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

    炊事营的伍长拿出铜锣,随意敲了两下,声音深沉响亮。桂枝儿有些好笑,明明是军营放饭,怎么跟村里养猪似的。

    结果定睛一看,跑得最快的小猪,竟是少将军。

    栾霜柏眼中闪烁着光,连步伐都变得轻盈有力,他先是跟桂枝儿反馈:“姑娘,押运的粮草已经入库了,代我感谢知府大人。”

    桂枝儿点头,长舒一口气。

    此时,放饭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由什长带领副手取餐,每一行军士除了定额的伙食之外,还配一大碗白萝卜羊肉汤、半屉小笼包和锅烙。

    “羊肉馅的我可接受不了,上次炊事营做的羊肉面,一股子怪味。”

    “嘿,做梦呢,就这点分量,都未必能分到咱们。”

    军士们眼巴巴地看着自家什长,提着饭桶大踏步回来。

    加餐虽然没什么指望,但是训练了一上午,饥肠辘辘,哪怕啃点大馒头都是美滋滋的。

    四行什长略一观察,发现这羊肉汤汁浓稠,色泽诱人,其中的萝卜块块饱满,洁白晶莹,顿时有些心动。

    他用力吸一口气,炖萝卜的香味扑鼻而来。

    “啧啧啧。”他浅尝一口,抿着嘴不说话。

    “怎么样啊老大,有腥味吗?”

    “好不好喝啊?”

    四行什长皱着眉摇了摇头,他沉吟片刻,商量道:“我怕军士们未必爱吃,要不就都留给我?”

    懂了,难吃,怕军士们不给面子,拂了将军夫人的兴致。

    偏有那不长眼色的伍长,也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羊肉粒粒饱满,萝卜炖得软糯可口,他一尝,眼神瞬间就亮了。

    “香!”伍长狼吞虎咽,“太香了!”

    “真的吗,给我来一点。”人群顿时炸了锅,各个如同馋狼般垂涎欲滴。

    唯有四行什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手。

    独吞计划泡汤,下午训练,定让他们多跑五公里。

    有军士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小笼包,在边缘咬上一口,外皮瞬间裂开,流淌出浓郁的汤汁。

    胡萝卜解腻的清爽和肉馅的鲜嫩相交织,令人陶醉。

    另有军士瞄准了看起来更加酥脆的锅烙。

    “这是……炸的饺子吗?我怎么从未见过。”

    锅烙与饺子形状相似。

    桂枝儿在制作时先用大火加热,等待底部煎至微微金黄后,再加入少许水,转用小火煎熟。

    咬上一口,用花椒水腌制过的肉馅不仅没有腥气,还能感受到一种特有风味。

    更神奇的是边缘连接处的薄脆皮,香酥可口。

    “桂小娘子,你真厉害!要不要来我们凌河县,开个卤味店的分店?”

    栾霜柏没扎在人堆里,而是心满意足地享用着桂枝儿给他单独留的餐食。

    一口一个小笼包,他吃得迅速又不失优雅。

    少年已经过了雨后春笋般,身高猛窜的年龄,但比起军营里铁皮黑塔似的老兵,还是略显瘦弱。

    “喜欢你就多吃点。”桂枝儿已经用过餐了,她的心思并不在栾霜柏身上。

    她正努力跟脑中的系统碎碎念。

    ——这些也是普通军士,我做了他们平时吃不惯的肉、没见过的菜,大家反馈良好,您看这任务进度……

    系统依旧是毫无回音。

    若不是上次有小兵丁勇的刺激,桂枝儿甚至怀疑系统彻底坏掉了。

    桂枝儿心中有些许失望。

    恰在此时,几位身着制衣的县衙仆从,在军士的监视下,一路小跑过来。

    “桂小娘子,可找到您了!”其中一人正是昨晚陪同过骆县令的下手,他焦头烂额地行了个礼。

    “那重案死者家幸存的外嫁女,又在县衙门口闹事了,您快帮帮我们大人吧。”

    “什么死者?”栾霜柏猛然扭头,看向桂枝儿,面露担忧。

    听起来来者不善,他生怕桂枝儿被无端牵连。

    桂枝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草包骆县令,还真把她当救命稻草了。

    “少将军容禀。”下手汇报起来口齿清晰,“就在离咱们军营不远处的鲁家小酒馆,一户共六口人,前几日深夜发生了灭门惨案。”

    栾霜柏惊讶地抬了抬眉。

    军中除特殊情况外禁酒,但在休沐日,有三两军士便会去这家酒馆点一壶酒,叫上几盘花生米或毛豆,消磨时间。

    他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和你一起去。”栾霜柏一口气咽下了剩的半碗羊肉汤。

    而后麻利地起身,向副将简单交代下午训练事宜。

    斩马腿靠一个短平快,军营武械库里的长板斧、片刀、狼牙棒如今都派上了用场。

    眼见桂枝儿要走,刚领完罚挨了板子的屯长,莽撞地问道:“小将军夫人,您明日还来吗?”

    将军夫人?

    桂枝儿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称呼惊到嘴唇分开,张口轻微吸气。

    “胡说什么!”栾霜柏一声厉喝,他耳尖通红,手足无措。

    虽说大梁风气开放,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和所谓清誉,但、但桂姑娘毕竟是有夫家的人……

    哎,怎么就成亲了呢。

    栾霜柏停住胡思乱想,驱散了围观起哄的军士们。

    “我、我可没这么说过。”栾霜柏面对桂枝儿不敢抬头,像犯了错被罚站的稚童。

    桂枝微微一笑,吃瓜八卦是人之常情,她倒不觉得被冒犯。

    这下反而换成栾霜柏独自尴尬了。

    桂枝儿离去,众军士恋恋不舍。

    “不来也好。”唯有炊事营伍长心痛地捂着胸口,碎碎念道,“夫人做饭好吃是好吃,可是费油啊!”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一行人直奔县衙,今日天晴,雪在阳光下逐渐融化为柔顺的水流,润物无声。

    可县城的路面并不平整,雪化了,凹凸不平的坑里陷满了黑泥,愈发脏乱。

    北境,也露出了冰雪世界以外,又穷又破的本质。

    “我们鲁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卖个酒,得罪谁了?”离得不远,便听见一阵女人哭泣呐喊的声音。

    高亢刺耳,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全部释放。

    “当官不为民做主,人死了,抓不到凶手,还不让下葬,丧尽天良!”

    女人先是低声抽泣,而后失声痛哭。

    犀利的指责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叩击周围人的心弦,围观百姓也偶有帮腔。

    “县令大人,您倒是开门说句话呀。”

    引路的仆从却不在意,只冷哼一声:“穷乡僻壤出刁民。”

    他是跟着骆老爷从江南过来的班底,面对镇北彪悍的民风,既无能为力又不敢得罪。

    “咱们从后门进县衙,几位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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