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也不知道这黎安到底是何居心，就连平日里不善察言观色的叶琳都看出易折云面色铁青，恨不得离这尸体小孩百丈远，而易折云的四师兄偏偏嘴里还不断叽叽歪歪：
“小十一，你长这么帅气，不来带这个小帅孩子真是可惜了——欸——师弟，你躲什么，别算了，别算了，师傅来了这破地方都不一定算得出来，你还说去看着这孩子吧——”
眼看着黎安即将扎进玩偶堆，叶琳及时止损，一把扯住他那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运动T桖后领口，一下拽到尸体小孩面前。
“小朋友啊，我们俩之中你更喜欢哪个呢？”
尸体小孩从地上站起来，睁着唯一的那只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大声嚷嚷：
“哥哥！这个看上去像姐姐的哥哥！”
言毕就抱上黎安的腿，无论黎安怎么甩腿他都无动于衷，反而为了防止自己被甩出去，抱得似乎更紧了一些。
“小叶同学，你这就忒不厚道了吧！”
他转头盯着叶琳，其实应该说是低头——叶琳才一米六出头，现在穿着校服和运动鞋，约莫也才一米六五，而黎安和易折云都是一米七八往上了，具体身高叶琳实在是猜测不出，但是两个男生穿了运动鞋定超过了一米八。
黎安：“这……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叶琳神色不变，转身抱了个拳，淡淡道：
“小孩子选的，这是命。”
随即快步扎进那玩偶山里了。
*
叶琳看着左手依旧掐来掐去的易折云，心中越发好奇。她父亲过去其实买过类似书籍，有段时间甚至可以说是沉迷此道，而她作为唯物主义战士，怎么说也不肯学，还跟父亲争辩了几次这是不是歪门邪道。
现在看来，她自己还是浅薄了。
“算到了吗？”
易折云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半死，方才脸还只是苍白，现在真是成了青紫色，似乎随时要一命呜呼，魂归故里。
“班长！”她又喊了一声，易折云那难看的脸色着实把叶琳吓着了，她还以为算出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在心里做足了准备才小心翼翼问易折云，“结果怎么样？”
易折云没好气：“不告诉你。”
言毕，易折云负手向前走去。
还真把自己当仙人了？
叶琳无语，小跑几步跟上了小半仙。
两人走了几步，在玩偶堆前同时顿住脚。
玩偶堆很高，乍一看甚至像座小山丘，叶琳站在山丘底，与相隔最近的一只娃娃比了比身高。
“这玩偶是不是太大了一些？”她不满地吐槽着，“这个兔子娃娃都有两个我那么高了。”
是的，玩偶实在高了太多太多，和尸体小孩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娃娃不过正常大小，而两人走到这处时，娃娃却变化了太多。
“哇哈哈哈，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叶琳吐槽的话尾音都没结束，就听见玩偶堆里传来尖细的声音。这声音和普通娃娃身体内放置的录音机声音相似，但是却是许多录音机的合声。
叶琳还没退后一步，就看见原本软趴趴躺在地上的兔子娃娃身体摆动，渐渐站了起来。
这是一只灰扑扑的毛绒兔子，它原本可能是白色的，不过，原本什么颜色都无所谓，它现在就是一幅脏兮兮的模样。它的塑料眼睛原本是黯淡的，站起来后却闪着红彤彤的光彩，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位外来者。
“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接下来是另外一只娃娃、三只娃娃、六只、十只……直到玩偶堆上瘫着的娃娃全都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
“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叶琳把校服外套拉链拉开，活动了一下身子，又重新把头发整齐地扎了个高马尾。
总算是凉快了些，她想着，做完这一切又悄悄瞟了一眼易折云。
易折云眼神淡淡的，他望着那群一直在叫嚷“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的玩偶，不知道在想什么。
“班长？”
“嗯。”
叶琳见易折云回答得痛快，便对着这群娃娃笑道：
“来吧，我们陪你们玩游戏。”
*
黎安目送叶、易两人离去，在心中至少唱了四十九遍《送别》。
他低头看着仍然不撒手的尸体小孩，嘁了一声，把两腿并拢，弯腰盯着尸体小孩的眼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尸体小孩一脸无辜，小心翼翼放开黎安的腿，又站在了儿童室的地面上，回望黎安。
“我长得才不像姐姐！”
它之前见过了太多太多护工哥哥姐姐，那些人有的哭泣，有的暴躁，但是像这样的三个人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长头发姐姐，看上去是三人中最矮、最弱的，但是她说的话比面前这个哥哥更有号召力；和长头发姐姐一起去娃娃堆的哥哥好像一看到它就想吐，脸色像是比它更像死人，不过他好像还挺聪明的吧；面前这个哥哥似乎吊儿郎当，但是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它想不明白，尽管它想要弄死这几个奇怪的护工哥哥姐姐，但是它知道“规则”，所以，还需要再等等，再等等。
“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尸体小孩穿着一身灰色针织背心，背心下的内搭是一件袖子偏长的白色圆领卫衣，不过两件衣服都灰蒙蒙的，特别脏，而它的裤子也是灰黑的，裤子上的烫花都看不太清楚。
它这时把一只手举起来，表现着一种天真的神色，不过那袖子太长，多出来的一截袖口就软软向下落着，另一只袖子里的手微微抬起，斜着歪在身侧。
动作还是非常可爱，如果它的脸不是半边烧焦半边血肉就会更好一些。
它看着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一言不发的抚摸下巴，忽然觉得有些困惑。之前的那些人都是迅速回答了，但是他迟迟不语，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它不知道。
“不要，我们来唱歌。”
黎安思索好半晌，才慢悠悠地回答，虽然回答得时候语气慢慢乎乎的，但是接下一句话时倒很迅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尸体小孩明显有点懵圈，也不知道是因为黎安的歌声太难听，还是因为它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被拒绝”的感觉。
有点伤心，但是更多的是无语。
黎安：“夕阳山外山——”
尸体小孩：“……”
黎安唱了好一会儿，那小孩倒是真的更加蒙圈，它突然后悔起来选择这个傻子陪自己，原本以为这个是最好解决的，结果成了最难解决的。
“你唱啊！跟着我唱啊。”黎安大吵大闹，“是不是不喜欢《送别》？不能吧，这歌千古绝唱，谁听谁喜欢！——难道是尸体不喜欢？——也是，都是活人送别你们，你们哪能送别别人——那换一首！”
黎安重新清嗓子。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啊啊啊啊！为什么有“规则”啊！能不能直接杀了这个疯子啊！
尸体小孩更加无语。
“六个小朋友捉迷藏，三个躲，三个抓；哎呀呀，哎呀呀，怎么怎么找不到了，真奇怪，真奇怪！”
“哥哥，我来倒数啦，你一定要躲好哦——”
它强行大声喊叫，不管不顾地倒数：
“十。”
“我靠，小屁孩你怎么不讲武德！歌还没唱完呢！”
“九。”
黎安揪起尸体小孩的领子，想把这孩子从地上提起来好好说教一顿，让它知道什么是尊重歌曲，尊重长辈，不过那小孩好似钉死在地上，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八——哥哥还不去躲吗？”
黎安被这孩子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这时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小孩是游戏中的鬼怪之一，而自己若满足了它的杀人条件就要送命。
“七。”
黎安终于慌张了起来，他左右观望着，但是这儿童室一下就空空荡荡，伊莎美尔、叶琳、易折云还有其他人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架钢琴，几只书柜，那数只玩偶组成的娃娃堆和四堵砖墙。
这……也没地方可以躲……
等等，那玩偶堆是在我右上角的地方吗？
刚刚叶同学和小十一不是向左走的？
“六。”
不行！没有时间在乎这些了！保命要紧！
尸体小孩的倒数速度逐渐放慢，好像在享受黎安的恐慌，它深吸一口空气后还开心的咂咂嘴道：
“哥哥，你藏好了吗？”
黎安却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个小疯子的想法，他着急忙慌跑到书柜旁边，把书柜上的一大摞东西全都一抚倒地——书柜上原本放了瓷娃娃、金属人偶摆件还有一大叠一大叠的书籍资料，这时也都成了一地垃圾。
把那堆东西全部弄到之后，他就开始细细清点东西，数了片刻发现一样奇怪的玩意，黎安捡起那东西，心中升起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五。”
尸体小孩继续倒数，黎安这会似乎是陷入了摆烂期，嘴里继续唱起《追梦人》，音调时高时低，若是不听歌曲的歌词，饶是罗大佑本人来了也不会承认这是他“音乐诗人”写的成名之作。
小孩瘪了瘪嘴，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听黎安唱歌，黎歌手的歌声实在是难听极了，比土拨鼠尖叫还可怕。
“四。”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麻绳摩擦布料的声响。
“三。”
丝线崩断的声音。
“二。”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一。”
“青春无悔不死——”
“哥哥，我来找你啦。”
*
“我们来捉迷藏吧！”
玩具们尖叫起来，说完此句后便犀利的笑起来，若是一直布娃娃这么尖声笑着已经是瘆人了，现在是十只百只一起笑，那更加是震耳欲聋。叶琳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回头望一眼易折云，他脸色似乎是好了一些，只是双颊有了些血色，不过嘴唇被自己咬的太紧，泛红得可怕至极，不细看甚至容易让人以为他快要吐血了。他左右手都举着灵符，随时都可以扔出去，看上去大有与这堆玩具同归于尽的决心。
叶琳正色道：“谁躲，谁藏？”
玩偶堆中向前走出两只只娃娃，它们眼睛闪这红光，一面邪笑，一面唱着儿歌：
“六个小朋友捉迷藏，三个躲，三个抓；哎呀呀，哎呀呀，怎么怎么找不到了，真奇怪，真奇怪！”
“班长，应该是我俩要躲。他们几个找我们。”叶琳小心站到易折云身侧，尽量用愉快的语气分析已知信息，“我猜，我们在藏的过程中就可以得到日记本的线索，很简单就可以找出来了。”
“好，我相信你。”
易折云合合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同学，忽然生出来几分底气。
她都不害怕，他怕什么？
“但是，我们只有四个人不是吗？”
易折云眨眨眼睛，不断思考那短短童谣的意义。
那就——捉迷藏开始了。
两人听着那两只只玩具倒数的声音，向儿童室的四周扫视起来，可这房间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伊莎美尔、黎安、尸体小孩还有其他人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架钢琴，几只书柜，那数只玩偶组成的娃娃堆和四堵砖墙。
娃娃堆已经解散啦，站在房间左上角。
那三只玩偶给了他们约莫一分钟的躲藏时间。
叶琳和易折云对视一眼，向不同方向走去，敲敲打打——没有暗门，四周的墙面好像被灌上了铅，磕的两人手生疼。
只剩下那个书柜了。
叶琳站在那几只书柜前，仔细端详着。
这是几只腐朽的红木书柜，制作工艺较为精良，甚至不仔细看连固定木板的钉子都看不见。书柜已经很旧了，柜壁和墙面连接的地方甚至有一层雪色的蜘蛛网，在腐朽的气息之中它居然显得生机勃勃。
书架上的摆件有两种，金属人偶和瓷娃娃。
那对瓷娃娃似乎是姐妹，姐姐长发及腰、妹妹扎着双马尾，姐姐举着一只她手臂长短的煤油灯照着妹妹痛苦的脸庞——这姐妹的表情都显示她们的恐惧，但是，与她们身着的衣物又不相符，两人都是洋装长裙，应当是大家族中的小姐。
金属人偶则是圣母玛利亚的模样，她怀抱一个婴儿——基督耶稣。
哗然异动！
书架上的东西突然飞出，叶琳一下子躲闪不及，被瓷娃娃撞到手臂。她想到这些摆件也许解题关键，迅速一翻手，勉强把这姐妹瓷娃娃接在怀中。
其他东西没有这么好运。
金属人偶把木地板磕出了一个小坑，在灯光的映照下，圣母玛利亚看基督耶稣的眼神还是温柔似水。书籍资料翻飞，又一页页落到地上。
“没事吧！”
易折云原在书架左侧观察，这异动时他倒是好运，一点也没有伤到。但是，他见叶琳被砸的不轻，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叶同学旁边，认真关心道：
“肯定会有淤青……先贴着吧，还好我带了药。”
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圆形膏药，递给叶琳。她也不推辞，直接接下，把校服外套袖子撩起，重重贴了上去。
“好多了。”叶琳笑了笑，“谢谢班长。”
随即她便开始摆弄那只瓷娃娃。
叶琳摇了摇那东西，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但是没有孔洞她也看不着里头的物件，她让易折云走远一些，后把瓷娃娃高高举起。
“嘭——”
瓷娃娃碎在地上，像是一地月光，落得干净。
“果然有东西。”
叶琳捡起碎片中央的几页纸张，和易折云仔细读起来。
这是几页日记，小孩子的字迹歪七扭八，不过，还是比“儿童室”那三个字好看很多。
[x年x月x日]
[今天，伊莎姐姐哭了，其他小朋友都去安慰了她，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为什么哭。]
[伊莎姐姐被院长骂了，院长说的词好粗俗，我不能学，但是，我记得院长骂伊莎姐姐是“魔女”。]
“魔女……”叶琳怔住。
[x年x月x日]
[一大群穿着骑士服的男人冲进了孤儿院，他们把伊莎姐姐抓走了！我和姐姐哭着阻止他们，但是为首的那个骑士恶狠狠地骂我们小魔女，还说要把我们也抓走！]
[伊莎姐姐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被抓走？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不阻止他们？为什么院长不帮助伊莎姐姐？]
[x年x月x日]
[姐姐去单独找了院长，我问她能不能让伊莎姐姐回来，姐姐哭了。]
[姐姐说：“伊莎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她被处以火刑，被贵族烧死了。”]
[x年x月x日]
[院长带来了一群穿的超级华贵的人，萝丝说他们是来领养我们的，我们要好好表现就能进入上层社会，成为“人上人”。
[可是卡莉斯不想做“人上人”，我只想和姐姐还有其他小朋友在孤儿院过一辈子。]
[x年x月x日]
[姐姐被贵族领养了，萝丝超级羡慕她，因为领养姐姐的是怀特女士。萝丝说，怀特家是公爵府，超级贵族！但是姐姐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她在暗处悄悄地哭，只有我看见了。]
[姐姐走之前和我说：“我有一个大计划，但是不能告诉你，我会给伊莎姐姐报仇的，等我成功了，我就来接你。卡莉斯，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是有先生夫人想要领养你，一定要同意，你不管到了哪里姐姐一定可以找到你。卡莉斯，我会来接你的。”]
[然后，她上了公爵府的马车，离开了养育我们九年的孤儿院。]
日记戛然而止。
“也许，地窖里那行字就是卡莉斯的姐姐写的。”
易折云分析着。
“卡莉斯和她姐姐因为阻止伊莎的死而被孤儿院院长惩罚，关在地窖——这种行为是惩罚小孩的常用手段。”
“不堪的手段。”
“是的，毫无人道主义可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一会，最后易折云打破沉默。
“那个……呃……尸体小孩……应该叫卡莉斯，任务完成了，我们应该怎么回去。”
“不知道。”
突然，两人听见倒数声只剩五秒，才发觉自己还要躲藏身躯，那些玩偶打起架来一个顶他们两个，正面对抗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两人慌张起来，最后只能选择挤入那群玩具之中。
*
“哥哥？呃？”
尸体小孩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却是什么都没看见，四周黑漆漆的，它甚至感受到了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
它挣扎了一阵，猜想到自己应当实在一个束口袋之中，左右又动了一阵，它还是找不着那束口袋的口在哪里。
尸体小孩第一次见这种“捉迷藏”，心中未免一惊，但是，“规则”就是它要“看见”黎安，才可以算是捉迷藏胜利。
这个哥哥也太会找bug了……它暗衬道。
黎安这时候就静静看着麻袋不断乱动，挣扎着想要解开这袋子，不过还是失败了。他猜测尸体小孩应该可以离地了，于是又把麻袋打竖抓起，又迅速束好，挂在书柜的那面墙上。
黎安暗暗感谢自己还有时间把书柜的一个钉子拆下，并且将它牢牢嵌进墙面里。
尸体小孩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被吊起，挣扎得更加厉害，也幸得麻袋十分牢固，否则定然是会让那小孩出来抓住黎安了。
“青春无悔不死……嗯？”
黎安嘴里继续哼着《追梦人》，蹲下来继续摆弄刚刚他打碎的东西。
“啊，一团纸？”
他捡起那腐朽得不成模样的东西，仔细阅读起来——不就是这小屁孩的日记吗！黎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若日记就在此处，那两人去那玩偶堆里怎么找得着日记本？
他简单翻看几页，大概猜到这孩子的经历了，于是，他小声对着墙上那坨乱动乱飞的麻袋道：
“卡莉斯？”
麻袋听了他的声音后明显动作一怔，随后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卡莉斯。”
麻袋几乎要破裂开来！
“卡莉斯！”
尸体小孩的动作停了下来，它好像开始哭了，声音抽抽噎噎的，时不时还有眼泪掉在麻布上的声响。
“我……我……”卡莉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我可以下来吗？”
黎安义正言辞：“不行。”
卡莉斯似乎哭得更加使劲了。
黎安声音又软了下来：“你把另外两个哥哥姐姐放出来，我就让你下来，好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翻着那日记，最后几页空白无字，好像是卡莉斯停笔不写了，也许是这个孩子离开了孤儿院吧。
忽然，他目光一怔。
【黎安，救我们！速速速！】
这是他小师弟的字迹，但是，字样为何左右倒转了呢！
“哥哥，游戏还没有结束啊。”卡莉斯的声音带着哭腔。
黎安觉得好笑：“你觉得你还可以赢吗？”
“六个小朋友捉迷藏，三个躲，三个抓；哎呀呀，哎呀呀，怎么怎么找不到了，真奇怪，真奇怪！”
卡莉斯突然又笑了起来，若是叶琳、易折云两人在此就一定可以发觉她的笑声和那些玩偶的笑声一模一样。
*
“班长。”她小声叫唤。
一个温暖的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叶琳本想用力甩开，却又从这温暖中找到了丝丝自信，便就低头瞥了一眼——是易折云。
两人这时正蹲着躲在玩偶之中，两人虽然有些看上去都很淡定，但是心中都是有些胆怯的。
谁也不知道这玩具娃娃找到了自己后会做什么！
“你怕吗？”叶琳的手心被人用手指划出这三个字。
“还好。”她也回写。
两人这时候居然开始聊起了天，也许是在危机之中，人总是要找自己熟悉的事物给自己一点安慰。
叶琳写：“你说，要是班上同学发现我们失踪了，会不会很担心？”
“大概吧。”
“我爸妈肯定会报警，还会哭天抢地的。”
“你有爱你的父母。”
“是……你觉得那神父写得字和老班写的字，哪个比较难看？”
“卡莉斯的比较美观。”
……就此云云。
两人大概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五分多钟，叶琳觉得不太对劲，悄悄把眼镜移到娃娃的缝隙之中。
一只冒着红光大眼睛突然出现！
“找到你啦。”
也不知道这黎安到底是何居心，就连平日里不善察言观色的叶琳都看出易折云面色铁青，恨不得离这尸体小孩百丈远，而易折云的四师兄偏偏嘴里还不断叽叽歪歪：
“小十一，你长这么帅气，不来带这个小帅孩子真是可惜了——欸——师弟，你躲什么，别算了，别算了，师傅来了这破地方都不一定算得出来，你还说去看着这孩子吧——”
眼看着黎安即将扎进玩偶堆，叶琳及时止损，一把扯住他那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运动T桖后领口，一下拽到尸体小孩面前。
“小朋友啊，我们俩之中你更喜欢哪个呢？”
尸体小孩从地上站起来，睁着唯一的那只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大声嚷嚷：
“哥哥！这个看上去像姐姐的哥哥！”
言毕就抱上黎安的腿，无论黎安怎么甩腿他都无动于衷，反而为了防止自己被甩出去，抱得似乎更紧了一些。
“小叶同学，你这就忒不厚道了吧！”
他转头盯着叶琳，其实应该说是低头——叶琳才一米六出头，现在穿着校服和运动鞋，约莫也才一米六五，而黎安和易折云都是一米七八往上了，具体身高叶琳实在是猜测不出，但是两个男生穿了运动鞋定超过了一米八。
黎安：“这……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叶琳神色不变，转身抱了个拳，淡淡道：
“小孩子选的，这是命。”
随即快步扎进那玩偶山里了。
*
叶琳看着左手依旧掐来掐去的易折云，心中越发好奇。她父亲过去其实买过类似书籍，有段时间甚至可以说是沉迷此道，而她作为唯物主义战士，怎么说也不肯学，还跟父亲争辩了几次这是不是歪门邪道。
现在看来，她自己还是浅薄了。
“算到了吗？”
易折云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半死，方才脸还只是苍白，现在真是成了青紫色，似乎随时要一命呜呼，魂归故里。
“班长！”她又喊了一声，易折云那难看的脸色着实把叶琳吓着了，她还以为算出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在心里做足了准备才小心翼翼问易折云，“结果怎么样？”
易折云没好气：“不告诉你。”
言毕，易折云负手向前走去。
还真把自己当仙人了？
叶琳无语，小跑几步跟上了小半仙。
两人走了几步，在玩偶堆前同时顿住脚。
玩偶堆很高，乍一看甚至像座小山丘，叶琳站在山丘底，与相隔最近的一只娃娃比了比身高。
“这玩偶是不是太大了一些？”她不满地吐槽着，“这个兔子娃娃都有两个我那么高了。”
是的，玩偶实在高了太多太多，和尸体小孩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娃娃不过正常大小，而两人走到这处时，娃娃却变化了太多。
“哇哈哈哈，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叶琳吐槽的话尾音都没结束，就听见玩偶堆里传来尖细的声音。这声音和普通娃娃身体内放置的录音机声音相似，但是却是许多录音机的合声。
叶琳还没退后一步，就看见原本软趴趴躺在地上的兔子娃娃身体摆动，渐渐站了起来。
这是一只灰扑扑的毛绒兔子，它原本可能是白色的，不过，原本什么颜色都无所谓，它现在就是一幅脏兮兮的模样。它的塑料眼睛原本是黯淡的，站起来后却闪着红彤彤的光彩，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位外来者。
“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接下来是另外一只娃娃、三只娃娃、六只、十只……直到玩偶堆上瘫着的娃娃全都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
“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叶琳把校服外套拉链拉开，活动了一下身子，又重新把头发整齐地扎了个高马尾。
总算是凉快了些，她想着，做完这一切又悄悄瞟了一眼易折云。
易折云眼神淡淡的，他望着那群一直在叫嚷“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的玩偶，不知道在想什么。
“班长？”
“嗯。”
叶琳见易折云回答得痛快，便对着这群娃娃笑道：
“来吧，我们陪你们玩游戏。”
*
黎安目送叶、易两人离去，在心中至少唱了四十九遍《送别》。
他低头看着仍然不撒手的尸体小孩，嘁了一声，把两腿并拢，弯腰盯着尸体小孩的眼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尸体小孩一脸无辜，小心翼翼放开黎安的腿，又站在了儿童室的地面上，回望黎安。
“我长得才不像姐姐！”
它之前见过了太多太多护工哥哥姐姐，那些人有的哭泣，有的暴躁，但是像这样的三个人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长头发姐姐，看上去是三人中最矮、最弱的，但是她说的话比面前这个哥哥更有号召力；和长头发姐姐一起去娃娃堆的哥哥好像一看到它就想吐，脸色像是比它更像死人，不过他好像还挺聪明的吧；面前这个哥哥似乎吊儿郎当，但是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它想不明白，尽管它想要弄死这几个奇怪的护工哥哥姐姐，但是它知道“规则”，所以，还需要再等等，再等等。
“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尸体小孩穿着一身灰色针织背心，背心下的内搭是一件袖子偏长的白色圆领卫衣，不过两件衣服都灰蒙蒙的，特别脏，而它的裤子也是灰黑的，裤子上的烫花都看不太清楚。
它这时把一只手举起来，表现着一种天真的神色，不过那袖子太长，多出来的一截袖口就软软向下落着，另一只袖子里的手微微抬起，斜着歪在身侧。
动作还是非常可爱，如果它的脸不是半边烧焦半边血肉就会更好一些。
它看着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一言不发的抚摸下巴，忽然觉得有些困惑。之前的那些人都是迅速回答了，但是他迟迟不语，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它不知道。
“不要，我们来唱歌。”
黎安思索好半晌，才慢悠悠地回答，虽然回答得时候语气慢慢乎乎的，但是接下一句话时倒很迅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尸体小孩明显有点懵圈，也不知道是因为黎安的歌声太难听，还是因为它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被拒绝”的感觉。
有点伤心，但是更多的是无语。
黎安：“夕阳山外山——”
尸体小孩：“……”
黎安唱了好一会儿，那小孩倒是真的更加蒙圈，它突然后悔起来选择这个傻子陪自己，原本以为这个是最好解决的，结果成了最难解决的。
“你唱啊！跟着我唱啊。”黎安大吵大闹，“是不是不喜欢《送别》？不能吧，这歌千古绝唱，谁听谁喜欢！——难道是尸体不喜欢？——也是，都是活人送别你们，你们哪能送别别人——那换一首！”
黎安重新清嗓子。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啊啊啊啊！为什么有“规则”啊！能不能直接杀了这个疯子啊！
尸体小孩更加无语。
“六个小朋友捉迷藏，三个躲，三个抓；哎呀呀，哎呀呀，怎么怎么找不到了，真奇怪，真奇怪！”
“哥哥，我来倒数啦，你一定要躲好哦——”
它强行大声喊叫，不管不顾地倒数：
“十。”
“我靠，小屁孩你怎么不讲武德！歌还没唱完呢！”
“九。”
黎安揪起尸体小孩的领子，想把这孩子从地上提起来好好说教一顿，让它知道什么是尊重歌曲，尊重长辈，不过那小孩好似钉死在地上，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八——哥哥还不去躲吗？”
黎安被这孩子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这时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小孩是游戏中的鬼怪之一，而自己若满足了它的杀人条件就要送命。
“七。”
黎安终于慌张了起来，他左右观望着，但是这儿童室一下就空空荡荡，伊莎美尔、叶琳、易折云还有其他人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架钢琴，几只书柜，那数只玩偶组成的娃娃堆和四堵砖墙。
这……也没地方可以躲……
等等，那玩偶堆是在我右上角的地方吗？
刚刚叶同学和小十一不是向左走的？
“六。”
不行！没有时间在乎这些了！保命要紧！
尸体小孩的倒数速度逐渐放慢，好像在享受黎安的恐慌，它深吸一口空气后还开心的咂咂嘴道：
“哥哥，你藏好了吗？”
黎安却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个小疯子的想法，他着急忙慌跑到书柜旁边，把书柜上的一大摞东西全都一抚倒地——书柜上原本放了瓷娃娃、金属人偶摆件还有一大叠一大叠的书籍资料，这时也都成了一地垃圾。
把那堆东西全部弄到之后，他就开始细细清点东西，数了片刻发现一样奇怪的玩意，黎安捡起那东西，心中升起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五。”
尸体小孩继续倒数，黎安这会似乎是陷入了摆烂期，嘴里继续唱起《追梦人》，音调时高时低，若是不听歌曲的歌词，饶是罗大佑本人来了也不会承认这是他“音乐诗人”写的成名之作。
小孩瘪了瘪嘴，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听黎安唱歌，黎歌手的歌声实在是难听极了，比土拨鼠尖叫还可怕。
“四。”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麻绳摩擦布料的声响。
“三。”
丝线崩断的声音。
“二。”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一。”
“青春无悔不死——”
“哥哥，我来找你啦。”
*
“我们来捉迷藏吧！”
玩具们尖叫起来，说完此句后便犀利的笑起来，若是一直布娃娃这么尖声笑着已经是瘆人了，现在是十只百只一起笑，那更加是震耳欲聋。叶琳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回头望一眼易折云，他脸色似乎是好了一些，只是双颊有了些血色，不过嘴唇被自己咬的太紧，泛红得可怕至极，不细看甚至容易让人以为他快要吐血了。他左右手都举着灵符，随时都可以扔出去，看上去大有与这堆玩具同归于尽的决心。
叶琳正色道：“谁躲，谁藏？”
玩偶堆中向前走出两只只娃娃，它们眼睛闪这红光，一面邪笑，一面唱着儿歌：
“六个小朋友捉迷藏，三个躲，三个抓；哎呀呀，哎呀呀，怎么怎么找不到了，真奇怪，真奇怪！”
“班长，应该是我俩要躲。他们几个找我们。”叶琳小心站到易折云身侧，尽量用愉快的语气分析已知信息，“我猜，我们在藏的过程中就可以得到日记本的线索，很简单就可以找出来了。”
“好，我相信你。”
易折云合合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同学，忽然生出来几分底气。
她都不害怕，他怕什么？
“但是，我们只有四个人不是吗？”
易折云眨眨眼睛，不断思考那短短童谣的意义。
那就——捉迷藏开始了。
两人听着那两只只玩具倒数的声音，向儿童室的四周扫视起来，可这房间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伊莎美尔、黎安、尸体小孩还有其他人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架钢琴，几只书柜，那数只玩偶组成的娃娃堆和四堵砖墙。
娃娃堆已经解散啦，站在房间左上角。
那三只玩偶给了他们约莫一分钟的躲藏时间。
叶琳和易折云对视一眼，向不同方向走去，敲敲打打——没有暗门，四周的墙面好像被灌上了铅，磕的两人手生疼。
只剩下那个书柜了。
叶琳站在那几只书柜前，仔细端详着。
这是几只腐朽的红木书柜，制作工艺较为精良，甚至不仔细看连固定木板的钉子都看不见。书柜已经很旧了，柜壁和墙面连接的地方甚至有一层雪色的蜘蛛网，在腐朽的气息之中它居然显得生机勃勃。
书架上的摆件有两种，金属人偶和瓷娃娃。
那对瓷娃娃似乎是姐妹，姐姐长发及腰、妹妹扎着双马尾，姐姐举着一只她手臂长短的煤油灯照着妹妹痛苦的脸庞——这姐妹的表情都显示她们的恐惧，但是，与她们身着的衣物又不相符，两人都是洋装长裙，应当是大家族中的小姐。
金属人偶则是圣母玛利亚的模样，她怀抱一个婴儿——基督耶稣。
哗然异动！
书架上的东西突然飞出，叶琳一下子躲闪不及，被瓷娃娃撞到手臂。她想到这些摆件也许解题关键，迅速一翻手，勉强把这姐妹瓷娃娃接在怀中。
其他东西没有这么好运。
金属人偶把木地板磕出了一个小坑，在灯光的映照下，圣母玛利亚看基督耶稣的眼神还是温柔似水。书籍资料翻飞，又一页页落到地上。
“没事吧！”
易折云原在书架左侧观察，这异动时他倒是好运，一点也没有伤到。但是，他见叶琳被砸的不轻，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叶同学旁边，认真关心道：
“肯定会有淤青……先贴着吧，还好我带了药。”
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圆形膏药，递给叶琳。她也不推辞，直接接下，把校服外套袖子撩起，重重贴了上去。
“好多了。”叶琳笑了笑，“谢谢班长。”
随即她便开始摆弄那只瓷娃娃。
叶琳摇了摇那东西，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但是没有孔洞她也看不着里头的物件，她让易折云走远一些，后把瓷娃娃高高举起。
“嘭——”
瓷娃娃碎在地上，像是一地月光，落得干净。
“果然有东西。”
叶琳捡起碎片中央的几页纸张，和易折云仔细读起来。
这是几页日记，小孩子的字迹歪七扭八，不过，还是比“儿童室”那三个字好看很多。
[x年x月x日]
[今天，伊莎姐姐哭了，其他小朋友都去安慰了她，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为什么哭。]
[伊莎姐姐被院长骂了，院长说的词好粗俗，我不能学，但是，我记得院长骂伊莎姐姐是“魔女”。]
“魔女……”叶琳怔住。
[x年x月x日]
[一大群穿着骑士服的男人冲进了孤儿院，他们把伊莎姐姐抓走了！我和姐姐哭着阻止他们，但是为首的那个骑士恶狠狠地骂我们小魔女，还说要把我们也抓走！]
[伊莎姐姐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被抓走？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不阻止他们？为什么院长不帮助伊莎姐姐？]
[x年x月x日]
[姐姐去单独找了院长，我问她能不能让伊莎姐姐回来，姐姐哭了。]
[姐姐说：“伊莎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她被处以火刑，被贵族烧死了。”]
[x年x月x日]
[院长带来了一群穿的超级华贵的人，萝丝说他们是来领养我们的，我们要好好表现就能进入上层社会，成为“人上人”。
[可是卡莉斯不想做“人上人”，我只想和姐姐还有其他小朋友在孤儿院过一辈子。]
[x年x月x日]
[姐姐被贵族领养了，萝丝超级羡慕她，因为领养姐姐的是怀特女士。萝丝说，怀特家是公爵府，超级贵族！但是姐姐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她在暗处悄悄地哭，只有我看见了。]
[姐姐走之前和我说：“我有一个大计划，但是不能告诉你，我会给伊莎姐姐报仇的，等我成功了，我就来接你。卡莉斯，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是有先生夫人想要领养你，一定要同意，你不管到了哪里姐姐一定可以找到你。卡莉斯，我会来接你的。”]
[然后，她上了公爵府的马车，离开了养育我们九年的孤儿院。]
日记戛然而止。
“也许，地窖里那行字就是卡莉斯的姐姐写的。”
易折云分析着。
“卡莉斯和她姐姐因为阻止伊莎的死而被孤儿院院长惩罚，关在地窖——这种行为是惩罚小孩的常用手段。”
“不堪的手段。”
“是的，毫无人道主义可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一会，最后易折云打破沉默。
“那个……呃……尸体小孩……应该叫卡莉斯，任务完成了，我们应该怎么回去。”
“不知道。”
突然，两人听见倒数声只剩五秒，才发觉自己还要躲藏身躯，那些玩偶打起架来一个顶他们两个，正面对抗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两人慌张起来，最后只能选择挤入那群玩具之中。
*
“哥哥？呃？”
尸体小孩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却是什么都没看见，四周黑漆漆的，它甚至感受到了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
它挣扎了一阵，猜想到自己应当实在一个束口袋之中，左右又动了一阵，它还是找不着那束口袋的口在哪里。
尸体小孩第一次见这种“捉迷藏”，心中未免一惊，但是，“规则”就是它要“看见”黎安，才可以算是捉迷藏胜利。
这个哥哥也太会找bug了……它暗衬道。
黎安这时候就静静看着麻袋不断乱动，挣扎着想要解开这袋子，不过还是失败了。他猜测尸体小孩应该可以离地了，于是又把麻袋打竖抓起，又迅速束好，挂在书柜的那面墙上。
黎安暗暗感谢自己还有时间把书柜的一个钉子拆下，并且将它牢牢嵌进墙面里。
尸体小孩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被吊起，挣扎得更加厉害，也幸得麻袋十分牢固，否则定然是会让那小孩出来抓住黎安了。
“青春无悔不死……嗯？”
黎安嘴里继续哼着《追梦人》，蹲下来继续摆弄刚刚他打碎的东西。
“啊，一团纸？”
他捡起那腐朽得不成模样的东西，仔细阅读起来——不就是这小屁孩的日记吗！黎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若日记就在此处，那两人去那玩偶堆里怎么找得着日记本？
他简单翻看几页，大概猜到这孩子的经历了，于是，他小声对着墙上那坨乱动乱飞的麻袋道：
“卡莉斯？”
麻袋听了他的声音后明显动作一怔，随后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卡莉斯。”
麻袋几乎要破裂开来！
“卡莉斯！”
尸体小孩的动作停了下来，它好像开始哭了，声音抽抽噎噎的，时不时还有眼泪掉在麻布上的声响。
“我……我……”卡莉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我可以下来吗？”
黎安义正言辞：“不行。”
卡莉斯似乎哭得更加使劲了。
黎安声音又软了下来：“你把另外两个哥哥姐姐放出来，我就让你下来，好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翻着那日记，最后几页空白无字，好像是卡莉斯停笔不写了，也许是这个孩子离开了孤儿院吧。
忽然，他目光一怔。
【黎安，救我们！速速速！】
这是他小师弟的字迹，但是，字样为何左右倒转了呢！
“哥哥，游戏还没有结束啊。”卡莉斯的声音带着哭腔。
黎安觉得好笑：“你觉得你还可以赢吗？”
“六个小朋友捉迷藏，三个躲，三个抓；哎呀呀，哎呀呀，怎么怎么找不到了，真奇怪，真奇怪！”
卡莉斯突然又笑了起来，若是叶琳、易折云两人在此就一定可以发觉她的笑声和那些玩偶的笑声一模一样。
*
“班长。”她小声叫唤。
一个温暖的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叶琳本想用力甩开，却又从这温暖中找到了丝丝自信，便就低头瞥了一眼——是易折云。
两人这时正蹲着躲在玩偶之中，两人虽然有些看上去都很淡定，但是心中都是有些胆怯的。
谁也不知道这玩具娃娃找到了自己后会做什么！
“你怕吗？”叶琳的手心被人用手指划出这三个字。
“还好。”她也回写。
两人这时候居然开始聊起了天，也许是在危机之中，人总是要找自己熟悉的事物给自己一点安慰。
叶琳写：“你说，要是班上同学发现我们失踪了，会不会很担心？”
“大概吧。”
“我爸妈肯定会报警，还会哭天抢地的。”
“你有爱你的父母。”
“是……你觉得那神父写得字和老班写的字，哪个比较难看？”
“卡莉斯的比较美观。”
……就此云云。
两人大概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五分多钟，叶琳觉得不太对劲，悄悄把眼镜移到娃娃的缝隙之中。
一只冒着红光大眼睛突然出现！
“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