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潇靠在墙上,看着头顶上黝黑的,漏雨的屋顶。有气无力的说:

    “麻溜的,给把刀。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就要发霉了。”

    张辞收拾着食盒:

    “给刀做什么?宋小姐想一了百了给自己个了断吗?”

    宋潇侧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把腿伸到他面前。

    张辞看着眼前被脚铐困住的双腿所有所思。

    宋潇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你又在憋什么坏招?”

    “在下想的是——”张辞抬眼看了一眼宋潇,又垂下眼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镣铐,“依宋小姐的神通,当真不能带着镣铐逃跑吗?”

    “。。。。。。”

    “你怎么来的?”

    “小姐这话说的,自然是骑马。虽然在下骑术不精可还是略通一二。”

    “。。。。。。”

    张辞察觉出不对劲,看着宋潇那双死水一般平静的双眼。

    “。。。。。。小姐。。。。。。”

    “。。。。。。”

    宋潇一脚踢翻了脚边的食盒。

    里头的碗筷都是木头的,咕溜溜的滚了一地。

    “怎么回事!?”

    “什么动静!?!”

    “大人!您还好吗?”

    “大人!?”

    宋潇一手抓起滚到地上的筷子,一手抓住张辞的衣领,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挟持着。

    张辞垂眼看向那支刺破自己咽喉不过瞬间的筷子,不由咽了口口水。

    “小姐,你有把握吗?”

    “那就得看张大人你在武陵城里的分量了。”

    张辞苦笑:

    “在下不过万里漂泊一浮萍,向来没什么分量。”

    宋潇不以为然:

    “若当真没什么分量,那个苏家公子会这么听你的,你说下毒就下毒?你说收网就收网?”

    宋潇冷笑:

    “我还没见过这么听谋士话的主子。”

    外边的狱卒察觉出不对劲,纷纷向狱里跑来。外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拿武器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声。

    张辞伸出一只手指,缓缓道:

    “其实——他不太管这些杂事。”

    宋潇垂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徐州这几年,很多——怎么说呢,需要沾血的事。他都不会亲手去做,他会示意手底下的人——比如在下这样毫无根基的浮萍,来替他解决。”

    “为什么?累得慌?”

    “与其说是怕麻烦,不若说是怕脏了手。”

    宋潇不以为意:

    “他还怕脏了手?”

    张辞顶着一张因为缺氧而导致有些泛红的脸:

    “谁——谁知道呢?可能他们这些世家里头出来的公子哥,都有自己的矫情吧——咳咳——咳——小姐,麻烦你轻一点——在下,在下快喘不过气了——”

    宋潇冷冷的看着狱门外逐渐靠近的身影:

    “闭嘴,他们来了。”

    “放肆!放开我们大人!”

    “还不快放开我们大人!”

    “大人!我们来了!”

    张辞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都——咳咳——都别过来!”

    宋潇冷笑:

    “来啊,不怕你们大人死的早,就都过来吧。”

    说着,就将手中的筷子逼近了张辞的脖颈,在跳跃的火光中隐约还能看到点鲜血从那里流出。

    张辞慌神的摆手:

    “让开!让开!都让开!还不快都让开!”

    那些狱卒见张辞被宋潇挟持在手,一时间也不由顾虑起来。

    “放开我们大人!”

    “放开?”宋潇将张辞挡在胸前,把人牢牢的挟持在自己臂弯中,“好啊,不过——”

    宋潇将腿上的镣铐踢的哗哗作响:

    “得先把这玩意儿个我弄开。”

    狱卒几人面面相觑,神色很是犹豫。

    “你先把我们大人放了!”

    宋潇挑眉,轻蔑的说:

    “放了?放了我还有出路吗?”

    宋潇挟持着张辞一步一步向外走,那些人顾忌着她怀中呛红了一张脸的张辞,只能咬着牙退开。

    张辞挣扎着咳嗽了几声。

    “别动!”

    张辞努力的开口说话:

    “那个——小姐。。。。。。你的脚铐,我们解不开——”

    宋潇皱眉:

    “为什么?”

    “因为你的钥匙,在公子身上。。。。。。”

    在他身上?

    闪电照亮了整片天空,映的宋潇的脸白的惊人。

    铺天的雨幕落在人身上。

    张辞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宋潇侧目看着一旁挂着的刀,一把将张辞推开,夺过那把刀。

    张辞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儿才满眼昏花的落到狱卒手里。

    “大人!”

    “大人可有恙?”

    张辞虚脱无力的摆了摆手。

    闪电落在众人眼前,照亮了拔刀出鞘的宋潇。

    宋潇一刀劈碎了自己脚上的脚铐,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

    狱卒们见了个个心里发咻,翘首以盼的看着张辞:

    “大人——”

    张辞揉着自己被宋潇掐红的脖颈,思索着台词: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她抓住!公子要论罪起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张辞的话一说出口,那些狱卒就全都向宋潇扑来。

    宋潇方才那一刀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现在就连手中的刀都提不起来。只能一边躲挡,一边观察离开的路。

    一个狱卒举着刀砍了过来,宋潇一脚将他踢开,牵过被栓在门口的马,翻身骑上去,狠狠的踢了一脚马屁股。

    “驾——”

    马受不住缰绳勒的疼痛,只能扬起两只前蹄。将靠近身前的狱卒都踢了回去。

    “驾!”

    “驾!驾!!”

    宋潇骑着马奔驰在雨幕中。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追兵。

    浑身上下只剩下还握着缰绳的手还有些力气。

    不行——

    雨太大了,根本看不清路。

    况且——

    宋潇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自己佩在后背的短刀,可是却只探到空空的脊背。

    得先把追兵甩掉。

    宋潇夹紧马腹,转身进入一道窄小有幽长的巷子里。

    巷子窄小,四周还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坛子,木箱。进入一匹马已经是极限。

    “快!她跑到巷子里去了!”

    “下马!统统下马!”

    “该死的妮子!”

    “别挤!别挤!”

    “她跑了!她跑了!”

    宋潇将马丢在巷子里堵住身后的追兵,自己则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寻找出路。

    “哈——哈——”

    宋潇伸手扶住墙,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体内的毒虽然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消散了些,可是如今还是不能支撑自己杀出去。

    不知道陈慎和郭诚他们——

    “!!!!”

    黑暗处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宋潇的口鼻捂住,拉入了黑暗。

    “谁!?”

    宋潇撞上一道柔软有力的东西,挣脱那人的桎梏回头看向那人。

    宋潇讶异的睁大双眼: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邵启伸手把自己身上的蓑衣拖了下来披在宋潇身上,笑着说:

    “是张辞来让我带你走的。”

    “张辞?”

    邵启牵着宋潇的手带她走出巷子,脸颊泛着些许红晕:

    “嗯,他说楼里那个早早的就发现你们的不对劲了,这次回来危机四伏。就让我潜入城中,在他府上躲了些时候,方才他给你送饭的时候我就一道来了。”

    “身子好些了吧?楼里那个家伙不知道到底给你下的什么东西,我们也只能勉强配一些解毒的药先缓解你的症状。”

    “郭诚和——我哥哥,怎么样?”

    邵启回头笑着:

    “你放心,我让人在山上接应,现在应该已经到庄上了。”

    宋潇颔首,把手中邵启手中挣脱:

    “多谢大当家的。”

    “啊——额——”邵启脸上升起了一股红晕,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嗯——我——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宋潇轻笑:

    “没关系,今日真是多谢大当家的了。”

    邵启笑着,毫不在意的说:

    “这有什么?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要把徐州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宋潇看着邵启,也不由笑了:

    “对,我们说好了。”

    士兵慌慌忙忙的走进来,也顾不上擦一擦身上的雨水,就急匆匆的跪在地上。

    “墨先生”站在窗前,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怎么了?这么急急慌慌的。”

    “公子,那个女的跑了。”

    “跑了?”他伸手把茶杯放在一旁,仰头看着漫天瓢泼的大雨,“这么大的雨,她身上又带着毒,跑不了多远的。仔细搜搜。”

    士兵领了命,立马出去了。

    “张大人。”

    张辞颔首,在门口将伞收了。

    “你来了?”

    张辞抄着手走近。

    “嗯,来看看雨。”

    两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雨。

    张辞问:

    “她跑了,不会回京城通风报信吗?”

    他神色不变,看着漫天雨幕。

    “她回不去的。”

    “。。。。。。”

    闪电裹挟着惊雷落在两人面前,将两人的面目照的煞白。

    “就算回去了,也无伤大雅。”

    “哦?你在路上埋了伏兵?”

    “哪儿来那么多人。整个苏家都靠我在徐州吸血赚钱来养,又哪里会舍得给我钱?”

    “那你这么肯定。另有筹谋?”

    “因为沈庭寒如今还不敢扳动苏家。”

    “。。。。。。”

    “他手上没实权,只能借助旁人的手来做事。如今李炆一病不起,李建成又整个心都扑在玩乐上,整个朝堂没人愿意相信他。李柏已死在他自己的愚蠢下,李粲又无强大的母家支撑,谁又敢跳出来做这一个明眼幌子?”

    “无人可信,无人可用,无人可立足。”

    “他比我危险得多。”

    他伸出手,将手中的茶水到在雨幕里。

    “他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雷电惊鸣,雨势滔天。

    张辞轻叹一口气:

    “这么大的雨,只怕是整个徐州都要被淹了。”

    “城外那些人,和城郊田里的那些人死了得话可怎么办啊——”

    张辞侧眼看着身旁的人。

    那人把茶杯放到一旁,无所谓的道:

    “会有人来的。”

    “徐州如此,难道剩下的那些地方就好到那里去吗?”

    “总会有人受不了想逃,可是最后才发现逃到哪里都是一样。”

    “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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