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两千英尺高的云层里,飞机朝北航行。

    哈利.奥斯本朝窗外望去,脚下是棉花糖般大朵大朵的云彩,清晨的高空露出美丽的霞光,与昨夜哥谭的电闪雷鸣对比鲜明。

    头等舱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因为是清晨六点的飞机,上座率并不高,还算宽敞的舱内根本听不到说话声,其余穿西装的乘客带着眼罩昏昏沉沉地补眠。

    可哈利睡不着。

    昨夜的画面如烙印般在他脑海内挥之不去——

    “院长,无论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让我带走我的父亲!”

    “你想要钱?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还是说你需要奥氏的股份?等我20岁时就能成为奥氏董事会的CEO,到时我会主动让出一部分,我现在就可以和你签字画押……”

    “不,孩子,我对金钱不感兴趣。”

    “也对,你是科学家……不过你知道,奥氏的生化科技在整个纽约都数一数二,我把研究技术提供给你总可以吧,你想要什么?人体强化剂?再生血清?蜘蛛神经毒素?”

    “或者你对军火感兴趣?我们有恶魔滑翔机、南瓜炸弹、章鱼机械臂,它们都是很厉害的武器。”

    “哈哈哈哈,你说的那些东西,在我们印地安山早已不稀奇了。”

    “珍贵的东西?没问题,只要还他自由,天上的星星我也肯摘下来。”

    穿白大褂的科学家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透过反光的镜片,眼底闪着阴晴不定的光。哈利听见他用毫无温度的声音开口:

    “我需要一名变种人。”

    “你要用变种人做实验?”他讶异地问,但随即闭上嘴。

    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整个印地安山就是一座人体生化工厂,不知多少无辜的人在这个永无天日的地方生不如死,法律在这里失去效用,道德在这里分文不值。哥谭本就是座乱了套的城市,光明的地方黑暗滋生,政府与□□相互勾结,高层们明明知道在阿卡姆地下正发生着什么,可他们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早就放弃了这些需要被拯救的人们。

    “没错。用一名变种人的命,换你父亲的命。”科学家说。

    “好,我答应你,我会为你找来的。”哈利没犹豫便答应下来,紧接着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谴责他,质问他为何那么冷血无情。

    但这个声音很快就逐渐弱化,占据上风的是没来由的狂怒。这个世界亏待了他的父亲,他必须替他讨回来,无论以何种方式!

    “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容易,我需要的可不是普通的变种人。”科学家说,“我需要的,是一名时间操控者。”

    “……还有这种人?”

    “不然你以为那些穿越时空、时间漏洞的未解之谜都是从哪来的?”

    他拍拍哈利的肩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时间操纵者的血液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它们拥有极强的更生能力,也许只要那么几滴,就能使老太婆回覆青春、让残疾人扔掉拐棍、让弱智成为天才……甚至,或许经过研究后,能够造就起死回生。”

    造就起死回生。

    如果这疯子的研究成功了,又会造出多少怪物来?

    不过这些,与他又有何干?

    哈利.奥斯本闭上眼,意识逐渐回到现实。

    此刻飞机正慢慢降低高度,耳边响起播报:“女士们先生们,您乘坐的航班将于半小时后降落于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请乘客们收起遮光板,系好您的安全带……”

    此时舱内的旅客还在睡梦中,甚至从哈利后方传来一阵不小的鼾声。他按了按胀涩的太阳穴,皱起眉头。

    一个半月前,自从父亲的葬礼后,他通过特殊的途径提前拿了学校毕业证,并且一声不吭地从同学们的视野里消失。公司由董事会负责打理,而他犹如人间蒸发般离开了纽约,暂时远离这座既甜蜜又罪恶的城市,远离这片伤心地。

    这段不短不长的日子里,他逐渐发现并接受了诺曼.奥斯本就是绿恶魔的事实。白日里,他在不同城市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酩酊大醉,而每当夜幕降临,他会身穿父亲“死”后才无意中发现的绿魔战衣,站在滑翔机上凝望夜空。

    但他心里清楚,他是一个奥斯本,奥斯本属于纽约,无论他心怀多少恨意,这儿是他的家,他终究要回到这里。

    “先生,您需要威士忌吗?”一个男声冷不丁在他头顶响起。

    飞机下降期间是停止酒水供应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一秒,那个声音便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遍,“先生,您需要来杯威士忌吗?”

    哈利只好睁开眼,抬起头朝站在他身旁的年轻男子露出敷衍一笑:“抱歉,我还未满21周岁……”

    可话还没等说完,就被他噎在嗓子里了。

    红发少年站在哈利跟前,冲他展开一个玩味又恶劣的笑容。他手里拿了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和两只古典杯,身上还穿着空乘的制服。

    没错,他穿着空乘的衣服。

    哈利敢肯定现在某个机组人员休息室里,已经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了。

    “杰罗姆.瓦勒斯卡。”哈利冷冰冰念着他的名字,“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喊了全名的少年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更夸张地翘起嘴角,递给哈利一杯加了冰球的威士忌。

    “因为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故事的发展了,哈利!怎么样,我当初说对了吗?阿卡姆底下那个又绿又皱的老家伙,是诺曼.奥斯本对吧?你见到他了?”

    “注意你的措辞。”哈利的手使劲儿捏住杯子,如果再用点力估计它就会碎成一地玻璃了。

    他真不知道杰罗姆这过分的热情劲儿是从何而来,毕竟半个月前他才在州北的一家地下酒吧里认识的他。

    认识杰罗姆那天已是凌晨时分,喝得醉醺醺的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和一名纹身大汉发生了点口角之争,还没等他扔出一只南瓜炸弹,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就随着声枪响瞬间爆开了,热乎的血浆溅了他一身,恶心的感觉让他总算清醒了点。

    接着他就感到有人拍他肩膀,回过头,便看到红发少年笑得有点癫狂的脸:“嗨兄弟,不用谢。我是小丑,今天刚刚越狱成功,现在非常开心,我们做朋友吧。”

    哈利当即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的话,因为他瞥见他真的穿着黑白相间的条纹囚服。总之,他们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成了“朋友”,杰罗姆甚至还好心地提醒他去印地安山找已经“逝去”的父亲,而事实和他说的一样,他昨夜确实在那里找到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诺曼.奥斯本。

    平心而论,不知是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杰罗姆对他出乎意料地友好,但对诺曼就另当别论了。哈利受不了任何人不尊重他父亲,因此他大为光火地瞪着他。

    “嘿!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杰罗姆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当初被关在阿卡姆的时候,我就觉得似乎在报纸上见过他,如此看来,我果然没猜错!那老疯子院长和你提条件了吧,他是不是让你找变种人?据说是因为在做一种叫X武器的实验,所以这回他找的人需要具备什么能力?让我猜猜,变形?瞬移?喷火?……”

    “喂,傻逼!能不能安静点,不然我去官网投诉你!”大概是杰罗姆喋喋不休的声音太大了些,吵醒了后座那位方才打鼾的乘客,他现在开始不满地抱怨起这糟糕的客舱服务来。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伪装成空少的红发少年走近他,“抱歉打扰了您的睡眠,现在让我为您盖好毯子,您只管安心地睡——吧——”

    话音刚落,一把刀插进了他的喉管,估计是扎到大动脉了,鲜血喷涌而出。

    “Oops!”他朝哈利无奈地摊摊手,“其实我更喜欢用枪,但我从来不用消/音器,所以被别人听到再进来打断我们谈话就不好了。刚刚我们说到哪了来着?”

    “时间操纵。”哈利揉揉眉心,他讨厌血腥的东西,幸亏还没吃早饭,不然肯定全要吐出来,“你们院长要我找一个会时间操纵的变种人。”

    此话一出,对方竟反常地安静了。他收起眉飞色舞的表情,闭上了嘴。

    “怎么了?这让你觉得无聊了吗?”哈利双手交叉,用一个舒服的坐姿倚在座椅里问他。

    杰罗姆摇摇头,只用了一秒就恢复原先的邪典表情:“不,我只是在思考,你打算怎么寻找这样一个人?我猜这类人数量本就很稀少,而且……非常非常善于伪装,哪怕她是你朝夕相处的另一半,你都不一定能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她?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女的?”

    “我随便猜的,小哈利。”他用浮夸的语气答道,“话说回来,你真该从你的众多前女友里逐个排查,没准儿就能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哈利摇摇头没理他,杰罗姆平时本就疯言疯语,他只当那是个没有丝毫幽默感的古怪笑话。

    此时飞机早已驶进对流层,广播里提示即将着陆,他朝窗外望去,果然已经能看到市区内的高楼大厦,于是他将杯中剩余的金色酒液一饮而尽。

    “我在纽约科学院有熟人,找区区一个变种人并不算什么难事,很快,我就能把我父亲带出来了。”

    他站起身,去提头顶储物柜中放置的公文包,接着扭过头望着他,“这些都是多亏了你的帮助,谢谢你,杰罗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需要任何帮助,请随时来找我。”

    杰罗姆听了这番话,捂着肚子笑了好几声,他伸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接着假惺惺地上前拥抱住这位少年老成的朋友:“哥谭永远欢迎你,以后别忘了常找我喝酒。”

    “好,我答应你……所以你能松开我了吗?”哈利嫌弃地推开疯狂拍他后背的红发少年,“我走了,你记得待会儿千万别把飞机给炸了,这里可不是哥谭。”

    杰罗姆大笑着与他告别。

    当哈利穿西装的笔挺身影消失在舱门外时,他才终于收起笑容,揉揉自己酸疼的脸部肌肉。

    “这白痴,我都暗示他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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