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儿不知晓中个弯弯绕绕。

    她快马直奔十二堡,入夜歇息再急速赶路,到达龙沙镇时已是第三日。

    黄沙漫漫,炽烈的阳光如火一般烧灼着大地。

    这里是龙沙镇的边缘,走过坚硬的戈壁,就能看见绿洲和稀疏的人烟。

    再向西北走,则又是荒漠,劲风卷吹的沙土铺天盖地。

    “咴儿咴儿。”白驹已经发出抗议。

    相对于普通的战马,它跟随主人走南闯北,练就了强健体魄和坚韧耐力。

    但此处地形复杂,几乎被粗沙、砾石所覆盖,白驹的四蹄已经在原地踏来踏去不肯前进。

    “小祖宗,就靠你了。”桂枝儿爱惜地将水囊解下来喂它,“找匹骆驼还得再耽搁一天。”

    她顺了顺马毛,吹捧道:“就你这导航能力和直觉,一个时辰就到了。”

    桂枝儿还真不是忽悠。

    龙沙镇最危险的地带乃是大西北无人区,即使有当地人带路,桂枝儿也不会贸然前往。

    系统进度没拉满之前,她还是很惜命的。

    但从南部边缘到绿洲,有路标指引,只需一匹好马。

    “咈哧。”白驹大口喘气,仿佛在嫌天气热。

    虽然同是北境的冬日,但架不住此地表层没有植被遮掩,沙子和岩石直面太阳照射,迅速吸收热量又释放。

    “来,冲个澡。”桂枝儿见四下无人,闭目冥想几秒,一小桶凉水凭空出现。

    她先是将水囊灌满,然后用剩下的凉水直接对着马儿倾泻而下,着重照顾了筋腱部位。

    “这要是累坏了,怎么跟你的主人交代。”她又变戏法一般,端出一盆绿豆汤。

    “咴儿咴儿。”白驹舔了一口,兴奋地鸣叫,深邃的大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桂枝儿将盆放置在地面,清新怡人的绿豆汤解暑可口。

    抬眼望去,远方金黄色的沙土平滑,球状仙人掌的针刺张牙舞爪。

    一只沙漠狐从洞里钻出来,小短腿灵活地跑了几步,在地面留下梅花似的脚印。

    “吱吱。”它的眼睛狡黠机灵,黑不溜秋。

    镇北府下辖四个县,各有特色——其中就包括龙沙镇的狐,榆塞关的路。

    沙漠狐体积不大,耳朵和脸都是尖尖的。

    “嘿,这小玩意一看就就是犟种。”桂枝儿好笑地冲它招招手,逗狗一般。

    她听人讲过,沙漠狐竖立耳廓里的绒毛越多,性格就越倔。

    “嘶。”沙漠狐果然龇牙,后退两步摆出恐吓的姿态。

    但恰好一阵风刮过,它被吹得睁不开眼,眯成一条缝,躲在荆棘丛旁边。

    桂枝儿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它毛茸茸的大尾巴。

    “赏你两口绿豆汤。”她好心好意招待。

    “吱吱。”沙漠狐耸动鼻尖,没忍住伸出小舌头舔了两口,而后眼中精光乍现,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直到桂枝儿骑上白马赶路,小狐狸依旧恋恋不舍。

    “回见。”桂枝儿摆摆手。

    旅途漫漫,她偏爱招猫喂鸟,给自己找些乐子。

    一个时辰后,桂枝儿总算看见了龙沙镇的城门。

    由于缺少合适的原材料,工匠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颇具创造性地将红柳、芦苇、芨芨草等运用到城墙建筑中。

    只是这效果……差强人意。

    桂枝儿甚至能在城墙底部,看到疑似沙漠狐刨的洞。

    “来者何人。”守城军士懒洋洋地问道。

    语调有气无力,足见被烈日毒打后的懈怠。龙沙镇凭借不过万的人口,恶劣的地理环境,让任何有歹心的侵略者都懒得看一眼。

    被分配到这里的军士,平日里站岗,轮休还要靠自己屯田种植。

    至于饷银,偶尔发个三瓜俩枣,剩余的就欠着。

    桂枝儿递上令牌问:“这位小哥,县衙怎么走?”

    军士微微站直了身子,不冷不热地回复:“喏,你顺着这大路,走上一里,再左拐……”

    “自家熬的绿豆汤,给军爷解解渴。”桂枝儿懂事地递上装满水的葫芦。

    原是颗粒饱满的绿豆经过淘洗、浸泡后,熬成的汤呈碧绿色。

    桂枝儿还捞起了多余的绿豆泥,再放入微量桂花酱做调味。

    军士抿上一口,清香可口,从口腔到咽喉瞬间精神。

    他器宇轩昂地喊道:“李哥帮我执会儿勤,我送这位娘子去趟县衙处理公干。”

    看来美食才是硬通货。

    不料来到县衙又扑了个空。

    据幕僚说,县令大人去沙漠猎鹰了。

    “龙、沙都是这儿的大姓,你要是寻人办事,直接找宗族族长,保管比县令都好使。”军士偷摸告诉桂枝儿小道消息。

    只得再辗转去往沙家。

    老族长的身材已经有些佝偻,但精神依旧矍铄。

    他的皮肤似陈年青铜,带着褶皱和斑驳,拄着拐杖走出见客,时不时咳嗽两声。

    “那个不孝子又犯什么事了?”

    “见过老族长,听闻沙井田将寡母带到凌河县安葬,不知……”

    “放屁!”族长把拐杖一跺,当场咆哮。

    老人家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桂枝儿脸上了:“他个王八羔子,去年他老母殒了,我派人到凌河找他。”

    “你猜怎么着?”

    “他?赌红了眼都住在赌场了!”

    怒火在老族长的皱纹中涌动,他脸颊变得涨红,音量提高,语气严厉坚决。

    桂枝儿惊诧地张了张嘴。

    按老族长的说法,沙母从停灵出殡到谢孝圆坟,一切俱是由宗族操作的。

    由于沙父只是穷困潦倒的旁支,宗族还垫付了下葬开销。

    而嫌疑人沙井田,早就被愤怒的老族长直接开除族谱。

    “家丑不可外扬。”老族长叹了口气,“今日若不是你有知府令查案,老朽也不欲多言。”

    最终,老族长向桂枝儿引见了守墓人。

    连绵的沙丘本是一抹单调的黄色,随着暮色降临,气温逐渐变低。

    未消融的冰雪在沙脊上勾勒出波纹,矗立其中的胡杨也满身银白,平添了几分浪漫。

    面前则是石柱堆砌出的塔台,高耸巍峨。

    台上,一排排棺材被钉死。

    遗体在干旱的沙漠很快就会脱水,再择机举行下葬仪式,这便是龙沙镇独有的——

    白布裹尸,连棺火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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