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空碧蓝，绿草如茵，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进城堡庭院，而孩子们的嬉闹声与这幅美景相得益彰。
校长办公室里，茶香四溢。
氤氲的茶雾给查尔斯.泽维尔浅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阴影，他将茶杯推给桌对面不请自来的红袍客人，“请便吧，斯特兰奇博士。”
“多谢。”红袍法师未做推辞，啜了口红茶，水还很烫，茶叶也带着淡淡的辛辣气。
正如此刻的气氛，剑拔弩张。
“你我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
话未说完，坐在轮椅中的教授叹了口气。
查尔斯摇着轮椅径直去向落地窗，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许久，他背对着奇异博士说，“我说过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未必准备好了这一切。”
“你对她可真够溺爱。”法师讽刺地扯着嘴角，“你该知道她马上就十八岁了，却还把她当婴儿。想想你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牛津都毕业两年了吧——”
“够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X教授扶着额头，无奈地合上眼睛。阳光投射在他眼皮之上，滚烫，但那颜色却犹如血光。
“她是人，不是零件或者棋子，不是你用来维持宇宙自然规律的工具，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趁一切开始之前，她还有机会选择远离这个暴风口的人生。
“是。”奇异博士不置可否地点头，指尖划过今早晨报的照片，“可你要把所有选项都摆在她眼前，让她亲自选，而不是你自己偷偷替她选。”
印刷图片里站着两个人，女孩穿着白西装偏过脸，大眼睛望着正对记者们侃侃而谈的托尼.史塔克，敬慕之情众目共睹。
钢铁侠这么做，无疑是在昭告那帮正摩拳擦掌的无耻恶棍都别去碰她。可这本质上更像一场赌博，是保她平安，还是将她推上更高的浪尖，后果无人能测。
“我们也来打个赌怎么样？离她下一次使用异能应该隔不了太久，也是时候考验她一回了。”
法师补充，“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她就有能力自己触发那晚的回忆，那么也就正好印证了我所说过的话，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我处理，等时机成熟，我会让她选。”
“可如果她想不起来，”查尔斯眼锋一转，接过他的话，“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从那以后，她是她，你是你，你不准再靠近她。”
“一言为定。”
*
此刻，史蒂芬.斯特兰奇与景末在空旷的水泥房里并肩而行，脚步激起阵阵回声。
“话说……斯特兰奇，你怎么会知道我被绿魔绑架的地址啊？而且那么快就能找到我？”女孩问。
法师正神游天外，还没从回忆里走出来，随口答了一句：“因为我对你有信心。”
“……啊？”景末听得一头雾水。
奇异博士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噢，没什么，凑巧而已。”
“好吧。”虽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但景末也只是撇撇嘴，不再追问。
但凡是个法师，哪个不是高深莫测讳莫如深的？她就算问了，也未必听得懂。不过……
“这是哪儿啊？”
“发电厂。”
“电厂？难道电光人在这儿？”
“对，这次还要多亏了你把时间暂停。”斯特兰奇说，“我们得趁他把全部电力都吸入体内之前，彻底做一个了结。”
这不算是个艰巨的任务，但却是景末此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她胸腔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在挥发，好像这一次，她也像那些超级英雄们一样，拯救世界、保卫和平，此刻她与他们没有距离。
于是景末挺直了腰板，势在必得地回答道：“明白！”
奇异博士目光扫过来，这才注意到她还穿着居家的丝绸睡袍，光滑面料因为刚才的下坠而抖落，匀称的肩膀部位一览无余。此时她的脸冻得通红，长发慵懒地披在腰间，而且还光着脚。
可对方非但没意识到她过分诱人的形象问题，还摆出了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总之就是格格不入。
“你冷不冷？”
“……不冷。”注意到斯特兰奇刻意回避的目光，景末这才发觉自己的窘相，于是赶忙紧了紧身上的睡袍。
然而下一秒——
“阿嚏！”
春夜毕竟还是有点凉。
景末抿抿唇，尴尬地别过脸去。
斯特兰奇将红斗篷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悬浮斗篷在到达景末身上那一刻便立马裹住了她的全身，其保暖程度堪比羽绒服，连原本冻得难受的脚底也被铺上了一层，她的体温很快恢复了不少。
景末顿时回忆起来，这就是在至尊圣殿那一晚，一直挠她脸的傻袍子吧？
“谢谢。”景末感激地冲他点头，“好神奇的斗篷啊。”
悬浮斗篷听见夸赞，美美地飘了起来，景末感受到它好心情的同时，才发觉自己双脚已然被它载着微微悬空，如水母般轻盈地沉浮。
女孩的双眼登时雪亮，她低下头，摸了摸红斗篷柔软的肌理，“你是想带我飞吗？”
悬浮斗篷像人一般扭头看了看奇异博士。
“不行，”他义正词严地否决，“她还没受过训练。”
红斗篷耷拉着“脑袋”，于是景末又回到地面。
不过光这一小会儿，已然让景末赞叹不已了。她伸出手，偷偷跟斗篷衣角来了个high five。
“它很喜欢社交，看来是想跟你交朋友。”斯特兰奇说。
“好啊！我叫MJ。”景末笑出一口齐垛垛的牙齿，“你叫什么？”
“它叫斗篷。”
“这也算名字啊？”女孩一副无语问天的表情。
没看见法师敛住的笑，她低下头，继续跟傻袍子对话，“你跟了他一定郁闷坏了吧……”
“喂！”
“哈哈哈哈！”见斯特兰奇气急，景末开心地笑出声。
没曾想，傻袍子竟也像笑得开怀那样，跟着颤抖了起来。
景末见状笑得更欢了。
她摸着红斗篷，轻声问，“以后我就叫你小红怎么样？”
小红听罢，疯狂点起了头，似乎对新名字很满意。
可紧接着，它的动作停了下来。
景末隐约觉察到它的僵硬。
她跟着抬起头，惊异地目睹眼前的一切——
此刻的景象宏大得像一篇交响乐。
电光人站在大厅中央静立不动，两只手各握住一支高压线，他蓝色的皮肤近乎透明，透过皮层，她可以清晰地望见电流贯穿了他的身体，在体内如血液般流动，只不过此刻都是静止状态。
蓝紫色的电力发出绚丽的光，在爆炸而出的瞬间无限膨胀，像一座即将崩塌毁灭的行星，在生命最后一息燃烧自己全部的热量。
景末看得呆了，听到斯特兰奇故意的咳嗽声后才发觉，如果此时时间没有静止，那么整片厂房不久后都将被夷为平地。
“我们应该怎么做？”
“关掉电源，切断电线，然后绑了他。”奇异博士言简意赅。
景末心想，如此大的发电厂，如果电线切断的话，若没有备用储电，未来几日曼哈顿的一大片地段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
但这已然是上策了。于是她跑到控制台前，将电闸一个一个拉下来。从源头发出的电光便熄灭在黑暗中。
而另一头，奇异博士也施了几个简单的咒语，总线路便都“啪啪”地自动切断，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绚丽颜色也消失了大半。
果然还是时空静止的时候效率高，景末心想，如果能让相当于外挂的奇异博士加入复仇者联盟，那么这支队伍就绝对所向披靡了，还怕什么外星人啊。
下一步就是考虑该如何处理电光人了。
“我会施法把电光人的手脚都绑起来，我事先跟托尼.史塔克打过招呼，他们会过来一批人处理这家伙，后续就交由他处置了。”
景末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跟钢铁侠认识？”
“认识，不熟。”
“唔，这样。”景末点点头，并未往下问。
奇异博士与钢铁侠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甚至连性格骄傲、不愿与人为伍这点也如出一辙，这样的人碰上，大概率也只能是泛泛之交，她多问无益。
斯特兰奇表情没什么起伏，在她旁边施着咒语，“等会儿你要想办法让时间恢复正常，不然，我们就只能干坐在这儿虚度时光了。”
“那是自然。”
在听到“恢复正常”这个词时，不知怎的，景末周围的磁场好像不受控地发生了细小的微变。
景末瞳孔收缩，仔细环顾了一圈，却没发现异样，不禁揉了揉依然发疼的后脑勺，大概是错觉吧……
可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证实了景末的预感有多准确。
“滋滋”，本该无声漂浮的电流发出微弱的声音。
景末屏息，只见静止在原地的电光人悄无声息睁开眼睛，就像恐怖电影里的无声慢镜头，幽蓝的目光朝两人这边瞥来。
“斯特兰奇！”她的心一惊，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抓住法师的手。
这一下，把奇异博士从放松警惕的边缘拉了回来。
景末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得离电光人远了些，两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洞里飞奔。
都怪她，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被她搞砸了！
她知道奇异博士的法力强大，可她也亲眼见过电光人一击即中的威力，高压电流可以顷刻间要了人的命，若是拼近战，他不一定会是电光人的对手。
眼下能做的只有跑，跑得越远，他们的胜算便越大。
电光人本想挥手释发电力，可由于两人基本切断了所有电路，他此时扬拳所握住的，也不过是飘零在空气中的游丝罢了。
月色迷蒙。
法师的手被景末攥着，他看着她的背影只顾一往无前地跑，于是他也跟上她的步伐，不曾回头。
夜风吹鼓起她的长发，红斗篷与风而扬，随着她的动作，雪白的纤足在丝绸裙摆之下若隐若现。
“对不起！”女孩气喘吁吁，“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哪怕此刻，奇异博士的声音也依旧冷静，“跑，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听见电光人的咆哮，在深夜的厂房之中回响，宛若怖人的野兽。
景末不敢回头望，只能边跑，边依据脚步声判断电光人与他们的距离。
咚，咚，咚，对方也在狂奔。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他们跑上天台，路在面前断开。
漆黑的夜空之上，风吹云散，月色清辉。
趁电光人还未抵达前，奇异博士亟亟摆手布阵。阿戈摩托之眼一开一合，光辉一闪，周身渐渐变换了天地。
景末抬头，几百块灼灼发亮的碎片拼接成如镜面球般的世界，边闪耀着边慢慢旋转，迷幻得像梦中的场景。
她看见头顶有无数轮明月，以及无数对小小的法师与自己。
片刻后，电光人一无所知地闯入阵中，有如瓮中之鳖。
从景末的角度，明明他就站在两人身前触手可及的位置，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目标，往往伸出手胡乱抓了几下就不分东南西北地跌坐在地上。
就连电力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附属品，电光人本想用电流将这个虚幻法阵炸开，可奈何在奇异博士所设的镜面世界里，再强大的能量也都失去了效用。
景末侧过脸去瞧斯特兰奇的表情，正好瞥见他冰冷得宛如手术刀的目光，他没有任何神情，却仿佛有无尽的耐心，只是站在那里等待对方耗费体力。
“哈哈哈哈哈——”
扑腾了大约一刻钟，电光人坐在地上，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我真笨，我真笨！我怎么就忘了……”
忘了什么？
奇异博士与景末双双皱起眉。
只见电光人站起身，掌心汇聚出一支细弱得足以忽视不计的电流，他将电光对准了其中一片镜面。
蓝色的虚焦点映在一只小小的镜片上，顷刻间，光芒像一道锐利的箭，直直射上与之相对的另一片镜面。
光会反射！
景末忽觉得后背被猛推了一把，力道之大导致她被搡在地上。
斯特兰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趴下，不许出声，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起来。”
的确，只要她一直卧倒在地，光线便扫不到她，也就无人能发现她。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斯特兰奇添乱。
可他又该怎么办……
景末忧心忡忡地抬起头，只见电光人掌中的电流稍稍偏了些角度，于是光线便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一片接一片的镜面之上，一道蓝光，另一道蓝光，再一道蓝光……慢慢地，整个镜面世界之内都充斥着条条笔直的、蓝得耀眼的光芒，它们有规律地组合排布出多面体的形状。
奇异博士站在那光芒之中，电光在抵达他身上之后，并没有反射至他身后的镜面。
于是，哪怕电光人看不见他，却也可以凭借光的消散处判断出他的方位。
电光人冲斯特兰奇的方向猛扑过去。
借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优势，斯特兰奇灵活地躲开了进攻，和电光人巧妙周旋了几个回合。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电光人在几轮躲闪之后便找到了光线的规律，在某一次并不成功的脱逃之后，成功揪住了奇异博士的衣领！
电光人扼住他的脖子，慢慢攥在掌中，使他脖颈上青筋暴起。景末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一会儿，他可能就无法呼吸了。
眼眶酸涩不已，她记着他的话，咬着牙没让自己出声。
另一边，奇异博士嘴中念着道她听不懂的偈语，电光人见状，手指抵住他的太阳穴，电流从其中汩汩冒出，作势要直逼他的大脑。
不，不……
只见斯特兰奇痛苦地咬着牙，额头汗珠密布，却依然没喊一声。
景末知道那有多疼。
她握紧拳头，顺势要爬起来。无论如何，她今晚要跟电光人拼了——
“——你找死吗？”方才愣是一声不吭的奇异博士突然开口了。
“交给你那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用！”
泪水溢了出来。
景末抬起头看他，眼泪慢慢晕开了视线。
钢铁侠就快来了，只要再撑一下，救兵很快就来了……
“你放心，”奇异博士的目光慢慢变得柔软，“我死不了。”
可电光人却是残暴异常，他边跌撞着往镜像世界边缘走，边掐着斯特兰奇的脖颈，强壮的手臂将他从地面拽离。
法师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明显的电纹，离子互相碰撞，一股强烈的电流直锥他的心。
在那一刻，景末听见最嘶哑的、痛苦的低吼。
骗子。你虽然不会死，可这样不是比死还疼吗？
不等了！景末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烈火，她擦干眼泪，猛地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电光人身后。
没等电光人反应，她张开嘴，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啊！”电光人奈何也没料到景末会从他全然不知的方位突然袭击，钝痛令他不得不松开了抓着奇异博士的手。
咔嚓，咔嚓——
碎片破裂，镜像世界轰然坍塌。
电光人费力地挣脱出他的胳膊，使劲将景末一甩，她便如一只折了翼的鸟，径直飞出去几米，重重跌在水泥地上。
可借着月色，景末也清晰地看到，他此刻正背靠在天台的边缘。
电光人一步一步，朝着跪在地上流血的奇异博士走去。
成败都在此一搏。
景末在心里倒数，三，二，一，助跑，起跳！
一切仿佛慢镜头。
待抵达现场的复仇者们“砰”地掀开天台上生锈的铁门，却只见一个身影借助惯性，猛推着另一个身影，一齐从楼顶跌落！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那个蓝色的身影是电光人，可另一个是？
“快去……救她！”法师喊。
黑寡妇、战争机器、雷神，还有绿巨人这才反应过来，奇异博士口中的那个“她”，就是拉着电光人坠楼的那道影子！
一声惊呼后，所有人都朝着天台边缘跑去。
钢铁侠显然比其他人更焦急，金红色的战甲比他们都先一步冲了出去。
可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台的尽头，在圆月澄黄的光辉中，一个骨肉匀亭的身影在夜空里冉冉升起。
柔美与力量完美地结合，长发随风而扬，斗篷在她身后猎猎作响。
是夜，连月亮都成为她的背景板，而她宛若奇迹。
*
电光人不慎坠楼身亡，对外是这么宣称的，景末跟复仇者们都是目击证人。
警察们封锁了整片区域。
景末坐在电厂门口的台阶上，身上披着用来安抚目击者的温暖毛毯，可她的目光却总不自觉瞥向电光人那具已经不再发亮的尸体。
就像一个曾经发光发亮的白炽灯泡，在燃烧尽所有的灯丝后，只剩下焦黑的空壳。
而他是被她亲手推下去的。
她愣愣坐在原地，反复告诉自己，他是她推的，他是她亲手杀的……
“别想太多。”史蒂芬.斯特兰奇在她身旁坐下。
“这种人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不值得你在这里自责，待会儿回家睡个好觉，把他忘了吧。”
景末看见他疲惫的脸，愧疚与感激说不上来到底那种感情更多。
刚想开口，对方却先一步打断，“别说抱歉。”
他好像什么都懂。
“那……”景末与他四目相对，良久，眼里好似有泪光闪动。
“谢谢你，斯特兰奇，一切一切，都谢谢。”
“……史蒂芬。”
“什么？”
“以后叫史蒂芬，斯特兰奇听着奇怪。”
奇异博士撂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而他肩头披着的小红还在恋恋不舍跟她挥手道别。
景末淡淡笑出声来，朝小红抛了个飞吻。
谁让你本来就姓strange啊，听着不奇怪才怪呢！
校长办公室里，茶香四溢。
氤氲的茶雾给查尔斯.泽维尔浅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阴影，他将茶杯推给桌对面不请自来的红袍客人，“请便吧，斯特兰奇博士。”
“多谢。”红袍法师未做推辞，啜了口红茶，水还很烫，茶叶也带着淡淡的辛辣气。
正如此刻的气氛，剑拔弩张。
“你我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那我就开门见山好了……”
话未说完，坐在轮椅中的教授叹了口气。
查尔斯摇着轮椅径直去向落地窗，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许久，他背对着奇异博士说，“我说过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未必准备好了这一切。”
“你对她可真够溺爱。”法师讽刺地扯着嘴角，“你该知道她马上就十八岁了，却还把她当婴儿。想想你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牛津都毕业两年了吧——”
“够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X教授扶着额头，无奈地合上眼睛。阳光投射在他眼皮之上，滚烫，但那颜色却犹如血光。
“她是人，不是零件或者棋子，不是你用来维持宇宙自然规律的工具，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趁一切开始之前，她还有机会选择远离这个暴风口的人生。
“是。”奇异博士不置可否地点头，指尖划过今早晨报的照片，“可你要把所有选项都摆在她眼前，让她亲自选，而不是你自己偷偷替她选。”
印刷图片里站着两个人，女孩穿着白西装偏过脸，大眼睛望着正对记者们侃侃而谈的托尼.史塔克，敬慕之情众目共睹。
钢铁侠这么做，无疑是在昭告那帮正摩拳擦掌的无耻恶棍都别去碰她。可这本质上更像一场赌博，是保她平安，还是将她推上更高的浪尖，后果无人能测。
“我们也来打个赌怎么样？离她下一次使用异能应该隔不了太久，也是时候考验她一回了。”
法师补充，“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她就有能力自己触发那晚的回忆，那么也就正好印证了我所说过的话，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我处理，等时机成熟，我会让她选。”
“可如果她想不起来，”查尔斯眼锋一转，接过他的话，“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从那以后，她是她，你是你，你不准再靠近她。”
“一言为定。”
*
此刻，史蒂芬.斯特兰奇与景末在空旷的水泥房里并肩而行，脚步激起阵阵回声。
“话说……斯特兰奇，你怎么会知道我被绿魔绑架的地址啊？而且那么快就能找到我？”女孩问。
法师正神游天外，还没从回忆里走出来，随口答了一句：“因为我对你有信心。”
“……啊？”景末听得一头雾水。
奇异博士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噢，没什么，凑巧而已。”
“好吧。”虽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但景末也只是撇撇嘴，不再追问。
但凡是个法师，哪个不是高深莫测讳莫如深的？她就算问了，也未必听得懂。不过……
“这是哪儿啊？”
“发电厂。”
“电厂？难道电光人在这儿？”
“对，这次还要多亏了你把时间暂停。”斯特兰奇说，“我们得趁他把全部电力都吸入体内之前，彻底做一个了结。”
这不算是个艰巨的任务，但却是景末此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她胸腔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在挥发，好像这一次，她也像那些超级英雄们一样，拯救世界、保卫和平，此刻她与他们没有距离。
于是景末挺直了腰板，势在必得地回答道：“明白！”
奇异博士目光扫过来，这才注意到她还穿着居家的丝绸睡袍，光滑面料因为刚才的下坠而抖落，匀称的肩膀部位一览无余。此时她的脸冻得通红，长发慵懒地披在腰间，而且还光着脚。
可对方非但没意识到她过分诱人的形象问题，还摆出了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总之就是格格不入。
“你冷不冷？”
“……不冷。”注意到斯特兰奇刻意回避的目光，景末这才发觉自己的窘相，于是赶忙紧了紧身上的睡袍。
然而下一秒——
“阿嚏！”
春夜毕竟还是有点凉。
景末抿抿唇，尴尬地别过脸去。
斯特兰奇将红斗篷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悬浮斗篷在到达景末身上那一刻便立马裹住了她的全身，其保暖程度堪比羽绒服，连原本冻得难受的脚底也被铺上了一层，她的体温很快恢复了不少。
景末顿时回忆起来，这就是在至尊圣殿那一晚，一直挠她脸的傻袍子吧？
“谢谢。”景末感激地冲他点头，“好神奇的斗篷啊。”
悬浮斗篷听见夸赞，美美地飘了起来，景末感受到它好心情的同时，才发觉自己双脚已然被它载着微微悬空，如水母般轻盈地沉浮。
女孩的双眼登时雪亮，她低下头，摸了摸红斗篷柔软的肌理，“你是想带我飞吗？”
悬浮斗篷像人一般扭头看了看奇异博士。
“不行，”他义正词严地否决，“她还没受过训练。”
红斗篷耷拉着“脑袋”，于是景末又回到地面。
不过光这一小会儿，已然让景末赞叹不已了。她伸出手，偷偷跟斗篷衣角来了个high five。
“它很喜欢社交，看来是想跟你交朋友。”斯特兰奇说。
“好啊！我叫MJ。”景末笑出一口齐垛垛的牙齿，“你叫什么？”
“它叫斗篷。”
“这也算名字啊？”女孩一副无语问天的表情。
没看见法师敛住的笑，她低下头，继续跟傻袍子对话，“你跟了他一定郁闷坏了吧……”
“喂！”
“哈哈哈哈！”见斯特兰奇气急，景末开心地笑出声。
没曾想，傻袍子竟也像笑得开怀那样，跟着颤抖了起来。
景末见状笑得更欢了。
她摸着红斗篷，轻声问，“以后我就叫你小红怎么样？”
小红听罢，疯狂点起了头，似乎对新名字很满意。
可紧接着，它的动作停了下来。
景末隐约觉察到它的僵硬。
她跟着抬起头，惊异地目睹眼前的一切——
此刻的景象宏大得像一篇交响乐。
电光人站在大厅中央静立不动，两只手各握住一支高压线，他蓝色的皮肤近乎透明，透过皮层，她可以清晰地望见电流贯穿了他的身体，在体内如血液般流动，只不过此刻都是静止状态。
蓝紫色的电力发出绚丽的光，在爆炸而出的瞬间无限膨胀，像一座即将崩塌毁灭的行星，在生命最后一息燃烧自己全部的热量。
景末看得呆了，听到斯特兰奇故意的咳嗽声后才发觉，如果此时时间没有静止，那么整片厂房不久后都将被夷为平地。
“我们应该怎么做？”
“关掉电源，切断电线，然后绑了他。”奇异博士言简意赅。
景末心想，如此大的发电厂，如果电线切断的话，若没有备用储电，未来几日曼哈顿的一大片地段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
但这已然是上策了。于是她跑到控制台前，将电闸一个一个拉下来。从源头发出的电光便熄灭在黑暗中。
而另一头，奇异博士也施了几个简单的咒语，总线路便都“啪啪”地自动切断，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绚丽颜色也消失了大半。
果然还是时空静止的时候效率高，景末心想，如果能让相当于外挂的奇异博士加入复仇者联盟，那么这支队伍就绝对所向披靡了，还怕什么外星人啊。
下一步就是考虑该如何处理电光人了。
“我会施法把电光人的手脚都绑起来，我事先跟托尼.史塔克打过招呼，他们会过来一批人处理这家伙，后续就交由他处置了。”
景末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跟钢铁侠认识？”
“认识，不熟。”
“唔，这样。”景末点点头，并未往下问。
奇异博士与钢铁侠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甚至连性格骄傲、不愿与人为伍这点也如出一辙，这样的人碰上，大概率也只能是泛泛之交，她多问无益。
斯特兰奇表情没什么起伏，在她旁边施着咒语，“等会儿你要想办法让时间恢复正常，不然，我们就只能干坐在这儿虚度时光了。”
“那是自然。”
在听到“恢复正常”这个词时，不知怎的，景末周围的磁场好像不受控地发生了细小的微变。
景末瞳孔收缩，仔细环顾了一圈，却没发现异样，不禁揉了揉依然发疼的后脑勺，大概是错觉吧……
可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证实了景末的预感有多准确。
“滋滋”，本该无声漂浮的电流发出微弱的声音。
景末屏息，只见静止在原地的电光人悄无声息睁开眼睛，就像恐怖电影里的无声慢镜头，幽蓝的目光朝两人这边瞥来。
“斯特兰奇！”她的心一惊，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抓住法师的手。
这一下，把奇异博士从放松警惕的边缘拉了回来。
景末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得离电光人远了些，两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洞里飞奔。
都怪她，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被她搞砸了！
她知道奇异博士的法力强大，可她也亲眼见过电光人一击即中的威力，高压电流可以顷刻间要了人的命，若是拼近战，他不一定会是电光人的对手。
眼下能做的只有跑，跑得越远，他们的胜算便越大。
电光人本想挥手释发电力，可由于两人基本切断了所有电路，他此时扬拳所握住的，也不过是飘零在空气中的游丝罢了。
月色迷蒙。
法师的手被景末攥着，他看着她的背影只顾一往无前地跑，于是他也跟上她的步伐，不曾回头。
夜风吹鼓起她的长发，红斗篷与风而扬，随着她的动作，雪白的纤足在丝绸裙摆之下若隐若现。
“对不起！”女孩气喘吁吁，“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哪怕此刻，奇异博士的声音也依旧冷静，“跑，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听见电光人的咆哮，在深夜的厂房之中回响，宛若怖人的野兽。
景末不敢回头望，只能边跑，边依据脚步声判断电光人与他们的距离。
咚，咚，咚，对方也在狂奔。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他们跑上天台，路在面前断开。
漆黑的夜空之上，风吹云散，月色清辉。
趁电光人还未抵达前，奇异博士亟亟摆手布阵。阿戈摩托之眼一开一合，光辉一闪，周身渐渐变换了天地。
景末抬头，几百块灼灼发亮的碎片拼接成如镜面球般的世界，边闪耀着边慢慢旋转，迷幻得像梦中的场景。
她看见头顶有无数轮明月，以及无数对小小的法师与自己。
片刻后，电光人一无所知地闯入阵中，有如瓮中之鳖。
从景末的角度，明明他就站在两人身前触手可及的位置，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目标，往往伸出手胡乱抓了几下就不分东南西北地跌坐在地上。
就连电力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附属品，电光人本想用电流将这个虚幻法阵炸开，可奈何在奇异博士所设的镜面世界里，再强大的能量也都失去了效用。
景末侧过脸去瞧斯特兰奇的表情，正好瞥见他冰冷得宛如手术刀的目光，他没有任何神情，却仿佛有无尽的耐心，只是站在那里等待对方耗费体力。
“哈哈哈哈哈——”
扑腾了大约一刻钟，电光人坐在地上，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我真笨，我真笨！我怎么就忘了……”
忘了什么？
奇异博士与景末双双皱起眉。
只见电光人站起身，掌心汇聚出一支细弱得足以忽视不计的电流，他将电光对准了其中一片镜面。
蓝色的虚焦点映在一只小小的镜片上，顷刻间，光芒像一道锐利的箭，直直射上与之相对的另一片镜面。
光会反射！
景末忽觉得后背被猛推了一把，力道之大导致她被搡在地上。
斯特兰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趴下，不许出声，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起来。”
的确，只要她一直卧倒在地，光线便扫不到她，也就无人能发现她。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斯特兰奇添乱。
可他又该怎么办……
景末忧心忡忡地抬起头，只见电光人掌中的电流稍稍偏了些角度，于是光线便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一片接一片的镜面之上，一道蓝光，另一道蓝光，再一道蓝光……慢慢地，整个镜面世界之内都充斥着条条笔直的、蓝得耀眼的光芒，它们有规律地组合排布出多面体的形状。
奇异博士站在那光芒之中，电光在抵达他身上之后，并没有反射至他身后的镜面。
于是，哪怕电光人看不见他，却也可以凭借光的消散处判断出他的方位。
电光人冲斯特兰奇的方向猛扑过去。
借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优势，斯特兰奇灵活地躲开了进攻，和电光人巧妙周旋了几个回合。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电光人在几轮躲闪之后便找到了光线的规律，在某一次并不成功的脱逃之后，成功揪住了奇异博士的衣领！
电光人扼住他的脖子，慢慢攥在掌中，使他脖颈上青筋暴起。景末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一会儿，他可能就无法呼吸了。
眼眶酸涩不已，她记着他的话，咬着牙没让自己出声。
另一边，奇异博士嘴中念着道她听不懂的偈语，电光人见状，手指抵住他的太阳穴，电流从其中汩汩冒出，作势要直逼他的大脑。
不，不……
只见斯特兰奇痛苦地咬着牙，额头汗珠密布，却依然没喊一声。
景末知道那有多疼。
她握紧拳头，顺势要爬起来。无论如何，她今晚要跟电光人拼了——
“——你找死吗？”方才愣是一声不吭的奇异博士突然开口了。
“交给你那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用！”
泪水溢了出来。
景末抬起头看他，眼泪慢慢晕开了视线。
钢铁侠就快来了，只要再撑一下，救兵很快就来了……
“你放心，”奇异博士的目光慢慢变得柔软，“我死不了。”
可电光人却是残暴异常，他边跌撞着往镜像世界边缘走，边掐着斯特兰奇的脖颈，强壮的手臂将他从地面拽离。
法师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明显的电纹，离子互相碰撞，一股强烈的电流直锥他的心。
在那一刻，景末听见最嘶哑的、痛苦的低吼。
骗子。你虽然不会死，可这样不是比死还疼吗？
不等了！景末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烈火，她擦干眼泪，猛地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电光人身后。
没等电光人反应，她张开嘴，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啊！”电光人奈何也没料到景末会从他全然不知的方位突然袭击，钝痛令他不得不松开了抓着奇异博士的手。
咔嚓，咔嚓——
碎片破裂，镜像世界轰然坍塌。
电光人费力地挣脱出他的胳膊，使劲将景末一甩，她便如一只折了翼的鸟，径直飞出去几米，重重跌在水泥地上。
可借着月色，景末也清晰地看到，他此刻正背靠在天台的边缘。
电光人一步一步，朝着跪在地上流血的奇异博士走去。
成败都在此一搏。
景末在心里倒数，三，二，一，助跑，起跳！
一切仿佛慢镜头。
待抵达现场的复仇者们“砰”地掀开天台上生锈的铁门，却只见一个身影借助惯性，猛推着另一个身影，一齐从楼顶跌落！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那个蓝色的身影是电光人，可另一个是？
“快去……救她！”法师喊。
黑寡妇、战争机器、雷神，还有绿巨人这才反应过来，奇异博士口中的那个“她”，就是拉着电光人坠楼的那道影子！
一声惊呼后，所有人都朝着天台边缘跑去。
钢铁侠显然比其他人更焦急，金红色的战甲比他们都先一步冲了出去。
可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台的尽头，在圆月澄黄的光辉中，一个骨肉匀亭的身影在夜空里冉冉升起。
柔美与力量完美地结合，长发随风而扬，斗篷在她身后猎猎作响。
是夜，连月亮都成为她的背景板，而她宛若奇迹。
*
电光人不慎坠楼身亡，对外是这么宣称的，景末跟复仇者们都是目击证人。
警察们封锁了整片区域。
景末坐在电厂门口的台阶上，身上披着用来安抚目击者的温暖毛毯，可她的目光却总不自觉瞥向电光人那具已经不再发亮的尸体。
就像一个曾经发光发亮的白炽灯泡，在燃烧尽所有的灯丝后，只剩下焦黑的空壳。
而他是被她亲手推下去的。
她愣愣坐在原地，反复告诉自己，他是她推的，他是她亲手杀的……
“别想太多。”史蒂芬.斯特兰奇在她身旁坐下。
“这种人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不值得你在这里自责，待会儿回家睡个好觉，把他忘了吧。”
景末看见他疲惫的脸，愧疚与感激说不上来到底那种感情更多。
刚想开口，对方却先一步打断，“别说抱歉。”
他好像什么都懂。
“那……”景末与他四目相对，良久，眼里好似有泪光闪动。
“谢谢你，斯特兰奇，一切一切，都谢谢。”
“……史蒂芬。”
“什么？”
“以后叫史蒂芬，斯特兰奇听着奇怪。”
奇异博士撂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而他肩头披着的小红还在恋恋不舍跟她挥手道别。
景末淡淡笑出声来，朝小红抛了个飞吻。
谁让你本来就姓strange啊，听着不奇怪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