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长江之险,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服,易以德怀。”这是太平城这场战役后,朱老四给出的良谏。面对着元气大损的士卒,明教按甲寝兵,修生养息的同时也招募新士。

    在沿着龙湾一带苦寻无果后,杨逍带着忧儿回到了江南小院。那熟悉的摆设一如从前,竹更青,草更绿,花更香,只是唯少一人。

    “左使。”见杨逍独自抱着忧儿回来了,小慈迎了上来,并不住地向杨逍身后去探:“夫人……没一起回来吗?”纪晓芙被陈友谅劫走后,杨逍遣人先一步将小慈送回了余杭。

    小慈是一年前他们二人在镇子上救下的孤女,比杨不悔小两岁,她的爹娘皆在元蒙当道的那些年被蒙古人所害,家中只留下了她和年迈的祖父。一年前,祖父因痨病去世,家中无半分银钱,落得个卖身葬祖父的下场。纪晓芙看这丫头可怜,便出了银子帮她葬了家人。小慈心怀感念,提出要报答杨逍夫妇二人,杨逍看这丫头是个心善的,又恰值纪晓芙怀有身孕,便留在了身边,帮助她,也算帮助自己。谁成想,这小丫头虽未怎么见过世面,把家里家外却是打点的井井有条,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自爹娘走后,这个家,她不得不当。

    杨逍一瞬心悸,仿似看到了很多个日夜,晓芙挺着圆鼓鼓的孕肚与小慈一起摘菜的情景。

    “小慈,你的手可真是巧,我们家不悔要有你一半的灵巧劲儿就好了。那丫头啊,倔强的很。”

    小慈羞的低下了头:“夫人,不悔小姐……也如您一般貌美吧?”

    纪晓芙莞尔一笑:“等肚子里这个大些,带着回汉阳去看看,到时你就可以见到不悔了。也该带她见见娘亲和哥哥了。”

    “晓芙!”月色下,一袭白衣的杨逍微笑走近:“你有身孕,不能太累。”

    于是,小慈憋着笑,识趣地回房去了。

    “夫人她……”情绪回环,思念如潮,杨逍垂下头去,悄悄的红了眼睛:“也许过些时日,她就自己回来了吧。”说着,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小慈:“这是新鲜的羊奶,热一下,喂给忧儿喝,哄他好好睡一觉,这一路,孩子也累坏了。”

    “是,左使。”小慈眉目柔和,却再没有多问。

    一年来,她从未见杨逍与纪晓芙分开过,仿佛他们夫妻二人早已同体。如今,杨逍一人带了孩子回来,事情一定不那么简单了。

    正望着日光发呆,思绪忽又被一声轻轻的“左使”扰乱,杨逍回身望去,竟是看到了一身黑色罩衫的夏怡。

    “夏门主?”杨逍不解,却也不是完全不解,便假意问道:“你,可是一直跟着我?”

    “……是。”夏怡不敢直视杨逍那清冽的眼睛,只微微偏转了头:“属下罪孽深重,属下……还是担心左使。”

    “放心,我没事。”杨逍勉强地挑起唇角,无奈一笑:“回地门去吧,这练兵,总得有人操心着,重振之后,又该出发了。”

    “左使。”

    “回去吧。”杨逍抬起一臂,挥了挥手。

    凉亭处,栗棕色的琴依然躺在那里,曾经在这个小院里书写了此生相守的爱情誓言的两个人却走散了,她教会了他慈悲,他教会了她坚毅,他们彼此成就,互相扶持,可是,他们又走散了。

    “我做了些饭菜,你要不要一起来吃啊?”

    “堂堂峨眉大掌门的爱徒来亲自为我这个大魔头下厨,有点承受不起呀,除非你请我……”

    晓芙,我知道你没有离开,依旧没有离开,对不对?

    ……

    纪晓芙醒来时,仍是觉得脑中混沌、浑身无力,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仍活于世。她望了望床顶,又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得一片寒意从四面八方漫了过来,拽着身上的被子拉过脖子,仍是冷的打颤,迷糊间又昏睡了过去。

    “这姑娘发了高热,不知还得多久才能醒,还是先用湿手巾给她冰着额头吧,这发热之症,怎么着也得个三五天的。”

    “嗯……嗯。”

    她听的到,但她醒不了,她的身体难受的快要散架了。

    又不知过了几日,纪晓芙终于醒了,醒时,只见身前有四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纪晓芙一惊,猛然坐起,头痛欲裂。

    “我这是在哪里?”心下清明之际,纪晓芙下意识将身上的被单拉高了些,盖住自己身体,又紧觉地看了看周围。见自己身处一茅草小屋,煮饭、书写的家当却是一应俱全,便知自己是被一农户所救。

    “这里是汉水渡口的耄耋村。”这张口的,是位年迈的阿婆,黑色的眼窝已深深下陷,身上的素色长褂却是干干净净:“我说姑娘,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呀?十日前,我这老伴儿打渔时看你搁浅在汉水河岸,衣衫单薄,又昏迷不醒,便将你带了回来。”说着,指了指旁边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亦穿着朴素长衫,口中含糊不清地“啊”了一声,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原来,这阿婆的老伴无法言语。

    见两位老人面容慈祥,眼眸中写满了岁月的沧桑,纪晓芙略略放下了心来:“两位老人家,谢谢你们的搭救。我是汉阳人,我与我夫君和孩子在回乡时遇到了一些麻烦,走散了,我现在得赶紧回去找他们。”说着,欲要下床,却觉肩膀一阵疼痛,纪晓芙不禁呻吟出声。

    “别乱动啊姑娘。”阿婆微微站起,扶了扶纪晓芙:“你这肩膀受伤了,万一伤口再裂开了,流了脓水,可就不好治了。”

    纪晓芙扭头看去,自己肩头的衣衫上已微微渗出血迹,显然是伤口未愈,她这才记起,那日沉入江中后,似是触摸到了一些正在下沉的船体碎块,强大的求生欲激励着她硬是运着内力、踩着碎块浮向了江面,终于攀住了一块大一点的浮木,由于体力不济,那日漂的很慢,怎奈东北风大作,一根巨舰上掉落的火柱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自己肩头,天地万物瞬间暗黑,她当场昏迷。醒来时,就已身处这里。

    “姑娘。”正兀自回忆着那天的情景,却被一声轻唤打断:“我姓孙,我夫家姓周。姑娘你放心,我们这一村子的人呐,都是好人。你漂到这里的时候,外衫都没穿,我们这乡下地方,没什么精贵衣服,给你找了件我的,你先凑合着穿,待养好了身子再去寻你夫君和孩子吧。”孙阿婆说着,从床下抽出一件月白长袍,那长袍显然是件旧衣,袖口已泛了黄,却散发着阵阵皂角香气,那白色,那香气,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他,思念的情欲呼之欲出。

    “孙阿婆,谢谢你。”纪晓芙定了定心神笑了笑,忍着疼痛接过了衣衫:“孙阿婆,这汉水渡口,地处哪里?”

    “这耄耋村,是安阳的地界。”孙阿婆悠悠答道。

    “我竟漂了这么远。”纪晓芙悄声喃喃,心想:也不知应天那边的征战怎么样了,不悔与忧儿是否已被杨逍成功救出。既然商定了救人的地点,想必不悔与忧儿应是安全的。只是杨逍……若是杨逍以为自己已身死,定会心神不宁,尽心竭力寻找。纪晓芙只觉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不安:“孙阿婆,我可否先写封书信给我夫君寄去?”

    “你要寄书信?”孙阿婆似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旁边的周大爷也是浅浅一笑。

    “不可以吗?”纪晓芙疑惑。

    “可以是可以。”孙阿婆点了点头:“不过,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村子之所以叫耄耋村,就是因为这村子里啊,住的都是年长的老人了,我们的儿女们,有的去参了义兵,不参兵的,也都去镇子上住了,一般是不写书写的,你要寄,怕是还得等个十来日。”

    “十来日?”纪晓芙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为什么要等十来日?”

    孙阿婆笑着端过来碗水,示意纪晓芙解渴:“每月初一,才有信差来村子里拿信去镇子上寄,多少年的规矩了。”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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