你昨晚让我每日午时来此勤修苦练,势得太子宝座。”

    我有些难以置信:“我没喝断片?”

    “应当是潜意识。”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可这样算起来……这大半天的骂我岂不白挨了?

    我瞪眼看向孟词,她却一副“是你自己说断片的,不关我的事”的表情,扭着漂移臀回了茶馆。

    她这撒手掌柜当得尤为心安理得,就好像这件事已十拿九稳了一般。只留我对着吾囚犯起了难:小萝莉做冥王已非一年半载,各种方法尝尽都没能让定魂杖认主,就算吾囚使出浑身解数成了这鬼太子,又有何用?

    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认主一事,竞选冥王太子原本就是惹火上身的麻烦事。且不说过程中会不会被某只鬼揍废打残,单就参加这件事,已经触了冥王的逆鳞,她那么记仇的一个暗黑小萝莉,日后指不定如何报复。

    我摸着下巴瞄了几眼吾囚相当淡定的目光,越发惋惜起来:这小家伙,八成还不知道其中利害呢。

    “昨天给你的那本八卦簿,你看了没?”

    “看了。”

    “那就好那就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里面记得都是众鬼法术的弱点,孟……咳,那个,我,我自己花了好长时间才搜集到的,虽然你慧根差,但是只要把上面的克敌技巧练好,打个一般小鬼不成问题。”我搓搓手,殷切笑道,“你努力练习,成为鬼太子指日可待!”

    吾囚看着我,点头。

    我给他指了指河对岸的魂柳林,让他闲暇时去那里练习,一来躲避众鬼,二来躲避冥王,三来……练习这种不可告人的丢人术法,还是躲起来丢比较妥当。

    当然,最后这一句我是万万不会对他说的。

    我微笑着等吾囚过了桥,“嗖”地一声便闪到了我的小情鬼孟词身边,一把搂住了她。小二很有眼力见地给我们上了最好的茶,便去招呼其他客人,留我们两人耳鬓厮磨。

    其实我心里隐约感觉出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孟词虽然给了我阴阳八卦簿,但肯定还留有后手。毕竟以她一向缜密的心思,不可能把全部筹码压在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上。

    果然,孟词谨慎地环顾一周,然后佯作媚态地戳了戳我的胸膛,嘴上说着调情的话,却传音入密道:“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一头雾水。

    她放下茶杯,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倒在我肩头,我附耳过去,只听她道:“把吾囚扔到万魂街里,那里面都是活生生的靶子,让他历练历练,定可改头换面。”

    我倒吸了口气:“果然,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孟词拍了一下我的脑门:“我这也是为他好,就算不参加海选,让他去历练一番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难不成你想让他一辈子活在你的庇佑下么?你我若成大业必然刀口舔血,倘若你中道身死,他当如何?再者,这些年你为他挨了那么多明枪暗箭,便让他全力帮你一次又如何?这次就当他报恩,以后你们便两清了。”

    这话听的我是既别扭又无语:“我的孟娘,孟大善鬼哎!这不是两不两清的事,咱们的目的是定魂杖,对吧?你说就吾囚那点本事,即便狠狠历练、练至半死不活,也未必能在海选中得胜,你怎么就好像默认了他能拿到定魂杖似的?说,你是不是瞒着我还有别的路子?”

    孟词拿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吹了好一会儿茶叶,才道:“你既猜到我瞒着你,那必定是你不能知晓的事,何必再问。”

    这话答的模棱两可,我还想再问,她却突然放下茶杯,斜睨着我道:“费这么多口舌,无非是你打心眼儿里舍不得那小子。要是真舍不得,就放他去练,起码能保他后半生平安。”

    我默然,孟词不愧是第一智囊,总能一眼就看透旁人的心思。

    虽说吾囚这家伙又笨又蠢长得也不好看,但他的确是个好兄弟。这么多年以来,他就像我身后的一只小尾巴,长着多余,去了可惜。我确实帮他打过几场恶战不假,但他对我也是百依百顺。让他一个人去历练,还是在那要了鬼命的万魂街……怎么想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不过孟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不能也让他跟我送命。此事过后,两清便两清罢。

    深思熟虑后,我便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吾囚。

    他没有我预想的那样犹豫,只是问了我一句我怎么都没觉得是重点的问题:

    “两不相欠?”

    “嗯。两不相欠!”

    他默了片刻,道:“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踏进了万魂街。

    我在万魂街外抬脚看着他远去,不禁感慨当初总是被鬼欺负的小家伙的确是长大了,现在都已经比我高出一头了。

    “吾囚!”看着他一步步远去,心里越发不是滋,脱口把他叫住,他与我皆是一怔。

    我咳了两声,笑道:“给老子毫发无损地回来!”

    一向不怎么笑的他脸上竟也有了笑意,对着我道:“好。”

    万魂街上灯火悠悠,将他的身影无限拉长,拓在青色地面上,忽而萧瑟的苍凉。

    “还是舍不得?”孟词的手突然搭在肩头,也不知她何时来的。

    ?我摇摇头,也不知这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哪怕当年我为了吾囚挨了冥王百鞭,也没现在这样揪心过。

    最让我纠结的是,一想到这个主意是孟词出的,我便下意识不想理她,虽说她是我最亲密的小美鬼。

    孟词也没说我什么,只叹了口气,道,“走吧,你还要回去扫地,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做到滴水不漏,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我被她拉着向桥头走去,回头看了几眼阴翳弥漫的万魂街,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刚踏上奈何桥,就听见一声极为小声的“云霆”传入耳中,我和孟词同时怔住,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朝桥下看去。

    只见忘川河边,两只绿油油的小鬼一面钓着鱼,一面神秘兮兮地私语。

    小鬼甲道:“这你都不知是谁?就是酆都那位用了十九年复活的时川人!”

    小鬼乙:“时川人?这就奇了,酆都那位一向疯疯癫癫,为何要复活这个叫云霆的人?”

    “这个……就说来话长咯!关系到咱们九界的过去,说出来可是要被……”小鬼甲做出割舌的动作,“你呀,还是把这件事给烂在肚子里吧,免得被别人听到,召来杀身之祸!”

    小鬼乙吓得捂住嘴巴:“这么可怕!你刚才说那个云霆在通缉一个灵……”

    小鬼甲一把捂住他的嘴:“嘘——!那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

    小鬼乙猛地点头,甲才松口气放下了手,感慨道:“唉,你还小,不知道这两个字有多可怕。这十几年来只要是有人提到,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会招来杀身之祸。此族实在不祥,不祥啊!”

    小鬼乙懵懂地仰起头:“可是我听墨琼大哥说,他们是护佑九界的,怎么会不祥呢?”

    “哼,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他们仗着自己长生不死,偏袒那群暴君,九界百姓早就忍无可忍了!要我说啊,酆都那位这辈子浑浑噩噩,也就干了逆灵这么一件好事!”

    “原来是这样啊。”小鬼乙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他们被灭族,果然是天理昭彰。”

    而我听着他们的话,眼里看见的,却是孟词在石桥上抓出的指印,指节都已泛了白。她什么也没说,拉着我默默离开,在孟府门前却突然停住,没有回头,只传来森冷的话语:

    “现在,你心里可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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