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升起,化作一片白。仿佛身于天空之境,罗烟被白云托起,铃声渐远,白雾渐散。眼前分明是平日里练功打坐的寒冰榻,塌下零零散散堆着秘法书籍。

    日光入炬,照在山顶一排草庐之上。一个纤细的身影奔行院中,蝉鸣竹影的宁静中多了一丝仓皇。

    “师父……” 罗烟冲进师父的炼丹房,“我,我在太虚境见到了晓生。他……”

    “魔怔了,哪来的晓生。” 师父摆弄着手里的丹药,轻描淡写。

    “师父!你怎么会不记得晓生呢?他,他曾说要娶我……” 罗烟激动道。

    “后来呢?” 师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眼睛都不曾看向罗烟。

    “后来,后来……”罗烟拼命搜寻记忆,无论她如何回忆,却想不起关于晓生的故事。她唯一记着的,便是晓生和脸与净云的脸重叠在一起,一袭僧衣,伫立山门外。

    是,是徒儿糊涂了。晓生,也不过是太虚境中人,罢了。如同净云那般的境中人,罢了。

    清心崖,是罗烟常来的地方。师父不喜欢她喝酒,于是她就悄悄到这里来,也认识一位“酒友”,清心崖边的白猿。

    罗烟捡了块石头,重新刻下:净云南宫楠世世欢好。指尖反复搓磨,然后利落的扔进空酒瓶里,埋在崖边。以证明罗烟道心甚稳,万般经历皆为浮云。

    白猿看着她奇怪的行为,倒也不诧异,反正这样的动作,隔三岔五总会出现,不如多喝点,开开心心又是一天。白猿很宝贝罗烟,为数不多可以让他蹭酒喝的仙儿。

    炼魂道,本就需炼心。区区情字,怎会难倒她呢?

    焚心?不存在的。

    苦么?倒不苦,就是心里扎着,有点疼。

    师父说,待“炼魂道”大成了,就能修成仙身了。

    师父说,入得太虚境,无论境中人有何境遇,都再与我无关,须得稳住道心。

    师父说,境中种种,皆是为磨炼我而生,出了太虚境,便会逐渐忘却。

    师父还说……

    白猿“吨吨吨”灌了几口,四仰八叉在石头上睡着了。

    “老白你酒量也不行啊。”罗烟轻踹了一下,见白猿是真醉过去了,便摇摇晃晃的回了房间。

    一醉解千愁,思悠悠,恨悠悠。

    山顶草庐,名为“朝夕庐”,求仙问道,不闻朝夕。自罗烟记事起,便与青禾仙人居于此处。此山名为 “小丹山”,常有山下村名来砍柴狩猎。村里人都知道山顶有位仙人在,但鲜有人见过仙人模样。

    一轮圆月初升,月光清凉带走白日暑气。青禾仙人离开丹房,朝罗烟卧房走去。轻推开门,见酒醉后睡没睡相的罗烟仰卧榻上,他慢步走过去,替他的徒儿掖了掖被子。

    “确实是为师的不是,能忘便忘了吧。”青禾坐在熟睡的罗烟旁,捏决拂过她额前,挥一挥衣袖,召出点点记忆,存放琉璃镜中。

    他唤了声“鹤来”,空中一只红顶白鹤翩然落在院中,俯身等待主人。但见他驾鹤而去,不多时消失在空中。

    近来罗烟有些勤奋,不是翻阅秘笈就是打坐练功,常常向师父请教如何精进探灵术。师父甚是欣慰,徒儿长大了,也懂事了。

    几日后

    朝夕庐来了客人,一位出尘脱俗的红衣仙子,踏霞云而来,随行的还有一位头顶粉桃的小娃娃。青禾与那红衣仙子在厅里相聊甚欢,罗烟好奇的紧,悄摸在门外偷听。隐约听到“还魂” “驻颜”,都是些师父常炼的丹药。

    “你在做什么?” 桃子小娃娃盯着罗烟。罗烟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慌忙将桃子小娃娃拉扯到院子里。

    “小声点小不点儿,偷听的事我不信你没干过。”罗烟思忖这小娃娃约莫是红衣仙子的小仙侍,人小鬼大。

    “我可不是小不点儿,我乃200多年的桃精-蟠霄,可不跟你这尚未修成仙的小童一般,行些不正之道。”桃子小娃娃叉腰扬着脸,一副骄傲的模样。

    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觉确实不太好,连个桃精都敢嘲笑她了。师父敦促修炼,也是怕这徒儿丢人吧。

    “所以,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我随赤炼仙子来的,来这儿……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你不是听到了吗?”

    罗烟心想,原来这小不点儿也不知道啊,有点意思。

    “哦,那我知道了。原来是为了那事呀。”煞有介事一番。

    “哪件事?”桃精眨巴眨巴眼,根本藏不住的好奇。一大把年纪是真,可从样貌到心理,活脱脱孩子样。

    “你想想,我们无名之境最厉害的是什么,那赤炼仙子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罗烟根本没听清师父和赤炼仙子的谈话,纯纯想从桃精这里套出点什么。

    “青禾仙人,天下第一丹师,为了丹药!是了是了,一定是为了那个魔头!我就知道!她一心只为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来看望旧友!” 桃精越说越激动,眼眶里盈满泪珠,模样更加可爱了。小桃子急匆匆的冲向内厅,因为腿短,比常人多跑了两步,这一急跑不要紧,却扎扎实实被门框绊倒了,“啊呀”一声,扑了一脸灰。

    罗烟也知道不该笑,但实在没忍住。这骄傲的小桃子嘲笑她的事,此刻算是扯平了。

    桃子“哐”的一下推开门,青禾和赤炼同时看向他,桃子带着哭腔,还不忘叉着腰,质问赤炼:

    “ 你是不是为了那个魔头来讨药的?几十年了,你还没放弃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与他一刀两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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