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场雪落之后，冬意就跟着达到了最浓厚的时候。白若桉穿着一身海棠红团花对领长袄，同身侧的人一齐漫步在京城素白的长街。
想想距离上次见面，竟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近一月之久。
本来久未见面，白若桉该是欢欣的，毕竟这次可是顾止羽难得主动约她相见，然而刚刚听到的消息却硬生生将她原本的好心情掀翻在地。
白若桉：“谦王为什么要主动向皇上请愿给你安排差事？”
顾止羽：“四弟说他腾不开手，正巧又不是什么棘手的差事，我又得空，这才想着交给我。”
白若桉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这话她一个字都不信！没人比她更了解那人的掌控欲究竟有多么严重。
“你信？”她忍不住问道。
顾止羽瞧了眼她的表情，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信与不信父皇都已经同意了，我也只能接下。”
白若桉：“……”好有道理。
顾止羽道：“不过有七弟帮衬着同我一起，倒也不用过多担心处理不好。”
白若桉：“……”就是这样她才更担心了。
在顾止羽尚游弋于朝堂之外时，大元有能力争夺那个位子的，除了四皇子顾止延，就只剩下七皇子顾止衡了。
这位年幼丧母的皇子殿下，自小就性情顽劣。其母妃过世后，虽由辰宇帝指了另一妃嫔收于身下抚养，却因其管教不力，由着这位七皇子越长越歪。
虽然表现多有差强人意之处，七皇子却依旧有一批独忠于自己的拥护者。
以前白若桉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止衡这样差劲的人，居然能和顾止延对峙多年依旧不相上下，明明不论是哪一方面来讲，顾止延的优秀都足以完美压制顾止衡。可如今她已明白，这是辰宇帝有意制衡的结果。
可笑当初自己看不透，每每辰宇帝偏向顾止衡时，她一边义愤填膺地替顾止延鸣不平，一边感叹顾止延可真是大度谦逊的人。
她竟从未见过他有情绪剧烈起伏的时候。
后来白若桉才知道，顾止延哪里是大度，他是早就明白辰宇帝的意思。他不会为此焦虑，但是他会先一笔一笔地将这些账全部记着，等时机到了，再慢慢清算。
而这次顾止延主动提及想让顾止羽接手差事做，八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意识的，白若桉想起前些日子顾止延莫名其妙向她递的那些帖子，和在画春楼对自己说过的话。
总不可能他是想找机会搅黄自己的婚事吧？白若桉有些荒谬地想道，头却条件反射地摇了摇。
然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人留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过深重，她既不想自己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也不希望身边的人和那人产生什么联系。她忍不住道：“真的不能推掉吗？皇上不是知道你身体不好吗，为什么还会同意让你去办事？”
顾止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观察力一向很好，顾止羽能察觉到，从少女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一丝丝恐怕连她自身都没能注意到的惶恐。
她在怕什么？
顾止羽虽心生疑惑，却还是安抚道：“没事，此事虽然繁琐却并无难处理的地方，又有七弟帮忙，不会有问题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若桉也只能闭嘴了。
其实安排给顾止羽的差事确实没什么难处，近日讨论的最频繁的无非就是南方的战事。虽然安远军挥师南下后，土蛮前进的势头被有效的打了回去，可南方地势多山岭，是典型易守难攻的要塞，又恰逢霜降天，战线只会被无线拉长。
打持久战最重要的就是后方补给问题。南境资源贫瘠，想要维持消耗，就需要从其他地方调派支援，而筹备粮饷这件重要的事，自然就是由顾止延主要负责的。
统计，验收，调派，上报，一层一层，工作量之大自然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朝堂上的官员，一半都在为这件事来回奔走，为此原本临近年关的假期都被取消掉了。
更别提顾止延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他说忙不过来，倒也确实能说得过去。所以，顾止延才在清政殿单独向辰宇帝提起，由顾止羽负责关于筹备粮饷的上报统计。一来可以帮助他减轻一部分工作负担，二来也免得顾止羽整日闲游引出微词。
白若桉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她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应道：“那你可要做仔细了，千万别出错了！”
顾止羽颔首柔声道：“嗯，我会的。”
既然确定好了，继续纠结也没什么意义，白若桉索性彻底放下这件事，好好享受难得的悠闲。
她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喻知卿在你那儿如何？听不听话？没给我闯什么祸吧？”
顾止羽失笑一声：“你怎会如此觉得？”笑过后，他答：“你可以放心，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在你府上当个打下手的下人，倒确实有点屈才了。”
白若桉：“……”
她当然知道喻知卿很出色，不然前世不会走到那个高度。当时喻知卿伤势需要静养，虽然第二日按预计清醒了过来，却不适合立刻活动，是以在小别院又住了三日方才回的府。
白若桉不知道喻知卿在顾止羽那里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反正他回来没多久，顾止羽就给她来信，说喻知卿是个很有潜力的人，希望自己能让喻知卿跟着他做事。
对于这个提议，白若桉自然是欣然应允的。她后来也好奇的问过，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顾止羽只回了她两个字。
直觉。
顾止羽说，从喻知卿的眼神就能看的出来，他是有别于普通人的。
白若桉了然。
他们便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走着。身旁时不时有嬉闹的小童奔跑而过，叫卖的商贩熙熙攘攘，炮竹声不断，却全然影响不到他们。
一日便就这般过去了。
回府前，白若桉笑嘻嘻地问顾止羽：“还有两月就日子了，你有准备好吗？”
顾止羽微怔，目光偏移开来，缓缓点了点头：“嗯，一应所需皆已齐备。”
白若桉道：“我不是问你东西。”
闻言，顾止羽神色间露出一抹疑惑，歪头看她。
白若桉呼吸微微一滞。
顾止羽是真的很好看，脸型清俊，肤色白皙，浓眉高鼻薄唇，每一处都融合的恰到好处。他的长相完全随了惠宁皇后，其实她早就不太记得惠宁皇后的模样了，但自从听到不止一人说顾止羽很像先皇后之后，白若桉就感觉自己好像也能逐渐回想起一些了。
而当这么一个好看的过分的人目光专注地看向你，一向寡淡薄情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心动。
原本存着戏弄心情的白若桉突然就觉得身上好像出现了一丝丝微妙的别扭，准备好的话也有点说不出口了，哪哪儿不舒坦。
顾止羽：“？”
白若桉‘额’了一声，“那个……其实也没什么……”
眼瞅着顾止羽神色越发专注疑惑了，白若桉心一狠，眼一闭，低着头。
“就是想问问……”
顾止羽耐心等着下文，却见面前人突的凑近，暖暖的呼吸喷洒在耳侧，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青年身子僵住了。
白若桉小声说道：“就是想问问你……你有准备好要娶我了吗？”
顾止羽：“……”
……
谦王府，杨幸刚把谦王吩咐的事务安排妥当，转头就撞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凤惜儿笑道：“杨管家，不知这会儿，殿下可得闲了？”
杨幸忙垂首行礼，道：“凤小姐来了怎么也没听着通传，失礼了，殿下现下还在书房处理事务。”
凤惜儿：“那杨管家可否替我通报一声？我有点要事要寻殿下。”
杨幸头垂得更低了：“自然，小的这便去，只是……若殿下不便相见……”
凤惜儿柔声道：“若殿下此时不便见我，我自会改日拜访。”
杨幸：“多谢凤小姐体谅，那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凤惜儿点头：“有劳了。”
书房，顾止延却并没有如杨幸所说那般忙于公务，而是立于桌案前提笔作画。
杨幸道：“爷，还是不见吗？”
“不见。”顾止延头也不抬的说道。
杨幸却并没有马上领命出去，而是目露迟疑，犹豫着开口道：“爷，这已经是凤小姐第四次来找您了。”
顾止延手上动作一顿，淡淡抬眼，神色不辨喜怒。
杨幸却瞬间心中一紧，他低着头，硬着头皮说道：“小的没有要忤逆爷的意思，只是，凤小姐毕竟是丞相大人最宠爱的幼女，我们同丞相府……况且看凤小姐的意思，您就算今日不见，她明日也还是会来。”
“爷，不妨就先看看凤小姐是为何而来，再……”
顾止延轻置画笔，既不答话，也不再继续动作。
他低头瞧着自己这幅还未成图的半成品，即便还未成图，却依旧能让人一眼看出上方画着的是一名女子。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下来。
片刻后，顾止延方道：“让她去前院等着。”
想想距离上次见面，竟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近一月之久。
本来久未见面，白若桉该是欢欣的，毕竟这次可是顾止羽难得主动约她相见，然而刚刚听到的消息却硬生生将她原本的好心情掀翻在地。
白若桉：“谦王为什么要主动向皇上请愿给你安排差事？”
顾止羽：“四弟说他腾不开手，正巧又不是什么棘手的差事，我又得空，这才想着交给我。”
白若桉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这话她一个字都不信！没人比她更了解那人的掌控欲究竟有多么严重。
“你信？”她忍不住问道。
顾止羽瞧了眼她的表情，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信与不信父皇都已经同意了，我也只能接下。”
白若桉：“……”好有道理。
顾止羽道：“不过有七弟帮衬着同我一起，倒也不用过多担心处理不好。”
白若桉：“……”就是这样她才更担心了。
在顾止羽尚游弋于朝堂之外时，大元有能力争夺那个位子的，除了四皇子顾止延，就只剩下七皇子顾止衡了。
这位年幼丧母的皇子殿下，自小就性情顽劣。其母妃过世后，虽由辰宇帝指了另一妃嫔收于身下抚养，却因其管教不力，由着这位七皇子越长越歪。
虽然表现多有差强人意之处，七皇子却依旧有一批独忠于自己的拥护者。
以前白若桉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止衡这样差劲的人，居然能和顾止延对峙多年依旧不相上下，明明不论是哪一方面来讲，顾止延的优秀都足以完美压制顾止衡。可如今她已明白，这是辰宇帝有意制衡的结果。
可笑当初自己看不透，每每辰宇帝偏向顾止衡时，她一边义愤填膺地替顾止延鸣不平，一边感叹顾止延可真是大度谦逊的人。
她竟从未见过他有情绪剧烈起伏的时候。
后来白若桉才知道，顾止延哪里是大度，他是早就明白辰宇帝的意思。他不会为此焦虑，但是他会先一笔一笔地将这些账全部记着，等时机到了，再慢慢清算。
而这次顾止延主动提及想让顾止羽接手差事做，八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意识的，白若桉想起前些日子顾止延莫名其妙向她递的那些帖子，和在画春楼对自己说过的话。
总不可能他是想找机会搅黄自己的婚事吧？白若桉有些荒谬地想道，头却条件反射地摇了摇。
然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人留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过深重，她既不想自己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也不希望身边的人和那人产生什么联系。她忍不住道：“真的不能推掉吗？皇上不是知道你身体不好吗，为什么还会同意让你去办事？”
顾止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观察力一向很好，顾止羽能察觉到，从少女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一丝丝恐怕连她自身都没能注意到的惶恐。
她在怕什么？
顾止羽虽心生疑惑，却还是安抚道：“没事，此事虽然繁琐却并无难处理的地方，又有七弟帮忙，不会有问题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若桉也只能闭嘴了。
其实安排给顾止羽的差事确实没什么难处，近日讨论的最频繁的无非就是南方的战事。虽然安远军挥师南下后，土蛮前进的势头被有效的打了回去，可南方地势多山岭，是典型易守难攻的要塞，又恰逢霜降天，战线只会被无线拉长。
打持久战最重要的就是后方补给问题。南境资源贫瘠，想要维持消耗，就需要从其他地方调派支援，而筹备粮饷这件重要的事，自然就是由顾止延主要负责的。
统计，验收，调派，上报，一层一层，工作量之大自然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朝堂上的官员，一半都在为这件事来回奔走，为此原本临近年关的假期都被取消掉了。
更别提顾止延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他说忙不过来，倒也确实能说得过去。所以，顾止延才在清政殿单独向辰宇帝提起，由顾止羽负责关于筹备粮饷的上报统计。一来可以帮助他减轻一部分工作负担，二来也免得顾止羽整日闲游引出微词。
白若桉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她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应道：“那你可要做仔细了，千万别出错了！”
顾止羽颔首柔声道：“嗯，我会的。”
既然确定好了，继续纠结也没什么意义，白若桉索性彻底放下这件事，好好享受难得的悠闲。
她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喻知卿在你那儿如何？听不听话？没给我闯什么祸吧？”
顾止羽失笑一声：“你怎会如此觉得？”笑过后，他答：“你可以放心，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在你府上当个打下手的下人，倒确实有点屈才了。”
白若桉：“……”
她当然知道喻知卿很出色，不然前世不会走到那个高度。当时喻知卿伤势需要静养，虽然第二日按预计清醒了过来，却不适合立刻活动，是以在小别院又住了三日方才回的府。
白若桉不知道喻知卿在顾止羽那里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反正他回来没多久，顾止羽就给她来信，说喻知卿是个很有潜力的人，希望自己能让喻知卿跟着他做事。
对于这个提议，白若桉自然是欣然应允的。她后来也好奇的问过，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顾止羽只回了她两个字。
直觉。
顾止羽说，从喻知卿的眼神就能看的出来，他是有别于普通人的。
白若桉了然。
他们便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走着。身旁时不时有嬉闹的小童奔跑而过，叫卖的商贩熙熙攘攘，炮竹声不断，却全然影响不到他们。
一日便就这般过去了。
回府前，白若桉笑嘻嘻地问顾止羽：“还有两月就日子了，你有准备好吗？”
顾止羽微怔，目光偏移开来，缓缓点了点头：“嗯，一应所需皆已齐备。”
白若桉道：“我不是问你东西。”
闻言，顾止羽神色间露出一抹疑惑，歪头看她。
白若桉呼吸微微一滞。
顾止羽是真的很好看，脸型清俊，肤色白皙，浓眉高鼻薄唇，每一处都融合的恰到好处。他的长相完全随了惠宁皇后，其实她早就不太记得惠宁皇后的模样了，但自从听到不止一人说顾止羽很像先皇后之后，白若桉就感觉自己好像也能逐渐回想起一些了。
而当这么一个好看的过分的人目光专注地看向你，一向寡淡薄情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心动。
原本存着戏弄心情的白若桉突然就觉得身上好像出现了一丝丝微妙的别扭，准备好的话也有点说不出口了，哪哪儿不舒坦。
顾止羽：“？”
白若桉‘额’了一声，“那个……其实也没什么……”
眼瞅着顾止羽神色越发专注疑惑了，白若桉心一狠，眼一闭，低着头。
“就是想问问……”
顾止羽耐心等着下文，却见面前人突的凑近，暖暖的呼吸喷洒在耳侧，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青年身子僵住了。
白若桉小声说道：“就是想问问你……你有准备好要娶我了吗？”
顾止羽：“……”
……
谦王府，杨幸刚把谦王吩咐的事务安排妥当，转头就撞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凤惜儿笑道：“杨管家，不知这会儿，殿下可得闲了？”
杨幸忙垂首行礼，道：“凤小姐来了怎么也没听着通传，失礼了，殿下现下还在书房处理事务。”
凤惜儿：“那杨管家可否替我通报一声？我有点要事要寻殿下。”
杨幸头垂得更低了：“自然，小的这便去，只是……若殿下不便相见……”
凤惜儿柔声道：“若殿下此时不便见我，我自会改日拜访。”
杨幸：“多谢凤小姐体谅，那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凤惜儿点头：“有劳了。”
书房，顾止延却并没有如杨幸所说那般忙于公务，而是立于桌案前提笔作画。
杨幸道：“爷，还是不见吗？”
“不见。”顾止延头也不抬的说道。
杨幸却并没有马上领命出去，而是目露迟疑，犹豫着开口道：“爷，这已经是凤小姐第四次来找您了。”
顾止延手上动作一顿，淡淡抬眼，神色不辨喜怒。
杨幸却瞬间心中一紧，他低着头，硬着头皮说道：“小的没有要忤逆爷的意思，只是，凤小姐毕竟是丞相大人最宠爱的幼女，我们同丞相府……况且看凤小姐的意思，您就算今日不见，她明日也还是会来。”
“爷，不妨就先看看凤小姐是为何而来，再……”
顾止延轻置画笔，既不答话，也不再继续动作。
他低头瞧着自己这幅还未成图的半成品，即便还未成图，却依旧能让人一眼看出上方画着的是一名女子。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下来。
片刻后，顾止延方道：“让她去前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