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

    “四殿下安。”

    “四殿下安。”

    李建成颔首示意,肩头的黑虎顶着自己圆溜溜的脑袋跟着颔首,仿佛这群宫人恭敬的是他一般。

    李建成伸手给了黑虎脑袋一下,转头问道一旁的宫女:

    “沈侍郎在何处?”

    宫女恭敬的弯腰:

    “回四殿下的,沈侍郎如今在陛下身旁伺候。”

    李建成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黑虎捂着自己的脑袋,哼了一声:

    “讨厌鬼!讨厌鬼!”

    李建成伸手把黑虎从自己肩头拿下来,使力把它抛到空中:

    “你自己玩去吧,宫里人都认得你。”

    自由来的太突然,久违的风冷冷的吹在自己身上。黑虎振着翅膀不由有些飘飘然,浑然忘记了思考为什么那个给自己东西吃的人突然就把自己放飞了。

    李建成看着越飞越高的黑虎,低下头向李炆寝宫走去了。

    沈庭寒坐在床头,内阁大臣候在一旁亲自一勺一勺的给李炆喂药。

    “事情已了,如今宫中皇子只剩下楚王与四殿下。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炆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了内阁大臣手中的碗。内阁大臣知晓李炆的意思,收拾了药碗递给了身后的宫女,带着殿中的其他人离开了。

    李炆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四,如今年岁也大了。楚王性格和善,可是令妃最近却常常来宫中与朕诉苦,说是楚王自从出宫独自立府居住后便不像以往那般恭敬听话。总是出言忤逆自己,又说以往楚王最是懂事恭顺,想来是王妃对她心有不满,所以常常在楚王耳旁吹枕边风,所以才让楚王成了如今这般德行。”

    沈庭寒垂头不语,思索了片刻:

    “楚王妃尚在闺中的时候就已经是京中出了名的淑女,令妃娘娘说的怕是还有待商榷。”

    “朕知道那是好孩子,不然当初楚王也不会执意要娶她。两人夫妻多年也一直是相敬如嫔,恩爱有加。”

    李炆微微坐起身:

    “当初令妃想要让楚王求娶自己母家的贵女,被楚王拒绝了。想来就是因此令妃才一直耿耿于怀,对楚王妃多有不满。”

    “令妃娘娘膝下无子,只有楚王殿下一子,自然是处处都想要替殿下着想。”

    “你与老四也算是一同长大,他如今年岁渐长,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朕问你他可有什么相好的宗室女或者良人家的淑女贵女。”

    沈庭寒垂眸:

    “四殿下虽说年岁渐长,可是却还是孩童心性,依臣之见,四殿下的婚事怕是还得再等上一等。”

    “老四没有一点想法?”

    “四殿下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只鹦鹉,这几日日日都带在身上。一颗心都扑在那鹦鹉上头,只怕是没有这类的想法。”

    李炆颔首:

    “老四以往就贪玩,现在大了居然还是改不掉这旧毛病。”

    “你与老四年纪同岁,却也一直孤身一人。”

    “。。。。。。”

    “朕最近总是莫名的做起梦来——御书房的宫墙、御花园的芍药、以往王府上的抄手游廊。。。。。。”

    李炆轻笑:

    “许是年纪大了,总是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来。王府、街上、杏香楼。。。。。。最后总是会想起先皇后。”

    “。。。。。。许是娘娘也同陛下一样,思念着陛下,所以才会频繁与陛下在梦中相见。”

    李炆微微皱起眉,似乎有些不确定:

    “是吗?”

    李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近似乎又更严重了些。时日长的事情他已经开始记不清了,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得多。就算醒着,人也一直浑浑噩噩的,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算清醒还是不清醒。

    “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自然是会常相见。”

    “可是最近,朕却常常想起玉嘉来。”

    “。。。。。。”

    “玉嘉走的早。朕和你祖母一直希望你能早早成家,了却一桩心事。”

    沈庭寒没有说话。

    李炆眼神迷蒙,似乎在走神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以往,玉嘉带着你和老四来宫里看朕。你一直跟在玉嘉身边,没在宫里学过那些烦人的规矩,总是要比老四和老三他们活泼好动。”

    “你最喜欢去御花园的池子里钓鱼,每每来都要带走朕一条火红的锦鲤。把衣衫弄湿了也不要紧——玉嘉从来——不会因为这些怪你——”

    “。。。。。。”

    李炆看着空中,喃喃的说:

    “玉嘉——”

    沈庭寒起身行礼:

    “陛下累了,臣先行告退。”

    内阁大臣在外头候着,见沈庭寒出来了便行礼进去了。

    李建成站在一旁廊下,黑虎扑棱着翅膀在天上打旋。

    “你今日怎么想到进宫?”

    李建成回过头,两人并肩走出宫门。

    “不是我想进才来的。是令妃派人去你府上请我来的。”

    “令妃?”

    李建成伸手招呼着还在天上飞的黑虎。

    “是啊,说是二哥和我都在宫外,她一人在宫内寂寞得很。希望我能入宫和她作伴。”李建成不由笑了出来,“我与她关系向来不亲近,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王殿下前些日子刚入宫请安,娘娘怎么会就又寂寞了。莫不是手底下的人服侍的不好?”

    李建成侧眼看了他一眼:

    “你当真这么认为?”

    “娘娘如今虽说不是中宫却与中宫无疑。楚王殿下又在娘娘膝下长大,娘娘的身板自然要比以往硬上许多。”

    “我今日听宫人说,前几日二哥和令妃闹了别扭。令妃如今正是不快的时候。”

    “令妃爱子心切,想要事事都替楚王做主。若是以往年少也就罢了,如今楚王殿下已为人父,令妃娘娘却还是处处都想要添上一脚。就算是圣人菩萨怕是都会心生怨怼。”

    沈庭寒撩开帘子上车:

    “到底还是你无拘无束过得快活。”

    李建成跟在沈庭寒身后上车:

    “快活可不是白白快活的,我能够这样快活,二哥他能吗?”

    沈庭寒眉梢一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各有各自的福分。旁人求不来的。”

    马车悠悠的驶出宫门,没多久坐在前头的小慎就掀开了一点车帘,递进来一小截竹筒。

    “公子,武陵那边来信了。”

    李建成结果竹筒递给沈庭寒:

    “算着日子,陈慎和宋潇也该到武陵了。”

    “你没让暗卫一起去吗?”

    “暗卫伪装成一部分镖人跟在车队里,我让郭诚跟着。”

    沈庭寒蹙眉,打开竹筒,抽出里面薄薄的锦帛细细的看了起来。

    “虽说各州调度都由梁京说了算,可是自从父皇年纪渐长后,各州的调度分配就全权交给各州的州牧了。”

    “近几年京中风波不断,对各州的审查和监管也就松了不少。”

    李建成换了一个姿势:

    “若是以往,就算是再松上一些他们也不敢造次。”

    沈庭寒看完陈慎的信,将锦帛丢到手旁的茶杯里,化成了水:

    “今时不同往日。陈慎一行的出行虽说没有刻意的隐藏,却也不应当传的这么快。”

    “陈慎出事了?”

    “差点吧,好在宋潇守在一旁,把人追了回来。”

    “你觉得会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沈庭寒撩开一点车帘,将茶杯中有些浑浊的水泼了出去:

    “谁都有可能。京中盯着我们的可不止一个人。”

    宋逡的伤好了大半,虽说行走起来还是有些蹒跚可是好歹是可以下床了。

    宋浅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余若嫣就一直待在院里替宋浅打点东西。

    郭琥和宋湘则偶尔来看看他。

    至于宋澄和宋淮——宋淮自从离开梁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宋澄更是继续着以往常年不着家的日子,就算在家也是常常待在自己书房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古怪玩意儿。

    前些日子还听洒扫的侍女说宋澄书房在往外冒黄色的浓烟。

    宋逡摆了摆头,翻看着手上的折子。

    说来也是奇怪。

    以往时候,他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

    如今到是落寞了不少。

    宋逡轻轻叹了一口气,整个院子只能听见外头洒扫的婢女们洒扫的声音。

    “你说咱们老爷这院里最近怎么这么冷清?”

    “冷清吗?不一直是这样吗?”

    “哪儿有?以前热热闹闹的,不是余姨娘就是三小姐来。”

    那人冷笑一声:

    “你也知道来的都是谁。若是以往三小姐还没有这么好的后路,就算是天上下刀子莲烟轩的那位都会来嘘寒问暖。可是如今三小姐马上就要进宫做妃子了,那位马上就是贵妃生母,怎么可能还愿意来?”

    “那,那大夫人呢?”

    “大夫人?大夫人是彻彻底底的死了心了,就算来也只是让五小姐来。自己也不来,最近也是往张将军府上跑的多,待在府里的时间少。”

    “死心?大夫人和老爷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嘛?怎么会这么说呢?”

    那人嗔怪的看着另外一人: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咱们府里的这些传闻在梁京难道是什么很稀罕的事情吗?你一个在府里做事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没吱声。

    “罢了,那也是主人家的事情。和我们这些有什么关系?若是往后没有什么大变故,府里也就这样了。你只需要记得上上下下都是主子,尽心伺候着就是了。”

    两人似乎拖着笤帚离开了。

    现如今,院里是当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宋逡覆在身前的案上,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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