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九嶷山上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先是宫内出事。
嘉兰宫中竟有鲛族细作打着复国的名义，集结起来夜袭北冕帝的宫门。这不打不知道，一打，歪打正着将六部埋在宫中的眼线都揭打出来了。现下北冕帝在殿中发怒，急兵集将，派遣数万近卫兵围了各妃的宫殿，陈年旧案桩桩件件攉腾出来，宫妃们干脆撕破了脸皮互相攀咬……
与此同时。
九嶷山中夜里又发现了冰族的刺客。那些刺客目标明确，来势汹汹，法力高强，如有神助般在山内行走自如，打伤了帝王谷中数名留守的神官。司徒、司马们联手御敌，堪堪击退这伙暴徒。连司空第一时间敲响山钟，命全体神官戒严各方，尤其不准六部之人随意走动，以免抓不住九嶷山内部与冰族勾连的贼子。
霎时间，山内山外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
分配给赤族的院落内。
“郡主！您做什么？”侍女玉绯牢牢抱住朱颜的大腿，“这山内乱得很，您前几日不守山规，深夜偷偷闯谷被神鸟抓回来，王爷罚您禁闭您忘了？”
“你也说是前几日，陈年旧事了嘛，”朱颜寸步难移，只得赌咒发誓保证道，“好玉绯，我就是开窗看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发誓，绝对绝对不乱跑出去！”
“不是奴婢想拦您，而是刚来的神仆也警告过了，让咱们禁闭门扉，防止勾连，违者以谋逆罪论。”
“我堂堂郡主，岂会吃饱了没事与冰族勾连？哎呀玉绯，你就是操心太多。”
“郡主！”
玉绯抱得手酸，朱颜讲得口渴。
主仆二人僵持不下。
好在心急如焚一脸冷汗的赤王及时赶到，解救下玉绯。
“颜儿！你在干什么！！”
不消再问，赤王见主仆俩人一拽一逃的别扭姿势，结合女儿过往劣迹，瞬间便猜出刚才此房内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朱颜胆大包天深夜闯谷，打也不是骂也心疼的赤王花费口舌与女儿讲了一番赤部受夹板气的近况，女儿安分不少。自以为苦口婆心会有成效的赤王没想到今晚朱颜又故态复萌，明知外头凶险还想凑这要命的热闹，一时间怒火攻心，对着女儿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你给我跪下！”
“颜儿我问你，你母妃出门前是怎么交代你的？枉顾父母担心，执意以身犯险，这是不孝！”
“大司命告诫过你谷内凶险，不得擅闯，你仍一意孤行，迷晕玉绯，最后被神鸟公然扔回院落，让其他部族看了笑话不说，身为郡主，使赤部本就难为的处境更加如履薄冰，这不仅是无用，更是无德！”
赤王“不孝”、“无德”的一通发作，让在赤王甫进门时，还存着撒两滴猫泪糊弄长辈的朱颜被吓得不敢出声。
她本是赤王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儿，也是赤王心中最疼爱的孩儿。曾是妾妃之子，不被先王妃所喜，后来即便赤王将她的母妃扶为正室，因心疼她从小吃苦，在管束上便下不了狠心。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赤王与赤王妃必定心软，因此这朱颜快成年了，仍是孩童般混沌心性。再这般放任下去，不知又要为赤部惹出多少事端！
赤王打定主意，此番回到天极风域后，必定要为女儿延请名师，下苦功磨炼她的性情。这赤部的重担是不能交托到她手上了，只盼望她学有所成，将来也好嫁个殷实的人家平安度日。
坐在绣凳上暗自琢磨一通的赤王回过神。
腿边两只小鹌鹑似的一主一仆哭红了眼，连向来理直气壮的朱颜也不敢再与父亲狡辩，只默默流泪，好不可怜。
“唉。”赤王慈父心既犯愁也犯难。搀了女儿起身，打算细细给她讲讲今夜之事。从自个儿口中听说，总比她去外面瞎忙活打听要好不是？
其他部族如何暗通曲款传递消息暂且不提，赤王只知，今夜大乱的源头不明:“宫中说是鲛人作乱。”
“鲛人？”朱颜红着双肿泡眼，知父亲对自己心软，可见未曾少一分疼爱，便一下精神振作，活泼起来，“不对。父王您想想，若我是鲛人细作，蛰伏宫中多年，必定等到外军攻城时里应外合，何必如此急躁，今夜便竖起旗帜，急吼吼逼宫？”
“噤言！”赤王警告女儿，“唉，里头水太浑，咱们不必理会，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好了，你也不要多想，安心给我在房中待着，哪儿也别去，等这望星使伴舞之事一了，我就向大司命请辞，让下人赶紧收点行囊，咱们早日回天极风域去。”
“可是……”朱颜寻高人学术法的愚痴未改，还在犹豫。
“颜儿！”
“……好吧。”面对老父亲的瞪视，朱颜只得闭紧嘴巴，先答应下来。
……
白族的院落内。
暗卫将宫内的消息拼死送出，王府带来的谋士第一时间把事情脉络捋清楚后呈至白王案前。
“这下我看青王如何应对，哈哈，他那妹妹青妃在宫内没少下黑手暗害皇嗣，不仅如此，这青妃仗着帝君无心政务，屡次插手六部军需事宜，想妄图以此事挟持六部，哼，野心昭昭的逆臣贼子。”
白王心下痛快得不行。
自白族皇后白嫣被□□妃统摄后宫事务后，向来在空桑六部中势头最鼎盛的白族反而被青族后来居上，踩了一脚。
望星广场，青王说着“这些年青州大受龙恩”那副嘴脸历历在目，白王咽不下这口憋屈气，却拿他没奈何，这回宫中事发，他可真是高兴坏了。
“只是青妃手里有个成年的皇子，这些年帝君子嗣不丰，就算看在雨殿下的面子上，帝君也会给青妃点脸面的。”谋士拱手道。
白王不甚在意:“无妨，无妨，空桑祖制，不论谁坐帝位，皇后都必得是白族女子，管她青妃如何？反正我白族无忧。”
说起这个，谋士不得不提一句:“冷宫内殁了的那位……”
“算她倒霉。”白王装模作样叹了一声，“生前没为家族尽力，还生了个孽子给家族蒙休，悄无声息死在冷宫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谋士:“……是。”
连亲妹妹都能草芥视之。
谋士拱手退去，心下却不由一寒。
……
青族院落内。
杯盏碎落一地，很快被仆人换上新的。这边夜探帝王谷的冰族使者刚来质问青王办事不利，连谷中境况都打探不清楚，是否有二心；那边亲卫就来急报，说宫内青妃出了事。
这内也忧，外也忧的，青王压不住脾气，一把将几案踹飞！
被侍从引进别院书房的青族长老屏退闲杂，单单捡了两件事与青王听。
首先是这宫中细作叛乱之事。闹得大，各部送进宫的皇妃都被波及，但最后清点下来，宫中只死了冷宫中那位废后。
“有人纵火烧宫，青妃、紫妃等皇妃的宫殿都未幸免，当时宫中仆从大乱，那些宫人只能先紧着要紧的人救，等火势平息后，整个冷宫宫殿只剩残砖断瓦，里头的宫人皆被细作杀光。青妃娘娘还想查查，但是帝君听闻噩耗后，派心腹内监把属于白嫣皇后那具焦尸收敛，发话说，这棺椁尽快送到九嶷山帝王谷掩埋，并且不许以皇后之礼祭祀。”
“钦天监里咱们的人传出话来，属于废后的命星的确陨了。”
“看起来，帝君真的厌恶极了废后，今后，只要时雨殿下顺利继承大统，白族不足为惧。”
第二件，是王府旁支家的豪奴在万民客栈冲撞了大司命的幼徒，被一剑斩伤的事。
“这奴才平日就爱打着王爷您的旗号招摇，招子不够亮，得罪错了人，倒是死不足惜。”
“有趣的是，我们的密报里只查到这九嶷山应各山门之请，总督游学事宜，来的都是方外子弟，却不知这方外子弟的队伍里还混进来不少大人物。”
青王谨慎，也傲慢。头一件事他无动于衷，有青妃坐镇宫中，废后不论怎样也掀不起水花。第二件事倒令他提起点兴趣:“哦，怎么？”
青族长老捋了捋胡须:“那日大司命弟子斩伤咱们的人后，留下两名同伴善后。此二人一个是徵部的世子徵维，一个是前辋川王的遗腹子，今辋川王的胞弟。还有一名打伤许多奴仆的女子，正是咱们想要拉拢的苍漠族长之女。苍漠一族虽野蛮难驯，人口不足两万，但其族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力大无比，战斗力可怖。您说，这九嶷山……”
“你的意思是这九嶷山是在故意拉拢这几派人？”青王拇指杵着下颌，“我记得大司命幼徒是一个女孩儿？”
“正是。”青族长老拱手道，“这女弟子是大司命与人论道中捡回的弃婴，因为是女子，并没有给她封神职，据我们的人观察，这女弟子在山中十分受宠爱。”
“受宠？看来在九嶷山地位不凡？”
“是。此女古灵精怪，样貌不俗，只是性子顽劣，放着九嶷山高深的术法不学，镇日爱钻研些旁门左道的器物。”
“这倒不要紧……”青王沉吟半晌，不知在做何打算。
青族长老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某个未证实的猜测禀告给青王:“殿下，宫内作乱，好像有蝎部的手笔……”
“什么？”青王骇了一跳，“这蝎部不是早就灭族了吗？再说，当初参与围剿蝎部的六部贵族们这些年几乎都跟撞了鬼似的，整府人口意外频出，死的死，伤的伤，难不成这蝎部真跟传说中的那样，是神的后裔？身怀诅咒？”
“可是殿下，您的兄长还健在……”青族长老欲言又止，“这蝎部，恐怕也并不是没有余孽啊。”
想起府内那个不成器又被蝎部吓破胆的兄长，青王怒不可遏！
“当初父亲还在世时我就劝过他，别打着帝君的名号联合六部围攻蝎部，他偏偏好色贪财，听信术师说什么藏宝图！说什么美人膝！以为蝎部是坐怀宝山的稚童，可轻易攻克！”
“结果呢？什么滔天富贵也得他有命花才行！”
“愚蠢！”
“愚蠢！”
……
……
议事堂中。
四大司空挨个向大司命汇报机务，殿外由司马带领神仆把守，非令不得擅入。
一盏茶后。
议事堂杀机立撤。其余三位司空领命而去，相司空将一黑衣人带进殿中后，独自守在殿外。
那黑衣人神情冰冷，一上来便是质问:“大司命，你我之间定下盟约，你可还记得？”
“……自然。”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玉儿是怎么卷入你们的谋划中的？”
“……”
举起茶杯的大司命面上愧疚一闪而过。
黑衣人眼尖，捕捉到这抹神色，冷笑道:“您可千万记得，咱们盟约成不成，取决于玉儿过得好不好。您的筹谋，我部鼎力相助，我部唯此心愿，也请您放在心上。”
茶杯落桌。
黑衣人离去。
相司空进殿拱手:“尊上，您……”
大司命抬袖制止他的话，只吩咐道:“待玉儿伤好，送她继续游学去吧，不只是盟约，我私心不想她卷入其中。”
“可这两个孩子……”相司空面露不忍，“游学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
……
大司命黑衣黑袍，寂坐于殿内阴影出，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人心不是笼中鸟。”
他于黑暗中，细细咀嚼影儿的这句话。
……
先是宫内出事。
嘉兰宫中竟有鲛族细作打着复国的名义，集结起来夜袭北冕帝的宫门。这不打不知道，一打，歪打正着将六部埋在宫中的眼线都揭打出来了。现下北冕帝在殿中发怒，急兵集将，派遣数万近卫兵围了各妃的宫殿，陈年旧案桩桩件件攉腾出来，宫妃们干脆撕破了脸皮互相攀咬……
与此同时。
九嶷山中夜里又发现了冰族的刺客。那些刺客目标明确，来势汹汹，法力高强，如有神助般在山内行走自如，打伤了帝王谷中数名留守的神官。司徒、司马们联手御敌，堪堪击退这伙暴徒。连司空第一时间敲响山钟，命全体神官戒严各方，尤其不准六部之人随意走动，以免抓不住九嶷山内部与冰族勾连的贼子。
霎时间，山内山外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
分配给赤族的院落内。
“郡主！您做什么？”侍女玉绯牢牢抱住朱颜的大腿，“这山内乱得很，您前几日不守山规，深夜偷偷闯谷被神鸟抓回来，王爷罚您禁闭您忘了？”
“你也说是前几日，陈年旧事了嘛，”朱颜寸步难移，只得赌咒发誓保证道，“好玉绯，我就是开窗看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发誓，绝对绝对不乱跑出去！”
“不是奴婢想拦您，而是刚来的神仆也警告过了，让咱们禁闭门扉，防止勾连，违者以谋逆罪论。”
“我堂堂郡主，岂会吃饱了没事与冰族勾连？哎呀玉绯，你就是操心太多。”
“郡主！”
玉绯抱得手酸，朱颜讲得口渴。
主仆二人僵持不下。
好在心急如焚一脸冷汗的赤王及时赶到，解救下玉绯。
“颜儿！你在干什么！！”
不消再问，赤王见主仆俩人一拽一逃的别扭姿势，结合女儿过往劣迹，瞬间便猜出刚才此房内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朱颜胆大包天深夜闯谷，打也不是骂也心疼的赤王花费口舌与女儿讲了一番赤部受夹板气的近况，女儿安分不少。自以为苦口婆心会有成效的赤王没想到今晚朱颜又故态复萌，明知外头凶险还想凑这要命的热闹，一时间怒火攻心，对着女儿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你给我跪下！”
“颜儿我问你，你母妃出门前是怎么交代你的？枉顾父母担心，执意以身犯险，这是不孝！”
“大司命告诫过你谷内凶险，不得擅闯，你仍一意孤行，迷晕玉绯，最后被神鸟公然扔回院落，让其他部族看了笑话不说，身为郡主，使赤部本就难为的处境更加如履薄冰，这不仅是无用，更是无德！”
赤王“不孝”、“无德”的一通发作，让在赤王甫进门时，还存着撒两滴猫泪糊弄长辈的朱颜被吓得不敢出声。
她本是赤王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儿，也是赤王心中最疼爱的孩儿。曾是妾妃之子，不被先王妃所喜，后来即便赤王将她的母妃扶为正室，因心疼她从小吃苦，在管束上便下不了狠心。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赤王与赤王妃必定心软，因此这朱颜快成年了，仍是孩童般混沌心性。再这般放任下去，不知又要为赤部惹出多少事端！
赤王打定主意，此番回到天极风域后，必定要为女儿延请名师，下苦功磨炼她的性情。这赤部的重担是不能交托到她手上了，只盼望她学有所成，将来也好嫁个殷实的人家平安度日。
坐在绣凳上暗自琢磨一通的赤王回过神。
腿边两只小鹌鹑似的一主一仆哭红了眼，连向来理直气壮的朱颜也不敢再与父亲狡辩，只默默流泪，好不可怜。
“唉。”赤王慈父心既犯愁也犯难。搀了女儿起身，打算细细给她讲讲今夜之事。从自个儿口中听说，总比她去外面瞎忙活打听要好不是？
其他部族如何暗通曲款传递消息暂且不提，赤王只知，今夜大乱的源头不明:“宫中说是鲛人作乱。”
“鲛人？”朱颜红着双肿泡眼，知父亲对自己心软，可见未曾少一分疼爱，便一下精神振作，活泼起来，“不对。父王您想想，若我是鲛人细作，蛰伏宫中多年，必定等到外军攻城时里应外合，何必如此急躁，今夜便竖起旗帜，急吼吼逼宫？”
“噤言！”赤王警告女儿，“唉，里头水太浑，咱们不必理会，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好了，你也不要多想，安心给我在房中待着，哪儿也别去，等这望星使伴舞之事一了，我就向大司命请辞，让下人赶紧收点行囊，咱们早日回天极风域去。”
“可是……”朱颜寻高人学术法的愚痴未改，还在犹豫。
“颜儿！”
“……好吧。”面对老父亲的瞪视，朱颜只得闭紧嘴巴，先答应下来。
……
白族的院落内。
暗卫将宫内的消息拼死送出，王府带来的谋士第一时间把事情脉络捋清楚后呈至白王案前。
“这下我看青王如何应对，哈哈，他那妹妹青妃在宫内没少下黑手暗害皇嗣，不仅如此，这青妃仗着帝君无心政务，屡次插手六部军需事宜，想妄图以此事挟持六部，哼，野心昭昭的逆臣贼子。”
白王心下痛快得不行。
自白族皇后白嫣被□□妃统摄后宫事务后，向来在空桑六部中势头最鼎盛的白族反而被青族后来居上，踩了一脚。
望星广场，青王说着“这些年青州大受龙恩”那副嘴脸历历在目，白王咽不下这口憋屈气，却拿他没奈何，这回宫中事发，他可真是高兴坏了。
“只是青妃手里有个成年的皇子，这些年帝君子嗣不丰，就算看在雨殿下的面子上，帝君也会给青妃点脸面的。”谋士拱手道。
白王不甚在意:“无妨，无妨，空桑祖制，不论谁坐帝位，皇后都必得是白族女子，管她青妃如何？反正我白族无忧。”
说起这个，谋士不得不提一句:“冷宫内殁了的那位……”
“算她倒霉。”白王装模作样叹了一声，“生前没为家族尽力，还生了个孽子给家族蒙休，悄无声息死在冷宫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谋士:“……是。”
连亲妹妹都能草芥视之。
谋士拱手退去，心下却不由一寒。
……
青族院落内。
杯盏碎落一地，很快被仆人换上新的。这边夜探帝王谷的冰族使者刚来质问青王办事不利，连谷中境况都打探不清楚，是否有二心；那边亲卫就来急报，说宫内青妃出了事。
这内也忧，外也忧的，青王压不住脾气，一把将几案踹飞！
被侍从引进别院书房的青族长老屏退闲杂，单单捡了两件事与青王听。
首先是这宫中细作叛乱之事。闹得大，各部送进宫的皇妃都被波及，但最后清点下来，宫中只死了冷宫中那位废后。
“有人纵火烧宫，青妃、紫妃等皇妃的宫殿都未幸免，当时宫中仆从大乱，那些宫人只能先紧着要紧的人救，等火势平息后，整个冷宫宫殿只剩残砖断瓦，里头的宫人皆被细作杀光。青妃娘娘还想查查，但是帝君听闻噩耗后，派心腹内监把属于白嫣皇后那具焦尸收敛，发话说，这棺椁尽快送到九嶷山帝王谷掩埋，并且不许以皇后之礼祭祀。”
“钦天监里咱们的人传出话来，属于废后的命星的确陨了。”
“看起来，帝君真的厌恶极了废后，今后，只要时雨殿下顺利继承大统，白族不足为惧。”
第二件，是王府旁支家的豪奴在万民客栈冲撞了大司命的幼徒，被一剑斩伤的事。
“这奴才平日就爱打着王爷您的旗号招摇，招子不够亮，得罪错了人，倒是死不足惜。”
“有趣的是，我们的密报里只查到这九嶷山应各山门之请，总督游学事宜，来的都是方外子弟，却不知这方外子弟的队伍里还混进来不少大人物。”
青王谨慎，也傲慢。头一件事他无动于衷，有青妃坐镇宫中，废后不论怎样也掀不起水花。第二件事倒令他提起点兴趣:“哦，怎么？”
青族长老捋了捋胡须:“那日大司命弟子斩伤咱们的人后，留下两名同伴善后。此二人一个是徵部的世子徵维，一个是前辋川王的遗腹子，今辋川王的胞弟。还有一名打伤许多奴仆的女子，正是咱们想要拉拢的苍漠族长之女。苍漠一族虽野蛮难驯，人口不足两万，但其族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力大无比，战斗力可怖。您说，这九嶷山……”
“你的意思是这九嶷山是在故意拉拢这几派人？”青王拇指杵着下颌，“我记得大司命幼徒是一个女孩儿？”
“正是。”青族长老拱手道，“这女弟子是大司命与人论道中捡回的弃婴，因为是女子，并没有给她封神职，据我们的人观察，这女弟子在山中十分受宠爱。”
“受宠？看来在九嶷山地位不凡？”
“是。此女古灵精怪，样貌不俗，只是性子顽劣，放着九嶷山高深的术法不学，镇日爱钻研些旁门左道的器物。”
“这倒不要紧……”青王沉吟半晌，不知在做何打算。
青族长老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某个未证实的猜测禀告给青王:“殿下，宫内作乱，好像有蝎部的手笔……”
“什么？”青王骇了一跳，“这蝎部不是早就灭族了吗？再说，当初参与围剿蝎部的六部贵族们这些年几乎都跟撞了鬼似的，整府人口意外频出，死的死，伤的伤，难不成这蝎部真跟传说中的那样，是神的后裔？身怀诅咒？”
“可是殿下，您的兄长还健在……”青族长老欲言又止，“这蝎部，恐怕也并不是没有余孽啊。”
想起府内那个不成器又被蝎部吓破胆的兄长，青王怒不可遏！
“当初父亲还在世时我就劝过他，别打着帝君的名号联合六部围攻蝎部，他偏偏好色贪财，听信术师说什么藏宝图！说什么美人膝！以为蝎部是坐怀宝山的稚童，可轻易攻克！”
“结果呢？什么滔天富贵也得他有命花才行！”
“愚蠢！”
“愚蠢！”
……
……
议事堂中。
四大司空挨个向大司命汇报机务，殿外由司马带领神仆把守，非令不得擅入。
一盏茶后。
议事堂杀机立撤。其余三位司空领命而去，相司空将一黑衣人带进殿中后，独自守在殿外。
那黑衣人神情冰冷，一上来便是质问:“大司命，你我之间定下盟约，你可还记得？”
“……自然。”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玉儿是怎么卷入你们的谋划中的？”
“……”
举起茶杯的大司命面上愧疚一闪而过。
黑衣人眼尖，捕捉到这抹神色，冷笑道:“您可千万记得，咱们盟约成不成，取决于玉儿过得好不好。您的筹谋，我部鼎力相助，我部唯此心愿，也请您放在心上。”
茶杯落桌。
黑衣人离去。
相司空进殿拱手:“尊上，您……”
大司命抬袖制止他的话，只吩咐道:“待玉儿伤好，送她继续游学去吧，不只是盟约，我私心不想她卷入其中。”
“可这两个孩子……”相司空面露不忍，“游学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
……
大司命黑衣黑袍，寂坐于殿内阴影出，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人心不是笼中鸟。”
他于黑暗中，细细咀嚼影儿的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