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大浴桶里药汤的热气弥漫了整个房间,颜溪躺散发着药味儿的热汤中,依然在昏迷中。

    云姑的针灸对于一般人来说只用施三分的力道就好,颜溪有内力在身,要七分力道才能打通经脉。

    大椎、肺俞、风门三针下去,血便顺着银针渗了出来,白衫上梅花般的点点血迹让褚临岳很是触目惊心。

    “云姑,还是我用内力来帮她疏通经脉吧!”褚临岳示意云姑停止针灸。

    “这样是最好,免得她受皮肉之苦,可是殿下您的身体?”云姑担忧殿下也是病体未愈。

    “不碍事的。”褚临岳神情淡定。

    云姑将针具收了起来,又将颜溪扶坐起来,便退了出去。

    颜溪双目紧闭,嘴唇煞白,散落的乌发湿漉漉地耷拉在肩上,药汤浸湿的衣衫紧贴着颜溪玲珑娇俏的身体,裸露的鹅颈如凝脂般白皙细嫩,氤氲的热气凝结成水珠,顺着鹅颈一直流到胸前起伏的白莲花苞之间。

    有那么一刻间,褚临岳失神了,他忙运功先平息了有些沸腾的血液,才开始用内力点开穴道替颜溪疏通经脉。

    直到颜溪的嘴唇渐渐有了血色,褚临岳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扶她重新躺回浴桶中。

    名义上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褚临岳还是第一次与颜溪的距离如此贴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她肌肤上毛孔的张合。

    收敛起血管中的膨胀沸腾,褚临岳撩开浴室的纱幔正要出去,却忍不住又回头一瞥,那具娇媚的身躯下藏了一颗让人无法靠近又不舍离去的心。

    何时它才真正地属于自己?

    一切烦恼都归因于自己太过含蓄,追爱可不比权谋,韬光养晦是行不通的,要的就是锋芒毕露!

    沈琛那日见差人递上装有秋衣的包袱,才知道原来颜溪来过了,那么他与父亲在屋中的谈话,颜溪也定是听到了,否则不会丢下衣服就走。

    沈卞带着沈琛去郢王府拜访了好几回,都被褚临岳以身体不适拒之门外了。

    听说颜溪自那日回府后就病了,沈琛越发自责。

    而林府对沈琛婚约之事并不明了,直到沈卞见了故交林太傅,才将此事道明。

    “原来是这样,不知琛儿是和哪家姑娘立下了婚约?”林太傅惊愕之余不免疑问,毕竟先来后到,高低贵贱,妻妾地位总该有个排序的依据。

    知然和沈琛的事闹得满城皆知,林夫人膝下就这一个独女,让知然嫁给故交之子,又是政坛新秀的沈琛,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沈卞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说明沈琛的未婚妻是郢王侍妾颜溪,便谎称是襄州老家故交之女。

    “哦,那倒真是巧了,老夫与你是故交,那位与你也是故交,看来是琛儿太过优秀,任谁都看重他,呵呵!”林太傅哈哈一笑,在政务朝事上,他虽有大度宽厚之风,但在维护自己的女儿上,却是寸步不让。

    “林兄过奖了,过奖了!”沈卞一脸讪笑,他多年经商,脸上的表情早已炼就特定的笑容,任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沈卞答应林太傅先回襄州去故交商议,再到林府提亲,知然是太傅千金,无论如何是不会受委屈的。

    林太傅见沈卞答应来提亲,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面子上却还要端着架子,“当年沈家在邺京也是一等一的显贵,令尊在世时与老夫也算是至交,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还能成为亲家,这也算是奇缘一桩了。”

    沈卞听得明白,没落的沈家娶了林大小姐这是高攀了。

    林家即将与沈家结亲的事很快在京中传开,褚临岳听闻此事却并不惊讶,倒是重重地从鼻子里出了口气。

    再说自颜溪在慕府小住了几日离开后,慕施蒙便对女儿越发牵挂,又听说颜溪病重,更是心焦,无奈府中有新进门的公主儿媳,婚后回门等各项礼俗又都要一一应对,想要去探望又脱不开身。

    正担忧着,又听说林太傅家的独女与沈琛马上要成婚了,慕施蒙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刻派人去找了那沈琛来问问,到底是为何故?

    慕夫人劝他冷静,那林家小姐和沈琛在黑市的遭遇,慕寒回来不也禀报了吗,想必沈琛也是有苦衷的。

    慕施蒙这才算冷静下来,写了帖子让人送去沈宅,想要面谈婚约一事。

    不料,沈琛没来,褚临岳倒是先登了门。

    屏退左右,褚临岳规规矩矩地给慕施蒙行了个礼,“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哎呀,这,这.......这怎么使得?”慕施蒙慌得忙上前扶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颜溪不是说已经和这郢王说清楚了吗?

    六神无主时,还是多亏慕夫人沉着冷静,她亲自给郢王殿下奉了茶,将下人们都打发得远远地,这才开始询问郢王殿下这是何意?

    “众人皆知本王府上尚未纳妃,颜溪虽对外宣称是本王的侍妾,可本王从未真拿她当侍妾对待,颜溪也并非一般人家的女子,只是眼下怕招来非议才隐瞒了将门千金的身份,本王迎娶颜溪为郢王妃的正式礼仪也一并没有,但不代表本王就该无视了礼数,故而有此一拜,还望二老受纳和谅解!”

    褚临岳说着又躬身一拜,慕施蒙虽久经沙场,此刻竟也难免有些手无足措。

    “可是,溪儿与那沈郎中已有了婚约,想必殿下在襄州见到溪儿时也已知晓了。”慕施蒙知道那装有婚约的匣子,就是由沈卞交到褚临岳手上的,何况颜溪也早与他说明。

    褚临岳听了淡淡一笑,“婚约?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林家小姐和沈郎中要成婚了,而且沈琛的父亲已到林府提亲去了。”

    “竟有这事?!”慕施蒙以为关于沈林二人成婚之事只是传言,没想到沈家已去林府提亲,而自己还在坐等沈家来慕府提亲。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慕施蒙一口恶气憋得难受,一拳擂在案几上,差点打翻了茶碗。

    “殿下在此,将军怎能如此失态?”慕夫人忙朝慕施蒙递了眼色,又立刻上前向郢王殿下行了个礼,赔着笑问道:“不知殿下的意思可是溪儿的意思?”

    褚临岳示意郗烈,郗烈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慕夫人,“哦,这是颜娘子在病中让人代笔的解约书,还请慕将军、慕夫人过目!”

    慕夫人和慕施蒙忙接过书信展开来看,郗烈忙又指着书信的左下角提醒,“哦,这里还有颜娘子的手印。”

    “.......民女自幼因尊母命与沈琛缔结婚约,今因世事变迁,诸多无法抗逆之因素,民女自请解除与沈琛之婚约,自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慕施蒙轻声读出,不禁悲从中来,女儿在字里行间都是失望无奈,凄凉无助。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了,也真是难为我的溪儿了!”慕施蒙合上书信缓缓踱回座位上,沉思片刻后下定了决心,“如此也好,既然沈家无情,也不怪我们不义了,老夫这就让人将这解约书送到沈家去。”

    “将军.....”慕夫人似有话说,见郢王殿下一脸凝重,又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慕夫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且不说这解约书是不是真地代表颜溪的心意,单是比起那些强取豪夺的主儿,郢王殿能为颜溪下这样一番功夫,其心意也算是日月可鉴了。

    还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向精明能干的慕夫人终究也默认了。

    “这解约书,本王自会派人送去沈宅,就不劳二老费心了。”褚临岳临走前又让人抬进两大箱子珍宝,算作是补送的聘礼。

    望着郢王殿下远去的马车,慕施蒙与慕夫人面面相觑,“郢王殿下这是要假戏真做了?”

    浑身经脉打通,又在药草汤里泡了几天,颜溪终于醒来了。

    “溪娘,你身上有旧伤,此次经脉瘀阻,殿下用内力好不容易打通了经脉,才让药效起了作用,接下来可要好好服药,才能好得快呢!”云姑端着药喂到颜溪嘴边,颜溪也觉得醒来后如梦似幻,嘴角挤出个苦涩的笑,“知道了,姑姑!”

    她喝着药,环顾四周,果然仍旧还是睡在了褚临岳的床上。

    “姑姑,你扶我回自己房内吧。”颜溪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身,却被云姑按了下去,“你好生歇着,切莫动弹,殿下吩咐了,你就在这屋里歇着,殿下已经搬到书房去了,不碍事的。”

    颜溪也只觉得一起身就天晕地旋,只好先躺下,闭上眼,脑海里都是沈琛和林知然。

    没一会儿就又开始昏昏沉沉的,这时,一个小婢子慌慌张张推门进来,走到床前低声道:“颜娘子,门外有个沈先生说要见你,让我捎信给你,说未时三刻在永芳茶馆等你。”

    “你说谁?”颜溪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来,瞪大了眼睛问婢子。

    “是沈先生,未时三刻,永芳茶馆。”婢子又重复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未时。”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切莫和旁人说起,否则被殿下知道你定会受罚的。”

    婢子退出去了,颜溪忙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头发也没来得及挽成发髻,穿好衣服便从后门了溜出去。

    沈琛自那日收到解约书,便一趟趟地往郢王府跑,可是无论怎么央求,都不得见颜溪,无奈之下他去了慕府,同样被拒之门外。

    直到今日一个小婢子买菜回府,见他在门口徘徊了数日着实可怜,便答应帮他去递话。

    他心下想颜溪定是一时气愤才写下解约书,而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表明初衷不改。

    他和颜溪的婚约会兑现,也不会让林知然因为他而毁了终身,颜溪和林知然没有妻妾之分,他会平等善待二人,不会委屈了任何一个。

    这便是他已决定的心意。

    永芳茶馆内,他心不在焉,焦急得等着,茶博士不停地来兜售酒水,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此刻却没了好脾气,不理会那些酒水点心,只是一遍一遍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客官,您都问了好几遍了。”茶博士不耐烦地转身走去,反倒是害怕被他揪着问个不停。

    时辰已经到了,可是颜溪还没来,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不,是失望了。

    窗外飞起细雨,今年的秋天不知何故雨水格外得多,下得人心里都湿乎乎的。

    沈琛收回张望的时线,满心的沮丧。

    “我找一位沈先生。”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沈琛一下子惊醒过来,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头乌黑长发散在肩上,一身浅蓝色襦裙的颜溪撑着雨伞出现在视线里。

    “溪儿,这儿呢?”沈琛摇着手臂隔着大堂远远地召唤颜溪。

    颜溪收了伞,走过来在沈琛对面坐下来,多日不见,沈琛瘦了一大圈。

    “溪儿,你还好吗?”

    “师兄,你还好吗?”

    两人几乎同时送出了自己的问候。

    颜溪终于先保持了沉默,收回视线盯着油漆斑驳的桌面,等着沈琛继续往下说。

    “溪儿,我知道你因为知然的事情生气,那日在觉光寺的情景,你也亲眼看到了,师兄只怪自己过于草率,同意了知然的请求带她一同到黑市暗查,是师兄浅薄了,将查税一事想简单了,这才.......”

    沈琛已无力再描述当日的细节,过去的事已成定局,最重要的是眼下和将来,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望着颜溪,“溪儿,你放心,无论我和知然如何,我都会按照约定与你完婚的,成婚后,师兄也一定会像以前那样爱护你的,你不要生师兄的气了好吗?”

    “所以,大师兄是真的打算娶我和知然两个人,对吗?”颜溪虽知道这是沈琛唯一能走的路,但还是想要亲耳听他说出来。

    当然,对于与视为知音的林知然共侍一夫,颜溪是想都不敢往深处想的。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开局便是如此,她真的始料未及。

    “溪儿,你知道大师兄除此别无它策。”沈琛直到此刻才发现,有些事情他骗不了自己,他回答颜溪时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好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猛地起身上前紧握住颜溪的双臂,生怕一松手,颜溪就会跑掉,“溪儿,你别生师兄的气了,师兄知道那解约书是你一时生气写的,你不是真的要解除婚约,对吗?”

    颜溪被他摇晃得本就有些头昏,又听到“解约”二字,顿时越发眩晕,满是疑惑地望着他,“解约书?什么解约书?”

    “你不是让郗烈送来给我的吗?”沈琛正要继续追问,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秋雨绵绵,把盏话旧,沈郎中倒是好雅兴!”

    沈琛匆忙松开了颜溪的臂膀,颜溪也一脸慌乱地顿在原地。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褚临岳已带着郗烈到了眼前。

    “下官见过殿下!”沈琛虽有不服,却碍于身份尊卑,仍躬身向褚临岳行了大礼。

    颜溪一面俯下身子行礼,一面想着沈琛方才说得“解约书”,郗烈送去的?。

    “沈郎中免礼!”褚临岳一挥手,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颜溪身旁,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颜溪披上,温柔的声线里却透着隐隐的愠怒,“今日这么冷,你大病未愈,出来做什么?既然要出来也该多穿点才是!”

    “我.......”颜溪想了想,突然转身问一旁的郗烈:“郗烈,那解约书是怎么回事?”

    “额......”郗烈一时语塞,神色慌张地望向褚临岳。

    褚临岳的表情突然起了怒色,一双剑眉快要竖了起来,瞳孔里闪着寒光,声音里都是极力压制着的怒火,“还愣着干嘛?!即刻送颜娘子回府,没我的命令不准出府!”

    “是!”郗烈说着就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节目录

宠筹千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海棠炜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海棠炜炜并收藏宠筹千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