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全府上下皆缟素。
温蘅对于外界来说，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所以空荡荡的灵堂，只有温言和听雨跪在灵柩前，此时的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悲伤了，甚至泪水都不曾留下一滴，平静得像个无事人一般。
甚至是面对梁菀，那个亲手毁了她阿娘救命药的人，她见到她时都没有一丝怒气。
至于梁守仁，直至下葬他才出现。亲眼看着温蘅的棺椁一点一点被掩埋，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节哀”。没人知道这句话是对一旁的温言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忙完温蘅的身后事，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期间温言一直待在灵堂。如今再回到小院时，已是物是人非。
她收拾着温蘅的遗物时，积累多日的悲痛终于在这一刻坍塌，失声恸哭。
听雨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站在原地，显得很是无措，只得默默收拾着屋子，无声的哭泣。她家小姐已经很难过了，她不能还让她顾及着她的情绪。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温言抹了一把泪，看向正在收拾的听雨，哑着声音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她应该早就猜到了，早饭时的欲言又止，傍晚红着的眼眶，那天的听雨处处与往常不一样，只是她沉浸在阿娘气色好转的喜悦中，并未放在心上。
听雨闻言，她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对温言说道：“当年，婆婆也是这样。”
幼时的听雨曾被一个乞丐婆婆收留过些时日，两人相依为命，可好景不长，婆婆不久后就患了病，身体日渐虚弱，形容枯槁。婆婆临走的前一日，也是气色大好，还用乞讨来的钱买了一个大馒头给听雨，结果第二日，婆婆就走了，她不明白婆婆明明好了，为何又会突然离开，直到后来她被温言捡了回来，教会了她读书识字，她才知道那叫“回光返照”。所以那日，她瞧见夫人那般，她便知道了，夫人要离开了。
两人之间又默了好一会儿，温言才开口道：“听雨，付前辈明日是不是就要离开了？你随他一道去学思宫吧。”
“小姐，你要赶我走？”
温言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想到前些日子，付远行看重听雨的天资，想收她为徒，只是那时，她阿娘还病着，一大堆的事情听雨便拒绝了。
起初，她和阿娘并不知晓，是后来付前辈来到府上多次劝说，她们才晓得了此事。她们也跟着劝，听雨一直不同意，只是因为在她心中，她们要重要得多。
她现在提及此事，一来是因为此间事已然了罢，二来是因为她知晓付前辈明日就会启程返回学思宫，这是听雨最后的机会。
“听雨，你天赋异禀，明珠不该蒙尘。学思宫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进去的地方，身为女子更是没有机会，付前辈想收你为徒，愿意为你破例，应当珍惜才是。”说着，她推开窗，此刻，窗外日光正盛，飞鸟掠过，“你抬头当看见的，不是高墙之下的方寸之地，而是整片天。”
说实话，早在付远行第一次与她说时，她就想去了，学思宫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那时夫人病重，小姐为找药奔波，在她心中，夫人和小姐永远是最重要的，所以她稍稍犹豫，拒绝了。
“可……我若走了，小姐你呢？”夫人离开了，她和小姐就只剩下彼此了，她怎么能留小姐一个人在梁府。
她？温言的眸色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她能如何？该如何便如何。
“我当然也会离开，西街不还有个宅子吗？可以开个医馆啊。”
“……梁尚书会让你离开吗？”
“会的。”温言扯了扯嘴角，“阿娘都不在了，留着我有什么用呢？”她本来就是用来拴住她阿娘的。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她，她阿娘早就会得到了解脱。
“好了，我还想有个靠山呢。”温言微微笑着，摸了摸听雨的头，“等你学成归来。”
最后，听雨终是同意了去寻付远行，去学思宫，因为她若学会了本事，她可以保护好小姐，她去了学思宫也算是完成了温蘅的遗愿。
第二日，温言早早送了听雨去渡口，临行前，又将温蘅留下的全部财物给听雨带上，唯恐她去了学思宫，过得不好。
船是辰时驶离，温言目送船只消失在江面的尽头，才离开。果不其然，阿娘离开后，暗中监视她的人也没有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梁府，而是去了西街那间宅子。
宅子在西街的街头，之前她常来西街，常常见到这处空置的宅子，却从来没想过这处宅子竟然是阿娘早就买下的。
她站在宅子前，并未准备进去。她想过了，若是计划成功，她便不会留在盛京了；若是计划失败，她就更不可能再到这处的宅子。
她转身离开，去了对街，隔了几个铺面的铺子。那是一处绣庄，名唤锦绣。
绣庄的老板娘姓许，是足以让人驻足痴妄的美人儿。温言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就惊叹于她那不施粉黛的艳和浑然天成的媚，眉目流转之间，一颦一笑皆是无限风情。她平日里素爱穿一袭紫衣，素手持绢扇，游离于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混的风生水起。
温言并不知道绣庄老板娘的名字，只是她常作妇人打扮，大家都称呼她为许夫人，她也跟着如此称呼。
她与许夫人许早就相识了。她的绣工不错，常常来接一些零碎的活，赚些银钱，一来二去，两人便相识。
从渡口回来，已是接近晌午，店里早就没了什么人。温言一进门就听见算盘“啪啪啪”作响的声音。
寻着声音过去，之间许夫人正在飞快地拨弄算盘，算着一个早上的盈亏。听见声音，更是头也懒得抬一下，就知道了是何人，道：“东西在那边，自己拿。”
“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许夫人算完最后一笔账，抬眼望向温言，“什么忙？”
温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许夫人，盒子里装的是西街宅子的房契，她本来想一并给了听雨的，可又怕听雨不经意间发现，察觉到什么，会节外生枝，这才想请许夫人帮忙。
许夫人打量了一眼盒子，眉梢一挑，露出一个奸诈的笑来，“要我帮忙，可是代价很大的。”
“听雨来取，就说是我留的，多少钱，她都会给的。”
许夫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想趁着温言不注意打开盒子。她抓准时机，迅速打开盒子，却还是慢了一步，盒子只打开一小道缝，就被温言合上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言不答。
既然不想说，许夫人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她拿出一把锁，锁好盒子，将钥匙给了温言。
温言并未接过，而是道：“你拿着吧。”
许夫人更加奇怪她今天的举动，“你不一直都说我是个奸商，不怕我私吞了？”
温言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句谢，就离开了。许夫人捧着个盒子，愣了半天的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温蘅对于外界来说，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所以空荡荡的灵堂，只有温言和听雨跪在灵柩前，此时的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悲伤了，甚至泪水都不曾留下一滴，平静得像个无事人一般。
甚至是面对梁菀，那个亲手毁了她阿娘救命药的人，她见到她时都没有一丝怒气。
至于梁守仁，直至下葬他才出现。亲眼看着温蘅的棺椁一点一点被掩埋，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节哀”。没人知道这句话是对一旁的温言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忙完温蘅的身后事，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期间温言一直待在灵堂。如今再回到小院时，已是物是人非。
她收拾着温蘅的遗物时，积累多日的悲痛终于在这一刻坍塌，失声恸哭。
听雨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站在原地，显得很是无措，只得默默收拾着屋子，无声的哭泣。她家小姐已经很难过了，她不能还让她顾及着她的情绪。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温言抹了一把泪，看向正在收拾的听雨，哑着声音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她应该早就猜到了，早饭时的欲言又止，傍晚红着的眼眶，那天的听雨处处与往常不一样，只是她沉浸在阿娘气色好转的喜悦中，并未放在心上。
听雨闻言，她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对温言说道：“当年，婆婆也是这样。”
幼时的听雨曾被一个乞丐婆婆收留过些时日，两人相依为命，可好景不长，婆婆不久后就患了病，身体日渐虚弱，形容枯槁。婆婆临走的前一日，也是气色大好，还用乞讨来的钱买了一个大馒头给听雨，结果第二日，婆婆就走了，她不明白婆婆明明好了，为何又会突然离开，直到后来她被温言捡了回来，教会了她读书识字，她才知道那叫“回光返照”。所以那日，她瞧见夫人那般，她便知道了，夫人要离开了。
两人之间又默了好一会儿，温言才开口道：“听雨，付前辈明日是不是就要离开了？你随他一道去学思宫吧。”
“小姐，你要赶我走？”
温言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想到前些日子，付远行看重听雨的天资，想收她为徒，只是那时，她阿娘还病着，一大堆的事情听雨便拒绝了。
起初，她和阿娘并不知晓，是后来付前辈来到府上多次劝说，她们才晓得了此事。她们也跟着劝，听雨一直不同意，只是因为在她心中，她们要重要得多。
她现在提及此事，一来是因为此间事已然了罢，二来是因为她知晓付前辈明日就会启程返回学思宫，这是听雨最后的机会。
“听雨，你天赋异禀，明珠不该蒙尘。学思宫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进去的地方，身为女子更是没有机会，付前辈想收你为徒，愿意为你破例，应当珍惜才是。”说着，她推开窗，此刻，窗外日光正盛，飞鸟掠过，“你抬头当看见的，不是高墙之下的方寸之地，而是整片天。”
说实话，早在付远行第一次与她说时，她就想去了，学思宫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那时夫人病重，小姐为找药奔波，在她心中，夫人和小姐永远是最重要的，所以她稍稍犹豫，拒绝了。
“可……我若走了，小姐你呢？”夫人离开了，她和小姐就只剩下彼此了，她怎么能留小姐一个人在梁府。
她？温言的眸色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她能如何？该如何便如何。
“我当然也会离开，西街不还有个宅子吗？可以开个医馆啊。”
“……梁尚书会让你离开吗？”
“会的。”温言扯了扯嘴角，“阿娘都不在了，留着我有什么用呢？”她本来就是用来拴住她阿娘的。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她，她阿娘早就会得到了解脱。
“好了，我还想有个靠山呢。”温言微微笑着，摸了摸听雨的头，“等你学成归来。”
最后，听雨终是同意了去寻付远行，去学思宫，因为她若学会了本事，她可以保护好小姐，她去了学思宫也算是完成了温蘅的遗愿。
第二日，温言早早送了听雨去渡口，临行前，又将温蘅留下的全部财物给听雨带上，唯恐她去了学思宫，过得不好。
船是辰时驶离，温言目送船只消失在江面的尽头，才离开。果不其然，阿娘离开后，暗中监视她的人也没有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梁府，而是去了西街那间宅子。
宅子在西街的街头，之前她常来西街，常常见到这处空置的宅子，却从来没想过这处宅子竟然是阿娘早就买下的。
她站在宅子前，并未准备进去。她想过了，若是计划成功，她便不会留在盛京了；若是计划失败，她就更不可能再到这处的宅子。
她转身离开，去了对街，隔了几个铺面的铺子。那是一处绣庄，名唤锦绣。
绣庄的老板娘姓许，是足以让人驻足痴妄的美人儿。温言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就惊叹于她那不施粉黛的艳和浑然天成的媚，眉目流转之间，一颦一笑皆是无限风情。她平日里素爱穿一袭紫衣，素手持绢扇，游离于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混的风生水起。
温言并不知道绣庄老板娘的名字，只是她常作妇人打扮，大家都称呼她为许夫人，她也跟着如此称呼。
她与许夫人许早就相识了。她的绣工不错，常常来接一些零碎的活，赚些银钱，一来二去，两人便相识。
从渡口回来，已是接近晌午，店里早就没了什么人。温言一进门就听见算盘“啪啪啪”作响的声音。
寻着声音过去，之间许夫人正在飞快地拨弄算盘，算着一个早上的盈亏。听见声音，更是头也懒得抬一下，就知道了是何人，道：“东西在那边，自己拿。”
“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许夫人算完最后一笔账，抬眼望向温言，“什么忙？”
温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许夫人，盒子里装的是西街宅子的房契，她本来想一并给了听雨的，可又怕听雨不经意间发现，察觉到什么，会节外生枝，这才想请许夫人帮忙。
许夫人打量了一眼盒子，眉梢一挑，露出一个奸诈的笑来，“要我帮忙，可是代价很大的。”
“听雨来取，就说是我留的，多少钱，她都会给的。”
许夫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想趁着温言不注意打开盒子。她抓准时机，迅速打开盒子，却还是慢了一步，盒子只打开一小道缝，就被温言合上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言不答。
既然不想说，许夫人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她拿出一把锁，锁好盒子，将钥匙给了温言。
温言并未接过，而是道：“你拿着吧。”
许夫人更加奇怪她今天的举动，“你不一直都说我是个奸商，不怕我私吞了？”
温言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句谢，就离开了。许夫人捧着个盒子，愣了半天的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