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住店啊——”封怀玉若有所指的看向同行的年轻男子,含满笑的眼中是少年风华正茂的意气,“你赌输了封书行,我就说只要穿的招摇,别人就都知道咱有钱,只要前钱够多,早茶铺子也能当客栈。”

    “小鬼头,输给你了呗,”封书行余光瞥了眼高凳上的陶织景,嘴角微微上扬,眉峰微不可查的挑动,却什么也不多说,手指点在自家侄子脑袋上,“要叫叔父,没大没小。。”

    “怎么?”他似乎完全不懂财不外露的道理,仗着整个堂里只有自己和叔父两位客人,举手投足放浪招摇极了,歪头看向陶织景,一双桃花眼中风流意味拿捏的恰到好处,“小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纨绔公子啊,那更好了。

    陶织景双手撑在凳子两边,睁着一双单纯清澈的大眼睛,顺着他说:“是的呀,只要给钱,我的房间都可以腾出来给你住的。”

    明明是装出来的,但天真烂漫这几个字好像在她身上活过来了,让人一瞧就忍不住想要哄着她点儿。

    当然了,她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钱固然重要,可是她图的可不是一点点钱,是封怀玉,确切的说,是成为他妻子后他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背后的势力对她的保护和支持。

    如果说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想要同封家这样的大商贾之流结亲,最好的就是,这样的人家有一个风评不好的风流纨绔。

    大多数闺阁小姐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嫁的男人身上,像封怀玉这般,门当户对的小姐们都害怕嫁与他,所以只能拿着大把的银票向下看。

    以陶织景的家世,只有母亲自小读过几本书,有一门刺绣的好手艺,也不曾出名。

    她自己倒是出名,但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用不成。

    就算封家往下看她也没有竞争优势。

    但好在,现在根本就没有人同她竞争……

    独角戏就独角戏吧,重生的是她,没有人相信她所做的都是为了改变那个在她们看来虚无缥缈的未来。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想要什么。

    她在为自己谋划,她想要一个能够给她有力支持的背景,阿爹阿娘很好,但说出来不孝,她想要更好,只有那样的家庭给得起。

    “那倒不用了,”封怀玉干咳两声,张开扇子挡住半张脸,“干净点的客房,有床便可,一路来酒家客房都满了,才想问问茶肆能不能住人。”

    “那公子坐吧,我叫我阿爹阿娘收拾房间给你。”陶织景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直直往柜台后头去了。

    她早看见爹娘偷偷往这边看了,这样也好,不用她费口舌再说一遍缘由。

    她是个嫌麻烦的人,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掩到外边看不到的地方,她直白告诉爹娘:“留他们住下,我要嫁给那位红色衣袍的公子。”

    语不惊人死不休,前一秒还未看懂的陶成烨和周蓉……

    这下算是彻底懵了。

    “你是女子,他是男子,他不下聘书,你如何嫁他?”周蓉疑惑的点和陶成烨不太一样,而且很迟钝,甚至没来得及表现出惊吓。

    “像男子娶女子那样啊,我们去提亲。与他同来的是他叔父,既是他的长辈,也算半个爹了。待他们住下,爹爹天黑里,再去同他叔父谈此事。”陶织景往那一站,双手交叠在身前,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姿势格外有气场,张口娓娓道来自己的计划,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荒唐!”陶成烨差点没压住嗓音传到外面去,他才看不懂什么气场不气场的,眉毛胡子都竖起来了,手指头不留力道的往自家女儿身上戳。

    他只知道他是她爹!

    “太荒唐!自古以来哪有女子给男子提亲的?就算入赘,你也不看看外头那两位穿的戴的是什么,我们家哪里配得上?!”

    陶织景挨了爹爹训斥,也不恼,语气平和的仿若与自己无关:“你去试试,说不定人家就答应了呢?”

    上辈子在宫里见到封怀玉,已经是她为妃的第三年了,也就是从现在往后推的五年后。

    那时的他没有如今日这般穿一身华丽的藏金线的丝绸缎面,风流不羁,而是一身素衣长袍,温柔内敛,立于下首,为宫妃献上刻有每个人姓名八字的平安玉锁。

    封怀玉长相俊美,尤其是右眼眼下正中和耳垂上那两点鲜红的小痣,即便是素衣也显妖艳风流,令人见之难忘,若不是陶织景记得她的长相,光凭这身打扮和气质,绝对无人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是经历了什么吗?才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后妃明文规定不得议论他人私事,所以明面上无人提起,私底下倒是听说,他年少时风流纨绔,没有姑娘家愿意嫁给他,以至于后来也一直未娶妻。

    -

    周蓉将一块湿毛巾裹在壶把上,陶织景逮着机会,自告奋勇去送茶。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现下又下的更大了,外堂进来了来了几位避雨的路人,有的身上没带伞,淋湿了衣襟,陶织景也热切地送上煮沸的姜茶,为他们驱寒保暖。

    她有意先忙活别人,晾着封家二人,最后才沏上一壶上好的茶,告诉他们这个比先前的好。

    封怀玉被她这么明显的特别对待逗到,笑问她:“小妹妹,为什么明明是我和叔父先来,你却先给别人倒水?”

    陶织景满含无辜的眼神对上他,恰到好处的受惊瑟缩,滚烫的热茶直直泼在封怀玉身上。

    “哎!”封怀玉被烫的一激灵,连忙站起来将贴在皮肤上的衣料提起来抖落散热,不由得埋怨,“你怎么这么不经吓。”

    没有生气。

    连这样都只是怪她不禁吓不小心,纨绔公子也不全是不讲道理的。

    陶织景在心里默默做着评估,面上早已准备好的梨花带雨也各就各位。

    “对不起……”小姑娘皮肤白皙,睫毛乌黑纤长,此时沾了泪花更显浓密,眼圈儿红红的,当真是教科书式的我见犹怜。

    “哥哥……不对不对,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公子,这块手帕给你擦一下吧,我还没有绣完,你不要嫌弃……”

    天气还没有很暖和,热水浇上去比冷水挥发的还快,还要更冷一些,封怀玉很想发几句牢骚,但看到面前还没有他肩膀高的小姑娘,眼眶红红的跟他道歉,又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烦死了!封怀玉狠狠咬紧牙关。

    这种娇气兮兮的小姑娘都烦死了!

    不能骂不能凶的瓷娃娃。

    什么破手帕,半成品还要拿出来糊弄我,水都渗进衣服里了还擦它有什么用?

    “我们的房间呢?我不喝这茶了!”

    唔——还是有点小脾气的,不过尚可。

    陶织景最会的就是装乖装单纯装无辜,各种小孩子的神态,她信手拈来,任意一种都浑然天成。

    “哥哥莫生气了,房间阿娘在收拾了,您先在这稍等片刻吧。”称呼又从“公子”变为“哥哥”,突出强调自己比他小,让他再想要责备,话都无从出口。

    这招果真好用,封怀玉又坐回去,余光瞥到封书行仿若局外人一般,悠哉悠哉的自斟自饮,时不时向他这边轻飘飘的扫一眼,完全一副看戏的姿态。

    闹哄哄的场面静下来,他还意犹未尽,飘飘摇道:“小怀玉,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啦,男人要大度一点,对吧?”

    狐狸眼眉梢带翘,说起话尾音都化作钩子,钩着人的心魄都由着他牵走。

    陶织景被他半眯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

    该死,怎么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但是他为什么不戳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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