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赵旭示意萧淳固定住帕子的一个角，然后单手绕圈打了半个结。萧淳在一边看着，似有体会，然后捏起帕角完成了这个结。其间手指触碰，亲密但不缱绻。萧淳这么大了，是不会脸红的，但心跳却不假。
萧淳用剪刀将浆洗好的中衣裁成布条，来包裹赵旭身上一些伤口。
她先用打湿的布巾简单清理了一下，但是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赵旭面色如常，轻轻欠了欠身。于是萧淳几乎把他环抱着才将布条系了起来。
刚系好，她就抬起头来，轻声说了一句：“事急从权。”
“多谢娘娘救命之恩。”赵旭亦轻声回复。
赵旭说完就虚弱地干咳了一声。萧淳明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说：“你好好休息。”
随机起身退出了房间。外面地上全是血迹，萧淳也不会打扫，随便收拾了一下，想了想，把最大的一滩血用布巾盖上。
都收拾完了，萧淳却有些睡不着。她很想去储物间看看，但小时候她的夫子教过她：发乎情，止乎礼。
她想，这是对的。
先不说这私情的深浅，能不能立于纸面上，就当是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也不能贸然接近。
不能贸然信任。
虽然，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指望他了。
不过，萧太后一贯的体面告诉她，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去假装睡一觉。如果没睡好，务必在丫鬟进门前，用脂粉盖住眼底的青色。
赵旭躺下只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腰间的小刀。他反应了一下这是在哪，随即小心翻了个身，陷入等待当中。
他暗自分析，思考天亮后该如何跟萧淳说他的事。不能太多也不能有所保留。萧家这个后台还是非常硬的，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至于萧淳，她选择救他一命，他会倾尽所有来报答。
杂物间的门留了一线，赵旭想，屋外的她不知是否睡得熟。自己应该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因为只要明天一早他向萧淳脱出他的计划，就意味着谁往后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赵旭自诩是条硬汉，也是个君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这次二哥和父亲真的是将赵旭的一颗心掏出来往泥水冰窟窿里扔，所以，他非但不会再忍，还要颠覆他们建立在践踏他的基础上获得的一切。
赵旭尝试着从桌子上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异常虚弱。他自嘲得轻哼了一声，复又尝试了一次，这次起来了，却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然后他就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没有持续，很快空气又恢复安静。
萧淳没有睡着，甚至听到杂物间的动静有些许的战栗。感到或许没事了，她才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被子。
赵旭真是个大麻烦，自己后面这几天有的忙了。
对了，还应该给他找件衣服穿，可是自己这里都是女子的衣服，少不得还要上侍卫那里搞。
真是太难为哀家了。
刚才那些看见赵旭惊喜通通消失，萧淳转而陷入无休无止的对未来的担心和盘算。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亮了。
萧淳像自己预想的那样赶紧穿好衣服，遮去眼底的淡青，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侍女才会到。
她暗自纠结了一下，还是往杂物间摸去。
到了门口，她很礼貌地敲敲门，声音细若蚊蝇：“你醒了吗？”
赵旭回答她的是坐起来的声音。
萧淳推门而入，晨光熹微，满屋都是浮尘。在翻滚的尘浪中，有一个男子黑衣，强壮，有一双极富攻击性的眼睛。
现在那双眼睛对着她，轻飘飘地勾了她的魂一下。
萧淳敛下眼眸，等待他说话。
赵旭感觉到自己正发着高烧，声音完全塞在喉咙里凝结着发不出去。
他强行清了清嗓子，用极其嘶哑的声音说：“给，咳，娘娘请安，咳。”
该萧淳说话了。
萧淳找了个凳子，拍拍上面的灰，然后坐下。凳子就放置在赵旭的斜前方。
于是赵旭能完整地观赏她柔美的侧脸。
萧淳抿了抿嘴唇，本来想说，你怎么样？到嘴边却变成了----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赵旭不明意味地轻笑一声，心里说：我怎么知道。
“草民，咳，受四方追杀，如今，咳，求娘娘，咳，庇护。”
赵旭说完便已力竭，整个人塌下去止不住的咳嗽。
萧淳看得惊心，但是到底也没有伸手去扶。
她不知道下一句话该说什么。因为他们的不同身份，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你暂时呆在这里，等伤好再议。”
“多谢...”
萧淳知道，后面的字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萧淳握着帕子的手拧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萧淳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出门拿了一个椅子上的靠垫，放在桌子上，然后扶住赵旭的双肩，引导着他躺下。又去拿了一条锦被给他盖上。
赵旭的眼睛半眯半阖，盯着她耳垂上的珍珠不放，鼻尖是她熏的檀香。萧淳平时天天用脂粉，这会儿没上妆，皮肤上有些小瑕疵，赵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女人，觉得她每一点都很可爱。
萧淳做这些的时候，并不敢看赵旭的眼睛，待他躺好了，她快速扫了一眼，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面色憔悴，脸上还有很多脏污。
看到这样的赵旭，萧淳也是有点恍惚，赶紧盘算着一会儿让侍女给他清洗一下。
萧淳知道，其实自己心里乱得很。
但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萧淳想，就这样吧，总好过一个人死在这里。
萧淳在外间等着侍女，中间又来了小屋一两趟看看赵旭的情况，发现他还有呼吸，就离开了。
侍女庆玉和碧岚一个打着哈欠，一个揉着眼睛就推开门进来，结果就惊闻萧淳叱咄：
“越发没有正形了。”说完一个瓷盘子就碎在地上了。
庆玉吓得迟疑了一下，呆在那。碧岚赶紧到地下把东西都收拾了。
碧岚起身前，又有一个东西掉下来，碧岚拾起来一看，是块银子。
碧岚收下，心里更忐忑了。
萧淳今天唱的是哪出？不会要把她们俩发卖了吧。
庆玉是萧家的家生子，年纪也大，知道萧淳离不开自己，萧淳一直小脾气不断，这次应该只是一次情绪失控。
庆玉马上上前跪下，说：“娘娘，是奴婢们偷懒来晚了，请责罚奴婢。”
“哼。”萧淳冷笑了一声。“我倒是说，你们对我是越发不上心了，若有下次可就不是发卖了这么简单。
“我捡回来一个人。你们俩进去见见，然后看看怎么处理一下。”
“这个人身份特殊，要是行动间不小心露了他的存在，我们都要一起完蛋。”
两人赶紧点头称是。
庆玉说：“娘娘是从哪里捡回来的人，会不会危及娘娘的安全？”
萧淳：“见了就知道了。先去看看他，然后再来。”
二人进去没一霎，碧岚就跑出来跪在她脚下，道：“娘娘，四皇子不能留啊。”
“教你有那么多废话。”
这时候庆玉也出来了，她听见萧淳教训碧岚，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结果，就跪下说：“碧岚没见识，娘娘别怪她，奴婢听娘娘的，娘娘说的奴婢都照着做。”
“知道了就好，地上有血迹，那厮身上有伤需要换药，另外把那小屋铺成床，别再让人睡板子。”
碧岚还是很害怕的样子：“娘娘，我们都听您的，可是这毕竟是重罪，万一被发现，碧岚......”
“你难道就想在这里孤独至死吗？你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就不愿随我赌一把？”
“谨遵娘娘命令。”
“庆玉亦不愿看着娘娘在这种地方堕落，庆玉愿随娘娘大计，只求翻身。”
“好啦，从今以后，事事小心，不许再天天偷懒了。”
“是。”
赵旭在屋里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奈何伤太重了，脑子实在不够清醒，听不大分明。
但是他大概知道萧淳说服了两个贴身的婢女，一起瞒着这件事。
这样就好。至少可以翻过身，多休息一会儿，待熬过这波高热，他还有要事同萧淳谈。
待庆玉和碧岚进了屋，就发现赵旭已经死死睡过去了。
两人赶紧给他擦脸换药，不再话下。
萧淳却在外间心神不宁。她要去侍卫那里找几件衣服，而且这件事在她眼里比登天还难。
拉不下面子，不知道说什么，害怕被发现......如此种种都让她反复纠结。
在犹犹豫豫中，萧淳出了门，结果一下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侍卫路过。
那个人似乎叫做庞青。
萧淳快走两步，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庞青行礼。
萧淳：“我问你，你们的职服一共有几套？”
“三套。”
“天寒露重，那些都薄了。我和几个姑子合计给你们添套厚实的衣服，你且给我一套，好照着比样子。”
“是。”
“那件衣服我需要用的久一些，你不会不方便吧。”
“回娘娘，不会。”
“去吧。”
萧淳懊恼为了一件衣服，给自己整了这么大一出事。
萧淳用剪刀将浆洗好的中衣裁成布条，来包裹赵旭身上一些伤口。
她先用打湿的布巾简单清理了一下，但是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赵旭面色如常，轻轻欠了欠身。于是萧淳几乎把他环抱着才将布条系了起来。
刚系好，她就抬起头来，轻声说了一句：“事急从权。”
“多谢娘娘救命之恩。”赵旭亦轻声回复。
赵旭说完就虚弱地干咳了一声。萧淳明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说：“你好好休息。”
随机起身退出了房间。外面地上全是血迹，萧淳也不会打扫，随便收拾了一下，想了想，把最大的一滩血用布巾盖上。
都收拾完了，萧淳却有些睡不着。她很想去储物间看看，但小时候她的夫子教过她：发乎情，止乎礼。
她想，这是对的。
先不说这私情的深浅，能不能立于纸面上，就当是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也不能贸然接近。
不能贸然信任。
虽然，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指望他了。
不过，萧太后一贯的体面告诉她，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去假装睡一觉。如果没睡好，务必在丫鬟进门前，用脂粉盖住眼底的青色。
赵旭躺下只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腰间的小刀。他反应了一下这是在哪，随即小心翻了个身，陷入等待当中。
他暗自分析，思考天亮后该如何跟萧淳说他的事。不能太多也不能有所保留。萧家这个后台还是非常硬的，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至于萧淳，她选择救他一命，他会倾尽所有来报答。
杂物间的门留了一线，赵旭想，屋外的她不知是否睡得熟。自己应该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因为只要明天一早他向萧淳脱出他的计划，就意味着谁往后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赵旭自诩是条硬汉，也是个君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这次二哥和父亲真的是将赵旭的一颗心掏出来往泥水冰窟窿里扔，所以，他非但不会再忍，还要颠覆他们建立在践踏他的基础上获得的一切。
赵旭尝试着从桌子上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异常虚弱。他自嘲得轻哼了一声，复又尝试了一次，这次起来了，却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然后他就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没有持续，很快空气又恢复安静。
萧淳没有睡着，甚至听到杂物间的动静有些许的战栗。感到或许没事了，她才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被子。
赵旭真是个大麻烦，自己后面这几天有的忙了。
对了，还应该给他找件衣服穿，可是自己这里都是女子的衣服，少不得还要上侍卫那里搞。
真是太难为哀家了。
刚才那些看见赵旭惊喜通通消失，萧淳转而陷入无休无止的对未来的担心和盘算。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亮了。
萧淳像自己预想的那样赶紧穿好衣服，遮去眼底的淡青，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侍女才会到。
她暗自纠结了一下，还是往杂物间摸去。
到了门口，她很礼貌地敲敲门，声音细若蚊蝇：“你醒了吗？”
赵旭回答她的是坐起来的声音。
萧淳推门而入，晨光熹微，满屋都是浮尘。在翻滚的尘浪中，有一个男子黑衣，强壮，有一双极富攻击性的眼睛。
现在那双眼睛对着她，轻飘飘地勾了她的魂一下。
萧淳敛下眼眸，等待他说话。
赵旭感觉到自己正发着高烧，声音完全塞在喉咙里凝结着发不出去。
他强行清了清嗓子，用极其嘶哑的声音说：“给，咳，娘娘请安，咳。”
该萧淳说话了。
萧淳找了个凳子，拍拍上面的灰，然后坐下。凳子就放置在赵旭的斜前方。
于是赵旭能完整地观赏她柔美的侧脸。
萧淳抿了抿嘴唇，本来想说，你怎么样？到嘴边却变成了----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赵旭不明意味地轻笑一声，心里说：我怎么知道。
“草民，咳，受四方追杀，如今，咳，求娘娘，咳，庇护。”
赵旭说完便已力竭，整个人塌下去止不住的咳嗽。
萧淳看得惊心，但是到底也没有伸手去扶。
她不知道下一句话该说什么。因为他们的不同身份，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你暂时呆在这里，等伤好再议。”
“多谢...”
萧淳知道，后面的字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萧淳握着帕子的手拧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萧淳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出门拿了一个椅子上的靠垫，放在桌子上，然后扶住赵旭的双肩，引导着他躺下。又去拿了一条锦被给他盖上。
赵旭的眼睛半眯半阖，盯着她耳垂上的珍珠不放，鼻尖是她熏的檀香。萧淳平时天天用脂粉，这会儿没上妆，皮肤上有些小瑕疵，赵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女人，觉得她每一点都很可爱。
萧淳做这些的时候，并不敢看赵旭的眼睛，待他躺好了，她快速扫了一眼，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面色憔悴，脸上还有很多脏污。
看到这样的赵旭，萧淳也是有点恍惚，赶紧盘算着一会儿让侍女给他清洗一下。
萧淳知道，其实自己心里乱得很。
但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萧淳想，就这样吧，总好过一个人死在这里。
萧淳在外间等着侍女，中间又来了小屋一两趟看看赵旭的情况，发现他还有呼吸，就离开了。
侍女庆玉和碧岚一个打着哈欠，一个揉着眼睛就推开门进来，结果就惊闻萧淳叱咄：
“越发没有正形了。”说完一个瓷盘子就碎在地上了。
庆玉吓得迟疑了一下，呆在那。碧岚赶紧到地下把东西都收拾了。
碧岚起身前，又有一个东西掉下来，碧岚拾起来一看，是块银子。
碧岚收下，心里更忐忑了。
萧淳今天唱的是哪出？不会要把她们俩发卖了吧。
庆玉是萧家的家生子，年纪也大，知道萧淳离不开自己，萧淳一直小脾气不断，这次应该只是一次情绪失控。
庆玉马上上前跪下，说：“娘娘，是奴婢们偷懒来晚了，请责罚奴婢。”
“哼。”萧淳冷笑了一声。“我倒是说，你们对我是越发不上心了，若有下次可就不是发卖了这么简单。
“我捡回来一个人。你们俩进去见见，然后看看怎么处理一下。”
“这个人身份特殊，要是行动间不小心露了他的存在，我们都要一起完蛋。”
两人赶紧点头称是。
庆玉说：“娘娘是从哪里捡回来的人，会不会危及娘娘的安全？”
萧淳：“见了就知道了。先去看看他，然后再来。”
二人进去没一霎，碧岚就跑出来跪在她脚下，道：“娘娘，四皇子不能留啊。”
“教你有那么多废话。”
这时候庆玉也出来了，她听见萧淳教训碧岚，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结果，就跪下说：“碧岚没见识，娘娘别怪她，奴婢听娘娘的，娘娘说的奴婢都照着做。”
“知道了就好，地上有血迹，那厮身上有伤需要换药，另外把那小屋铺成床，别再让人睡板子。”
碧岚还是很害怕的样子：“娘娘，我们都听您的，可是这毕竟是重罪，万一被发现，碧岚......”
“你难道就想在这里孤独至死吗？你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就不愿随我赌一把？”
“谨遵娘娘命令。”
“庆玉亦不愿看着娘娘在这种地方堕落，庆玉愿随娘娘大计，只求翻身。”
“好啦，从今以后，事事小心，不许再天天偷懒了。”
“是。”
赵旭在屋里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奈何伤太重了，脑子实在不够清醒，听不大分明。
但是他大概知道萧淳说服了两个贴身的婢女，一起瞒着这件事。
这样就好。至少可以翻过身，多休息一会儿，待熬过这波高热，他还有要事同萧淳谈。
待庆玉和碧岚进了屋，就发现赵旭已经死死睡过去了。
两人赶紧给他擦脸换药，不再话下。
萧淳却在外间心神不宁。她要去侍卫那里找几件衣服，而且这件事在她眼里比登天还难。
拉不下面子，不知道说什么，害怕被发现......如此种种都让她反复纠结。
在犹犹豫豫中，萧淳出了门，结果一下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侍卫路过。
那个人似乎叫做庞青。
萧淳快走两步，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庞青行礼。
萧淳：“我问你，你们的职服一共有几套？”
“三套。”
“天寒露重，那些都薄了。我和几个姑子合计给你们添套厚实的衣服，你且给我一套，好照着比样子。”
“是。”
“那件衣服我需要用的久一些，你不会不方便吧。”
“回娘娘，不会。”
“去吧。”
萧淳懊恼为了一件衣服，给自己整了这么大一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