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盈儿在屋里燃了不少香。

    可是宋逡心里却还是烦躁得很。

    盈儿让下人收拾好热水,又让厨房准备了热汤。

    屋子里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逡坐在塌上,手上还捏着一本书。

    他应该是没有看进去的,不然那书上的字都快被他手上的汗濡湿了。

    盈儿倩倩的走到宋逡身旁,柔柔的说:

    “老爷是心里有事?”

    宋逡爱怜的握着盈儿的手,眉目微展。

    “无甚。”

    “可是担忧大小姐?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逢凶化吉。”

    “。。。。。。”宋逡沉默了片刻,神色微动,“不,我不是担心她。。。。。。”

    盈儿露出不解的神情:

    “那是为什么?”

    宋逡看着盈儿单纯又有些认真的神情,无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没什么,夜深了。熄灯休息吧。”

    盈儿笑着颔首,然后步履轻快的去吹灭了远处的好几盏灯。

    宋逡心里有事,睡的不安稳,似乎是在做梦。

    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的。

    盈儿没睡,借着窗缝透进来的月光坐了起来。

    宋逡应该是焦躁的,不然也不会就连睡着也皱着眉头。

    盈儿看了会儿宋逡的脸,然后轻手轻脚的穿着外衫,离开了。

    去宜州的事情得仔细准备,一路上的上下打点和到之后实际落地的方法。

    这些事情都得慢慢熬出来。

    宋湘拨了拨自己桌前的灯花,剪了一截灯花。

    侍女小厮的都去睡了,屋里除去宋湘面前的这盏灯其余的都没有点。

    夜里静得很,只能听见外头池子里若有若无的蛙鸣。

    屋子的门被人小心的推开,那人脚步很轻。似乎是把打扰了坐在桌前的宋湘。

    宋湘看着桌子上的账本,又拨起了一旁的算盘。

    “有事?”

    盈儿坐在宋潇身后一尺外,整个人都隐在黑夜里。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老爷今夜睡的不是很安稳。”

    宋湘似乎对此毫无意外,淡淡的说:

    “他若是睡的安稳了,那才是让人寒心。”

    “是,老爷睡前也忧心忡忡似乎很是担忧大小姐。”

    宋湘拨算盘的手顿了顿,微侧过脸:

    “父亲睡前,可是对你说过什么?”

    盈儿不由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有些含糊的说:

    “也没有说什么,就是皱着眉头,什么也不说。就连书也不看了。我问老爷是否是因为担忧大小姐,所以才心绪不宁。老爷并没有反驳。”

    但也没有同意。

    宋湘转过了身,一只手靠在书案上,又用手掌撑着额头。

    宋湘在打量盈儿。

    盈儿低着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地板。心里发毛,额头也不由渗出一颗一颗的汗水。

    “就这些?”

    “就这些。”

    宋湘看着盈儿,没有说话。

    “。。。。。。”

    盈儿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用不着害怕,我不会因为这一点事就怪罪你。你做的很好,只是你忧心了你不该忧心的事。”

    宋湘喝了一口茶,那盏茶在算盘旁边放了很久,茶汤不但冷了,还泡出了苦味。

    涩得舌尖发疼。

    “若是往日,你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跑来。有别的事?”

    盈儿怯生生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湘,又低下了头。

    “没有了。”

    宋湘转过身继续看起账本:

    “既然没有了,就回去吧。别他半夜醒了见不到人,那才是真的失职。”

    “是。”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盈儿的脚步越来越远。

    宋湘其实知道宋逡心里想的是什么,盈儿说不出来,宋逡也没打算和她说。

    宋逡是担心宋潇在北疆,被北疆人辱了清白。

    他被宋浅弄怕了。

    宋湘看着眼前的账本,心思却早早的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以宋潇的身手,只要她不受伤是没有人能够强迫她的。

    就算当真发生了,那又如何?

    谁要是多嘴说了什么,不用她动手,宋潇自己都会割了那人的舌头再让她咽下去。

    宋潇还是宋潇。

    姐姐还是姐姐。

    在乎的只有宋逡这样顽固的男人。

    宋湘放下了手中的笔,反而用双手支着自己的下颚。

    宋澄说得不无道理,和宋潇同行的还有他们在徐州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个邵将军。

    “邵将军一定不会让大姐受伤的。”

    “若是三日后依旧没有消息,我会前往北疆。”

    啊——

    宋湘苦恼的趴在案桌上,看着墙上飘动的影子发呆。

    我怎么能够动摇呢!?

    沈庭寒长得芝兰玉树,又从来没有那些是是非非。

    而且现在看来他对宋潇应当是有几分真情的。

    宋湘伸手去戳桌上睡着的毛笔,毛笔咕噜噜的滚了一圈,又回到了宋湘跟前。

    她猛地坐起身,神情决然,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只有沈庭寒才配得上姐姐!”

    宜州的事来的很突然。

    朝廷为此争吵了好几日。

    东边有玉麟关的战事,西边又有边沙的虎视眈眈。

    李粲想着都觉得头疼。

    “幸好还有照初在。”

    李粲合上奏折,吹灭了案上的灯。

    这几日事情实在是多,弄得他分身乏术不说,如今连家都回不了。

    李粲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只能无奈的摆头。

    就在他准备休息的时候,外头却隐隐约约的亮起了一簇烛火。

    “何人到访?”

    那抹亮光似乎是一盏灯笼,来人将它放在门旁,却并不说话。

    李粲心下一暗,他拿起放在一旁充作摆设的刀蹑手蹑脚的门前。

    “除了我还能有谁。”

    窗户被人从外头打开,风从小小的窗户里滚进来。把岸上的奏折吹的哗哗响。

    李凌麟蹲在窗沿上,对缩在门后的李粲吹了一声口哨。

    “哟——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

    李粲见是李凌麟,松了口气,把手上的刀丢到一旁。

    “外头都是侍卫,姐姐怎么来的?”

    李凌麟翻身进了屋子,拍了拍手上沾的灰:

    “赵瑜找了机会让自己人混到了看守你的队伍里,是他们放我进来的。”

    李粲把唯一的一把椅子推出来,让给李凌麟。

    “要是被母妃知道了,又有得闹了。”

    李凌麟最烦令妃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光是想想就觉得脑袋疼。

    “任由她闹。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要是她闹就缩短她宫里的吃食和用度。我看她还闹不闹。”

    李粲看着李凌麟,无奈的叹了口气:

    “夫子教导圣贤道理,姐姐到是学了一身流氓脾气。”

    李凌麟坐在椅子上,一只腿翘在卓上,一只腿又垂在一旁。

    “坐也没个坐相。被父皇知道了,你又要挨骂。”

    李凌麟抠了抠自己的头发,无所谓的说:

    “我爱怎么坐怎么坐。要是他现在还敢唠叨我,我就在他药里给他加黄连。反正也不是毒药,毒不死。”

    “。。。。。。”

    李凌麟看了眼李粲,若是她再说两句应该是要把人弄气了。

    弄的不理人了那就不好了。

    李凌麟连忙道:

    “行了,说正经事。”

    李粲听闻此,面色才好了一些。

    “令妃说是要祈福,正在让礼部准备什么花宴。”

    李粲不赞同的皱起眉:

    “如今各方战事吃紧,户部又拨不出银子,全靠京城商会的支持才撑到现在。怎么突然又要办什么花宴了?”

    李凌麟不甚在意的抠了抠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想一出是一出。你写一封家书给我。”

    ?

    李粲不解的看着李凌麟:

    “什么家书?”

    “你接连快有半月没有回家了,你不给弟妹和奕儿递一封家书吗?”

    李粲了然的笑了笑:

    “照初和建成常常替我回家看望,我很放心。”

    “。。。。。。”李凌麟看着李粲,顿时觉得头大。

    “姐姐今日能来,我也很高兴。”

    “哎——”李凌麟站起身推着李粲的肩膀把人按到椅子上坐好,“让你写你就写,你想说的都被他们两个说了不成?我给你研墨。”

    李粲看着李凌麟眨巴眨巴了眼睛,笑弯了眼。

    “好,那就麻烦姐姐多磨一些。”

    李凌麟看着李粲脸上明显的笑意,也勾唇笑了起来。

    “你小子。”

    李凌麟见李粲快要署名,又道:

    “再加一句。”

    “什么?”

    “让他们装病不要来宫里参加宴会。”

    李粲看着李凌麟,又突然思起奕儿之前中的毒来。

    “奕儿。。。。。。”李粲忧思的问,“奕儿还好吗?”

    李凌麟颔首:

    “张老先生见多识广,已经给奕儿调理的差不多了。最近也已经开始跟着沈庭寒学东西了,听说昨儿才新学了一篇策论。还说想背给你听。”

    李粲笑着,眼里不由漫上一层泪水。

    “他跟着照初学习,我是最放心的。他和我小时候一样,不是很聪明。总是笨笨的,感觉怎么教都教不会。”

    “现在,他居然都会背策论了。”

    李凌麟坐在窗前,看着李粲神情也柔和了不少,难得出言宽慰:

    “哪儿呢?奕儿聪明着呢,明天我就让沈庭寒再教他一篇新的。等到什么时候,我再带他来宫里看你,亲自背给你听。”

    李粲颔首,擦了擦眼泪。

    “那就,多谢姐姐了。”

    李凌麟把家书收好,又翻山窗沿准备离开。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李粲。

    “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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