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来临，临近边关的游牧族群有惯例越境打家劫舍，补充冬日给养。
十天前，楚玉仪就收到了突厥大军踪迹的预警。
按说今年水草丰盛，突厥不应冒险开战。
灵州城外，十里肃清，寸草不生，苍茫一片。
士卒民夫正抓紧拓宽壕沟，布置检查障碍。。
突然，远处传来闷响，是马群快速踏在地面发出的动静。
瞭望台上的哨拼命敲锣示警，嘶吼道：“敌袭！敌人来袭！！！”
城外的士兵们当即停下手上的活计，井然有序地向城内撤进。
城门刚关，就肉眼可见敌军的旗帜招摇，尘土飞扬。
一匹黑色战马出列，所到之处，大军自动分开一条道。
马上人身披黑甲，络腮胡子挡住了大半脸面，手持单刀，粗壮魁梧，好似峰岳矗立，隐约可见铠甲下的肌肉虬结。远远对视，似乎能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和震慑。
来人正是灵州的老对手，突厥的大王子阿史那·库社，母家乃突厥第一大部落索加查，是最有可能继任王位的候选人。
库社横刀立于马上，裂开嘴角，大笑一声，好似惊雷炸开。
守城的一个士卒心下一跳，手下一抖，长戟竟脱手而出。
侧里穿过一只手，牢牢把住了武器。
城墙上又上了两人。
一人身着战袍，头戴儒冠，手里正拿着他的武器。
另一人身姿挺拔修，身着白甲，鼻峰高挺，英姿飒爽，竟是一名女郎。
士卒大惊，低头认罪道：“王将军！殿下！属下无能……”
王朗把长戟扔还给他，教训道：“战场上，丢了武器，和丢了命没有区别。”
城下，库社远眺，见墙头上多了两人，喝道：“来人可是楚公主？”
不等回答，又哈哈一笑，“这么多男儿，竟都雌伏娘们身下，看来大雍气数将尽啊。”
“我生平最惜花，若公主愿来帐中一叙，让我御一御，我这就退兵，保大雍平安。”
突厥阵前立刻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城墙上，听到库社的奚落，守兵们都露出不忿的神色。
王朗面色不变，朗声道：“手下败将也敢来阵前面前叫嚣？大王子看着伤好全了，怕是将我家殿下挑下马的痛忘了。”
五年前，先帝御驾亲征，于灵州大战，惨胜突厥。
楚玉仪率兵御前救驾，当时对阵的就是库社，若不是部下回护及时，就要折戟灵州，命绝于此。
但因为皇帝差点被掳走实在不光彩，这一段战绩被掩埋在历史的灰烬中。
楚玉仪扬枪直指敌军，“你们这群鞑子，记吃不记打，倒是忘了我姑祖母的荣光了。我不妨也给你个自裁谢罪的机会。”
大雍以武治天下，皇室都有点好战在身上的，不分男女。
除开国皇帝高祖，最出名的就是楚玉仪的曾祖姑母，昭烈公主。
她一生都在征战四方，震慑边关，威名之甚，深入人心。
当年火烧突厥王宫，并深夜下诏召突厥可汗前来。公主面斥尤不解气，勒令可汗自裁。可汗惶恐不安，真自裁了。
自裁所用的弯刀，收进了内库，楚玉仪小的时候还曾把玩过。
城楼上的守兵们毫不犹豫反击，长戟整齐划一敲击着地面，发出一声声“自裁谢罪”汇成一股股巨大的浪潮，在空旷的大地上震耳欲聋。
□□的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库社重重一勒缰绳，控制住马，面上挂不住，张口就冲着下三路开始骂。
楚玉仪嘲弄地挥手示意，“他连云梯都未准备，今天不会攻城了，开城门，我去搓搓他锐气。”
众人还未劝，又听远处传来一声清澈的少年声音，“让我去！”
来人正是明国公世子，也是楚玉仪外甥。眼瞧着不过十四五的年纪，跳脱得很。
刚刚还在门口，话音刚落已奔至眼前。
他板起脸装作肃穆的样子，拱手请命，“我愿为殿下马前卒，且去试试水。”
灵州定西军从开国来，就由明国公统领，世袭罔替。甚至有御史谏言，定西军已是明家军，军队只知明国公，不知天子。
哪怕明国公故去多年，麾下还是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老将，怎么可能放任世子上场，当即遭到一致反对。
明修齐侧过身气鼓鼓道：“殿下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上过战场，杀敌掠阵了，为何我就去不得？”
“世子身份尊贵，哪能亲自上阵？”
“再说，那库社岂是好对付的？此人素来勇猛，有突厥第一勇士的称号……”明国公可是命丧此人之手，这话诛心，不敢再往下。
话未竟，却激起明修齐的反叛心，“再勇猛也是殿下的手下败将，有何可惧？且说尊贵，我如何能和殿下相比？”一副打定主意就要去的模样。
众将被辩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投向楚玉仪，端看她的决定。
明修齐是明家最后的骨血，还指望着他撑起门楣。
玉不琢不成器，楚玉仪私心也是希望他能多磨练磨练，见见世面。只是边关安稳多年，都是小打小闹，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但库社此人不好对付，远不是明修齐能挑战的。
王朗看楚玉仪犹豫，建议道：“小将军不去不甘心，不若再出一个人，两人迎战总比一人保险。”其实就是派人保护他，委婉表达不伤少年的自尊罢了。
大伙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开始争执起人选。
楚玉仪这时没什么好犹豫的，当机立断道：“我去。”
这太疯狂了，刀剑无眼，沙场无情。若是不小心，定西军主帅和未来主帅可就都折在里面了。
群情激奋，踊跃自荐，想让她打消想法。
明修齐也觉得不妥，转身抓住她的小臂也想劝。
楚玉仪解释道：“若论对库社了解，非我莫属；修齐武术自小是我的教的，论配合默契，也只我一人。再说，修齐不去，我也是要去的。不必再劝，诸位静待佳音。”
说罢，揽着明修齐下了城墙。
不多时，城门开了一条缝，一队亲兵鱼贯而出，最后坠着两人，正是姑侄二人。
楚玉仪黑马银甲，持枪端坐在马背上，明修齐跟在后头，意气风发。
库社驱马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楚公主，是想单挑还是一起上？”
“一别数年，不知道大王子身手是否还一如当年？先让我这小将试试水，赢了他再说。”
话语中俨然拿他当磨刀石的意思，库社哪受得了侮辱，大喝一声，驱马前来。
双方在中间立住，两队亲兵把场地围住，只听得战马沉重的喘息声。
战鼓起，双方不约而同冲向对方，马蹄奔腾，溅起一阵尘土。
明修齐怒吼一声，提枪便刺，却被库社的刀拦住，偏向一边。一击不成，还未等得收拾，库社转守为攻，顺势喂了一刀。明修齐只来得及提枪格挡，枪身立刻出现出现一道刻痕。
库社如有神力，不断向前劈砍。
明修齐只能仓促应付，边打边退。不过数十招，已觉双臂震麻，心下生出惧意。
“你的对手是我！”楚玉仪也发现他已是强弩之末，提起沥雪枪插入战局，把明修齐送出战圈。
库社越战越勇，见她来了，更兴奋了，策马冲来，对面的士兵见形式大好，也欢呼起来。
楚玉仪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长刀，同时刺向对方面孔。库社正要格挡，见枪尖银光一闪，迅速滑向他的肚腹。
刚刚只是虚晃一枪，当年灵州之战，楚玉仪也是这样滑不留手，不知哪下是真，思及当年耻辱，库社战意更深，整张脸涨的通红。
他仗着铠甲坚实，硬接了这一枪，发出一声闷哼，抬手又劈来，
楚玉仪收枪回护，刀砸在枪声，发出令人牙酸的铿锵声。
库社双手卧刀，仗着力气死死压下去。
楚玉仪被压得弯下腰，战鼓声在耳边远去，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鼓噪。
越来越近了，刀锋明晃晃倒映在眼中，她甚至能看对方眼里的血丝，闻到浓烈的体味。
明修齐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策马想绕后帮忙。
变故只发生在一刹那，楚玉仪借着巧力，猛地腾空而起，一把掀开快到鼻翼的噬魂刀，挽了个枪花卸了力。
虽解了困局，但让出了整个后背，也是险中之险。
库社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提刀就劈向她的背。
楚玉仪耳朵微动，头也不回，压下身躯躲过了这一刀，枪身后送，扭身一扫，只听“扑通”一声，库社落下马。
显然他也没想到，刚刚有利的局面怎么一下就反转了。
亲兵来请时，还呆在原地。
大胜而归！
城楼上爆发出一片欢呼。
明修齐激动地要从马上跳起来，一扫刚才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两人收兵回城，楚玉仪把刚才的经验分享给他，指出不足之处，“库社以力见长，我们比力气一定比不过。所以只能灵活取胜。当时要是比他快，保命是足够的。”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会。
明修齐深有体会，连连称是。
两人回到城内，笑容还未下去，就看下王朗一脸沉重。不仅是王朗，其他人也毫无喜悦之情。
十天前，楚玉仪就收到了突厥大军踪迹的预警。
按说今年水草丰盛，突厥不应冒险开战。
灵州城外，十里肃清，寸草不生，苍茫一片。
士卒民夫正抓紧拓宽壕沟，布置检查障碍。。
突然，远处传来闷响，是马群快速踏在地面发出的动静。
瞭望台上的哨拼命敲锣示警，嘶吼道：“敌袭！敌人来袭！！！”
城外的士兵们当即停下手上的活计，井然有序地向城内撤进。
城门刚关，就肉眼可见敌军的旗帜招摇，尘土飞扬。
一匹黑色战马出列，所到之处，大军自动分开一条道。
马上人身披黑甲，络腮胡子挡住了大半脸面，手持单刀，粗壮魁梧，好似峰岳矗立，隐约可见铠甲下的肌肉虬结。远远对视，似乎能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和震慑。
来人正是灵州的老对手，突厥的大王子阿史那·库社，母家乃突厥第一大部落索加查，是最有可能继任王位的候选人。
库社横刀立于马上，裂开嘴角，大笑一声，好似惊雷炸开。
守城的一个士卒心下一跳，手下一抖，长戟竟脱手而出。
侧里穿过一只手，牢牢把住了武器。
城墙上又上了两人。
一人身着战袍，头戴儒冠，手里正拿着他的武器。
另一人身姿挺拔修，身着白甲，鼻峰高挺，英姿飒爽，竟是一名女郎。
士卒大惊，低头认罪道：“王将军！殿下！属下无能……”
王朗把长戟扔还给他，教训道：“战场上，丢了武器，和丢了命没有区别。”
城下，库社远眺，见墙头上多了两人，喝道：“来人可是楚公主？”
不等回答，又哈哈一笑，“这么多男儿，竟都雌伏娘们身下，看来大雍气数将尽啊。”
“我生平最惜花，若公主愿来帐中一叙，让我御一御，我这就退兵，保大雍平安。”
突厥阵前立刻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城墙上，听到库社的奚落，守兵们都露出不忿的神色。
王朗面色不变，朗声道：“手下败将也敢来阵前面前叫嚣？大王子看着伤好全了，怕是将我家殿下挑下马的痛忘了。”
五年前，先帝御驾亲征，于灵州大战，惨胜突厥。
楚玉仪率兵御前救驾，当时对阵的就是库社，若不是部下回护及时，就要折戟灵州，命绝于此。
但因为皇帝差点被掳走实在不光彩，这一段战绩被掩埋在历史的灰烬中。
楚玉仪扬枪直指敌军，“你们这群鞑子，记吃不记打，倒是忘了我姑祖母的荣光了。我不妨也给你个自裁谢罪的机会。”
大雍以武治天下，皇室都有点好战在身上的，不分男女。
除开国皇帝高祖，最出名的就是楚玉仪的曾祖姑母，昭烈公主。
她一生都在征战四方，震慑边关，威名之甚，深入人心。
当年火烧突厥王宫，并深夜下诏召突厥可汗前来。公主面斥尤不解气，勒令可汗自裁。可汗惶恐不安，真自裁了。
自裁所用的弯刀，收进了内库，楚玉仪小的时候还曾把玩过。
城楼上的守兵们毫不犹豫反击，长戟整齐划一敲击着地面，发出一声声“自裁谢罪”汇成一股股巨大的浪潮，在空旷的大地上震耳欲聋。
□□的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库社重重一勒缰绳，控制住马，面上挂不住，张口就冲着下三路开始骂。
楚玉仪嘲弄地挥手示意，“他连云梯都未准备，今天不会攻城了，开城门，我去搓搓他锐气。”
众人还未劝，又听远处传来一声清澈的少年声音，“让我去！”
来人正是明国公世子，也是楚玉仪外甥。眼瞧着不过十四五的年纪，跳脱得很。
刚刚还在门口，话音刚落已奔至眼前。
他板起脸装作肃穆的样子，拱手请命，“我愿为殿下马前卒，且去试试水。”
灵州定西军从开国来，就由明国公统领，世袭罔替。甚至有御史谏言，定西军已是明家军，军队只知明国公，不知天子。
哪怕明国公故去多年，麾下还是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老将，怎么可能放任世子上场，当即遭到一致反对。
明修齐侧过身气鼓鼓道：“殿下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上过战场，杀敌掠阵了，为何我就去不得？”
“世子身份尊贵，哪能亲自上阵？”
“再说，那库社岂是好对付的？此人素来勇猛，有突厥第一勇士的称号……”明国公可是命丧此人之手，这话诛心，不敢再往下。
话未竟，却激起明修齐的反叛心，“再勇猛也是殿下的手下败将，有何可惧？且说尊贵，我如何能和殿下相比？”一副打定主意就要去的模样。
众将被辩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投向楚玉仪，端看她的决定。
明修齐是明家最后的骨血，还指望着他撑起门楣。
玉不琢不成器，楚玉仪私心也是希望他能多磨练磨练，见见世面。只是边关安稳多年，都是小打小闹，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但库社此人不好对付，远不是明修齐能挑战的。
王朗看楚玉仪犹豫，建议道：“小将军不去不甘心，不若再出一个人，两人迎战总比一人保险。”其实就是派人保护他，委婉表达不伤少年的自尊罢了。
大伙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开始争执起人选。
楚玉仪这时没什么好犹豫的，当机立断道：“我去。”
这太疯狂了，刀剑无眼，沙场无情。若是不小心，定西军主帅和未来主帅可就都折在里面了。
群情激奋，踊跃自荐，想让她打消想法。
明修齐也觉得不妥，转身抓住她的小臂也想劝。
楚玉仪解释道：“若论对库社了解，非我莫属；修齐武术自小是我的教的，论配合默契，也只我一人。再说，修齐不去，我也是要去的。不必再劝，诸位静待佳音。”
说罢，揽着明修齐下了城墙。
不多时，城门开了一条缝，一队亲兵鱼贯而出，最后坠着两人，正是姑侄二人。
楚玉仪黑马银甲，持枪端坐在马背上，明修齐跟在后头，意气风发。
库社驱马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楚公主，是想单挑还是一起上？”
“一别数年，不知道大王子身手是否还一如当年？先让我这小将试试水，赢了他再说。”
话语中俨然拿他当磨刀石的意思，库社哪受得了侮辱，大喝一声，驱马前来。
双方在中间立住，两队亲兵把场地围住，只听得战马沉重的喘息声。
战鼓起，双方不约而同冲向对方，马蹄奔腾，溅起一阵尘土。
明修齐怒吼一声，提枪便刺，却被库社的刀拦住，偏向一边。一击不成，还未等得收拾，库社转守为攻，顺势喂了一刀。明修齐只来得及提枪格挡，枪身立刻出现出现一道刻痕。
库社如有神力，不断向前劈砍。
明修齐只能仓促应付，边打边退。不过数十招，已觉双臂震麻，心下生出惧意。
“你的对手是我！”楚玉仪也发现他已是强弩之末，提起沥雪枪插入战局，把明修齐送出战圈。
库社越战越勇，见她来了，更兴奋了，策马冲来，对面的士兵见形式大好，也欢呼起来。
楚玉仪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长刀，同时刺向对方面孔。库社正要格挡，见枪尖银光一闪，迅速滑向他的肚腹。
刚刚只是虚晃一枪，当年灵州之战，楚玉仪也是这样滑不留手，不知哪下是真，思及当年耻辱，库社战意更深，整张脸涨的通红。
他仗着铠甲坚实，硬接了这一枪，发出一声闷哼，抬手又劈来，
楚玉仪收枪回护，刀砸在枪声，发出令人牙酸的铿锵声。
库社双手卧刀，仗着力气死死压下去。
楚玉仪被压得弯下腰，战鼓声在耳边远去，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鼓噪。
越来越近了，刀锋明晃晃倒映在眼中，她甚至能看对方眼里的血丝，闻到浓烈的体味。
明修齐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策马想绕后帮忙。
变故只发生在一刹那，楚玉仪借着巧力，猛地腾空而起，一把掀开快到鼻翼的噬魂刀，挽了个枪花卸了力。
虽解了困局，但让出了整个后背，也是险中之险。
库社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提刀就劈向她的背。
楚玉仪耳朵微动，头也不回，压下身躯躲过了这一刀，枪身后送，扭身一扫，只听“扑通”一声，库社落下马。
显然他也没想到，刚刚有利的局面怎么一下就反转了。
亲兵来请时，还呆在原地。
大胜而归！
城楼上爆发出一片欢呼。
明修齐激动地要从马上跳起来，一扫刚才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两人收兵回城，楚玉仪把刚才的经验分享给他，指出不足之处，“库社以力见长，我们比力气一定比不过。所以只能灵活取胜。当时要是比他快，保命是足够的。”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会。
明修齐深有体会，连连称是。
两人回到城内，笑容还未下去，就看下王朗一脸沉重。不仅是王朗，其他人也毫无喜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