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
雨声重新回到耳边，灰犽说话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回去村口吗？还是另找地方。”
秦衣从窗口里跳出来，大声喊道：“魔气流动的方向不对，去河边。”
灰犽感受到齐峰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朝他点点头。二人追随着秦衣的步伐而去，灰犽缓了口气，一提气息跑到了秦衣前面。
脚下凸起的坚硬土块不断刺痛双脚，在拐入树林前，在队伍最后的秦衣转头又看了一眼，雷光霹雳，大雨瓢泼，重笙背对着她，手中高高举起匕首，上面的黑红色越发浓稠厚重——
不对，那不是匕首，也是人骨。
白得发亮的尖锐骨头几乎刺伤秦衣的眼。
菜肴，喜宴，一片血色占据眼眸。无一物喜庆吉祥之意。
五雷轰顶，永不停歇的大雨，附着在皮肤上的喜服，都更像重笙身上难以洗清的罪孽。
雨滴太密了，齐峰与灰犽也妥协着重新撑起雨伞，连绵不绝的雨珠从油纸伞上滑落，连缀成整片整片的珠帘，将前方的样貌遮掩得一干二净。
距离河边还有四五步，也不管地上湿漉漉的，齐峰气喘吁吁靠着刀跌坐在路上：“不走了，歇会儿。”
一马当先的灰犽和齐峰感觉脚步越发沉重拖沓，不用解释，就自然明白秦衣为何说重笙并非魔物。
这里的魔气太浓了，简直要把人压成肉泥，如今只能佝偻着身子慢慢挪过去。
见秦衣许久不来，灰犽转头要瞧她走到了何处，余光扫到秦衣的银白衣裳从一处飞舞到另一处。
灰犽还没来得及细想，落到她身边的秦衣迅速向前一指，示意她看向河流对岸。
“这是？！”
灰犽咬牙向前挪了半步，在河边探出半个身子。
后面竟然还有一大片村落！烂柯村的大雨在河流处戛然而止，对岸仿佛回归了村子原有的平静，夜幕中挂着璀璨的星星，河对岸青麦穗并肩摇晃，如若再屏息侧耳，甚至还能听到蝉鸣声与老人孩子的谈笑声。
一派安宁祥和。
灰犽咬牙向前挪了半步，在河边探出半个身子。
烂柯村的大雨在河流处戛然而止，对岸仿佛回归了村子原有的平静，夜幕中挂着璀璨的星星，河对岸青麦穗并肩摇晃，如若再屏息侧耳，甚至还能听到蝉鸣声与老人孩子的谈笑声。
一派安宁祥和。
“我想那是原来的烂柯村。”
没等灰犽反应过来，秦衣“啪”地一声将一张符咒贴在她的眉心，金光乍起，灰犽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再受身体的禁锢，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立刻去往所思之地。
“不用看得太远，去找重笙那间屋子就可以。”
灰犽定定神，睁大了眼睛，眼前的绿叶后退，行人匆匆，陌生又鲜活的那些面孔一闪而过，已到了才搜寻过的房子，相似的布局，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孩，一个是缩小的重笙，另一个恐怕就是迟霄。
秦衣望着灰犽的神情变化，撕下符咒揉成粉末：“齐峰说对了一半，对面是旱灾发生前村子里最后的样子。”
秦衣扭头看一眼身后的电闪雷鸣，拍拍脑袋：“直到看到这条河，我才明白，我们都被幻境迷惑了。”
“我们以为踏入了烂柯村，就是进入了幻境，要杀的也是新郎官的重笙。其实不然，这魔物实在狡猾。这条河的两岸都是那魔物的回忆，回忆里的重笙也自然并非真正的魔物。或许可以称回忆里的重笙为幻影，这两段回忆就是幻境中的幻境了。”
秦衣走到灰犽身边，合上自己的伞钻到灰犽伞下，眼神一寸寸扫过伞柄，没有找到便掰开灰犽的手指。
“迟霄”二字再出露出真面孔，她抬头冲灰犽一笑：“你看，也有迟霄二字。”
灰犽睁大了眼睛，这迟霄二字刻在伞柄靠近尾端处，合上时隐没在油纸中，打开时又遮掩到手下，不仔细的话一时半会儿倒真的发现不了。
灰犽脑袋却嗡的一声，所有怪异之处刹那间连接在一起，蓦地明朗起来。
“可这伞……万一是几百年前。”
秦衣摇头，手贴上灰犽的手，灵力从她温热的手中涌出，金色的线在伞柄光滑的表面一点点蜿蜒而上，直至伞顶，散作无数金粉而落。
“毫无虫蛀，触手光滑。假若真的有人花大价钱保养这三把再平常不过的伞，又为何能落在了齐峰手里？”
“那这河中心的魔物还是重笙？”
“既然迟霄离开了烂柯村，这幻境里有名有姓的只剩下重笙。或者……”
秦衣最后一句话说一半留一半，听得灰犽心火直烧，可再看她睁着清亮的眼瞳，里面跳跃着灿灿光亮，明显是胜券在握，有了坏主意。
即使到了这等紧要关头，还要吊人胃口哦，这不老实的丫头。
灰犽正要不耐开口，秦衣终于说道：“灰犽姐姐要不要猜猜，这河对岸还有个作用？”
秦衣眼中闪过狡黠，热切地等着灰犽的答案。
安宁平静的灾难前村庄，诡谲荒凉的灾难后村庄，答案已递到眼前。
灰犽不假思索道“你是说，比较两边河岸，河边也许还会有不一样的？”
“重笙对村民有恨意，可幻境中体现出的并不是匕首，是人骨。我们得找到那个人是谁，这河底下的人选只有两个，重笙和人骨的主人。但是这条河还是重笙捡到迟霄的地方，我更倾向于是重笙。”
灰犽有些不解为何还要大费周折：“那我们现在便能动手，杀了这河底下的重笙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秦衣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我身上旧疾未除。只能感受到魔气最浓之处，但是不能确定重笙真正的藏身之处。重笙可能在河底，也有可能在河对岸。”
“如果我们除掉的魔物并非幻境中心，幻境也并不会结束，并且激怒了真正的魔物，我们还能完整离开这里么？”
灰犽有些明白了，她烦躁地按了按额角：“我们得明白这个幻境的始末吗？”
秦衣利落地从灰犽的伞下钻出，朝她重重点头：“旱灾时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让迟霄不得不离开，重笙刚才说这是个吃人的村庄，我想他们一定是以迟霄为代价做了什么，而且重笙同样参与其中。最后这个人，一定是最重要的线索。”
秦衣想，一个能够使她确定河底下的重笙是幻境中心的线索。盟主与她讲过，幻境就像透过他人的眼睛看属于他人的经历，只要能确定这是重笙的幻境就可以。
灰犽明白她想说什么，祭祀，如果再联系重笙的执念是雨神，将迟霄献祭给雨神也并非难以想象的事。
看到秦衣轻巧的动作，灰犽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能够忽略魔气的重压谈话，身体各个关节间被压迫的酸涩也消失了，她下意识看向秦衣的方向。
这里唯有秦衣一个人做得到而已。
秦衣带来跌坐在几步外的齐峰，齐峰低着头，不住地用手摩挲鼻子，到了灰犽面前，也没抬头，别扭得要命。
“好了好了。灰犽姐姐已经注意到了吧，在处理魔物之前，我会保你们性命无虞。此刻魔气猖狂，这个小术法能够暂时抵御魔气，不过一旦受伤就要失效，此地艰险，望各位小心。”
齐峰小声嘟囔：“别是什么法宝，都没见你画符。”
秦衣伸出食指，淡淡的金光从指尖倾泻而出，她似乎在空中随意写了个水字，从伞上落下的珠帘微微晃动，又很快恢复正常。
“以此幻境的雨水为我符纸，雨水不停，术法不消。”
灰犽一凛，这术法绝非普通符修能修炼，原本惊讶的神情一瞬间冷淡：“你是上界人？”
秦衣从窗口里跳出来，大声喊道：“魔气流动的方向不对，去河边。”
灰犽感受到齐峰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朝他点点头。二人追随着秦衣的步伐而去，灰犽缓了口气，一提气息跑到了秦衣前面。
脚下凸起的坚硬土块不断刺痛双脚，在拐入树林前，在队伍最后的秦衣转头又看了一眼，雷光霹雳，大雨瓢泼，重笙背对着她，手中高高举起匕首，上面的黑红色越发浓稠厚重——
不对，那不是匕首，也是人骨。
白得发亮的尖锐骨头几乎刺伤秦衣的眼。
菜肴，喜宴，一片血色占据眼眸。无一物喜庆吉祥之意。
五雷轰顶，永不停歇的大雨，附着在皮肤上的喜服，都更像重笙身上难以洗清的罪孽。
雨滴太密了，齐峰与灰犽也妥协着重新撑起雨伞，连绵不绝的雨珠从油纸伞上滑落，连缀成整片整片的珠帘，将前方的样貌遮掩得一干二净。
距离河边还有四五步，也不管地上湿漉漉的，齐峰气喘吁吁靠着刀跌坐在路上：“不走了，歇会儿。”
一马当先的灰犽和齐峰感觉脚步越发沉重拖沓，不用解释，就自然明白秦衣为何说重笙并非魔物。
这里的魔气太浓了，简直要把人压成肉泥，如今只能佝偻着身子慢慢挪过去。
见秦衣许久不来，灰犽转头要瞧她走到了何处，余光扫到秦衣的银白衣裳从一处飞舞到另一处。
灰犽还没来得及细想，落到她身边的秦衣迅速向前一指，示意她看向河流对岸。
“这是？！”
灰犽咬牙向前挪了半步，在河边探出半个身子。
后面竟然还有一大片村落！烂柯村的大雨在河流处戛然而止，对岸仿佛回归了村子原有的平静，夜幕中挂着璀璨的星星，河对岸青麦穗并肩摇晃，如若再屏息侧耳，甚至还能听到蝉鸣声与老人孩子的谈笑声。
一派安宁祥和。
灰犽咬牙向前挪了半步，在河边探出半个身子。
烂柯村的大雨在河流处戛然而止，对岸仿佛回归了村子原有的平静，夜幕中挂着璀璨的星星，河对岸青麦穗并肩摇晃，如若再屏息侧耳，甚至还能听到蝉鸣声与老人孩子的谈笑声。
一派安宁祥和。
“我想那是原来的烂柯村。”
没等灰犽反应过来，秦衣“啪”地一声将一张符咒贴在她的眉心，金光乍起，灰犽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再受身体的禁锢，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立刻去往所思之地。
“不用看得太远，去找重笙那间屋子就可以。”
灰犽定定神，睁大了眼睛，眼前的绿叶后退，行人匆匆，陌生又鲜活的那些面孔一闪而过，已到了才搜寻过的房子，相似的布局，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孩，一个是缩小的重笙，另一个恐怕就是迟霄。
秦衣望着灰犽的神情变化，撕下符咒揉成粉末：“齐峰说对了一半，对面是旱灾发生前村子里最后的样子。”
秦衣扭头看一眼身后的电闪雷鸣，拍拍脑袋：“直到看到这条河，我才明白，我们都被幻境迷惑了。”
“我们以为踏入了烂柯村，就是进入了幻境，要杀的也是新郎官的重笙。其实不然，这魔物实在狡猾。这条河的两岸都是那魔物的回忆，回忆里的重笙也自然并非真正的魔物。或许可以称回忆里的重笙为幻影，这两段回忆就是幻境中的幻境了。”
秦衣走到灰犽身边，合上自己的伞钻到灰犽伞下，眼神一寸寸扫过伞柄，没有找到便掰开灰犽的手指。
“迟霄”二字再出露出真面孔，她抬头冲灰犽一笑：“你看，也有迟霄二字。”
灰犽睁大了眼睛，这迟霄二字刻在伞柄靠近尾端处，合上时隐没在油纸中，打开时又遮掩到手下，不仔细的话一时半会儿倒真的发现不了。
灰犽脑袋却嗡的一声，所有怪异之处刹那间连接在一起，蓦地明朗起来。
“可这伞……万一是几百年前。”
秦衣摇头，手贴上灰犽的手，灵力从她温热的手中涌出，金色的线在伞柄光滑的表面一点点蜿蜒而上，直至伞顶，散作无数金粉而落。
“毫无虫蛀，触手光滑。假若真的有人花大价钱保养这三把再平常不过的伞，又为何能落在了齐峰手里？”
“那这河中心的魔物还是重笙？”
“既然迟霄离开了烂柯村，这幻境里有名有姓的只剩下重笙。或者……”
秦衣最后一句话说一半留一半，听得灰犽心火直烧，可再看她睁着清亮的眼瞳，里面跳跃着灿灿光亮，明显是胜券在握，有了坏主意。
即使到了这等紧要关头，还要吊人胃口哦，这不老实的丫头。
灰犽正要不耐开口，秦衣终于说道：“灰犽姐姐要不要猜猜，这河对岸还有个作用？”
秦衣眼中闪过狡黠，热切地等着灰犽的答案。
安宁平静的灾难前村庄，诡谲荒凉的灾难后村庄，答案已递到眼前。
灰犽不假思索道“你是说，比较两边河岸，河边也许还会有不一样的？”
“重笙对村民有恨意，可幻境中体现出的并不是匕首，是人骨。我们得找到那个人是谁，这河底下的人选只有两个，重笙和人骨的主人。但是这条河还是重笙捡到迟霄的地方，我更倾向于是重笙。”
灰犽有些不解为何还要大费周折：“那我们现在便能动手，杀了这河底下的重笙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秦衣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我身上旧疾未除。只能感受到魔气最浓之处，但是不能确定重笙真正的藏身之处。重笙可能在河底，也有可能在河对岸。”
“如果我们除掉的魔物并非幻境中心，幻境也并不会结束，并且激怒了真正的魔物，我们还能完整离开这里么？”
灰犽有些明白了，她烦躁地按了按额角：“我们得明白这个幻境的始末吗？”
秦衣利落地从灰犽的伞下钻出，朝她重重点头：“旱灾时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让迟霄不得不离开，重笙刚才说这是个吃人的村庄，我想他们一定是以迟霄为代价做了什么，而且重笙同样参与其中。最后这个人，一定是最重要的线索。”
秦衣想，一个能够使她确定河底下的重笙是幻境中心的线索。盟主与她讲过，幻境就像透过他人的眼睛看属于他人的经历，只要能确定这是重笙的幻境就可以。
灰犽明白她想说什么，祭祀，如果再联系重笙的执念是雨神，将迟霄献祭给雨神也并非难以想象的事。
看到秦衣轻巧的动作，灰犽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能够忽略魔气的重压谈话，身体各个关节间被压迫的酸涩也消失了，她下意识看向秦衣的方向。
这里唯有秦衣一个人做得到而已。
秦衣带来跌坐在几步外的齐峰，齐峰低着头，不住地用手摩挲鼻子，到了灰犽面前，也没抬头，别扭得要命。
“好了好了。灰犽姐姐已经注意到了吧，在处理魔物之前，我会保你们性命无虞。此刻魔气猖狂，这个小术法能够暂时抵御魔气，不过一旦受伤就要失效，此地艰险，望各位小心。”
齐峰小声嘟囔：“别是什么法宝，都没见你画符。”
秦衣伸出食指，淡淡的金光从指尖倾泻而出，她似乎在空中随意写了个水字，从伞上落下的珠帘微微晃动，又很快恢复正常。
“以此幻境的雨水为我符纸，雨水不停，术法不消。”
灰犽一凛，这术法绝非普通符修能修炼，原本惊讶的神情一瞬间冷淡：“你是上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