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宰健出乎意料的听话,没有出现。

    可能是前几天睡的太长了,今天醒的很早。给蓝宰准备好了猫食,我也随便搞了些三明治吃。

    蓝宰跟着我爬上三楼,我准备收拾下自己的楼阁花园,蓝宰就在一旁乖巧地看着。

    我把昨天购入的物资给各盆栽平均分配好,松了松土,浇了浇水。修剪之后,扫干净地上的残枝败叶。盯着越来越秃的红梅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秋风袭过,凉意刮回了思绪,带来些多余的情感。我拎着收拾好的垃圾袋,揉了揉蓝宰毛绒绒的脑袋:“我们走吧。”

    “喵~”蓝宰似乎回应着好。

    就这样下了楼,留下一人一猫的背影和本来习惯了的、常伴的冷清。

    怀里抱着蓝宰机械地打开电脑,播放最近常看的动漫。画面里,樱花树下是主角身边常伴的友人……

    明明很期待的补番时间,视线却久久无法对焦。我似乎理解了日记本上不属于“自己”的那句话,“你变了”。

    我变了?我好像,耐不住一个人的寂寞。

    拿起又放下手机,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几声之后,挂断了……

    过了会,手机亮起,弹出一个信息框——在忙,稍后回电。

    ……

    第二天在闹铃声中醒来,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

    起身换好校服,草草洗漱。看了眼时间,按理朴宰健应该早就来敲门了才对。到了平常出门的时间,还没来吗?我迟疑的打开门,走过楼道……

    收回抬起、凝住的手,转身按下了下楼的按钮。

    很久没有一个人上学了。

    “你今天一个人来的?你朋友走好早啊,老早就看见他走了。他今天有急事吗?”早餐店的阿姨看着我来了笑眯眯地说道:“还是老样子?”

    我愣了愣神,朴宰健果然已经先走了,“我不知道他的?今天稀饭打包吧,我路上吃。”

    “咋的,你俩闹矛盾了?”阿姨一脸好奇的盯着我,递出装好的早饭。

    “没有,阿姨再见。”我接过没有多说便转头走了。

    我轻轻地走在路上,望着路边树丛上缓缓升起的金黄太阳。路上驶过的电瓶车上,大手载着小手。明明是最朴实的生活,却使我十分向往。

    我还是选择垂着头,沿着盲道,孤自的走。

    走进教室,班上聊八卦的同学望见我了都习惯性的降低音量。拉开板凳坐下,回头看见朴宰健的书包挂在椅子后面,却不见他人。

    果然已经来了。

    可令人意外的是,邹榆娇也早来了。

    桌上是铺开了,已经写好的……作业?

    怎么回事?她居然自己写了作业?但是人呢?跑哪里去了?我一脸疑惑。没怎么多想,按部就班的把作业摆好(顺便也帮邹榆娇摆好了)。长叹一口气,有些乏味的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渐蓝的天空。

    今天天气挺好。

    “你看他们回来了,我就说老早就看见他俩来了又出去吧,你们还不信!”班上几个叽叽喳喳爱聊八卦的女生又在那里“窃窃私语”。她们好像自以为别人听不到,其实每天都很闹喳:

    “你说他俩这么早就来了还单独跑出去干嘛了?”女甲问道。

    “你说干嘛?肯定已经耍起了!”女乙有些醋醋地说。

    “真的吗?我还在尝试追朴宰健呢!怎么这样啊!”女丙愤愤地说着。霍,朴宰健这人气,啧啧。不过他跟谁一块呢?惹得这群女生在这里开会,平时也没见他和什么女生走的近啊?

    “那你敢怎样?那可是邹榆娇,信不信她分分钟把你活剐了!”女乙白了她(女丙)一眼。

    “她不是有李皓了吗!”女丙无视她还在输出,这时女甲赶紧捂住她的嘴,递眼色示意着邹榆娇他们走近了。

    说实话,她们真没有自知之明,我不信邹榆娇没有听见。

    果然,“平常闭紧你们那几张臭嘴,少八卦多学习!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在背后说我或者李皓的闲话,我把你这几张油脸给撕了!”邹榆娇霸气把手随意搭在某个女生的头上,眼神恶戾的俯视着这一坨人。

    倒数第一叫别人多学习,我要笑了。话说,朴宰健和邹榆娇一大早出去?他俩能干嘛?耍起了,我是不信的。

    邹榆娇在我旁边坐下:“听见了也不管管?”

    “不管。嘴长她们身上,我还听着乐,哈哈哈哈。”我笑着看看她臭气的嘴脸,不经意瞥瞥跟在她身后坐下的傻狗,“话说,你作业自己写的?”

    邹榆娇往后递眼色,叹气摇摇头说道:“一级戒备。”

    我一瞬间明白了朴宰健提前跑来跟邹榆娇出去的原因了(“一级戒备”是我和她约定好的关于某件事的暗号),笑着点点头。

    “你俩悄悄在搞什么!”朴宰健一个仰身,把手探到我们中间摇晃,打断我们的电波交流。

    我嘲笑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后座的傻狗,盯的他汗毛倒立。“咳咳……咳,我不太舒服,你送我去校医那里。”我轻车熟路的开始演戏,一只手悬起。

    一旁邹榆娇赶紧接戏:“啧。”便接起我的手,一把把我扶起。逃早自习的机会,她怎么会不抓紧!

    就在朴宰健一脸懵逼的注视中,我们俩默契的一扶一抬中驶离了教室(走之前我给班长报了备)。

    “呀呼!”邹榆娇放开我的手,开心到飞了起来。

    “他约你了?”

    “对啊!昨天给我发了一天消息喊我早到,早知道不同意加他好友了!”邹榆娇伸伸懒腰,“你知道他约我干嘛吗?”

    “问我以前发生了什么吗?家里的情况什么的?”邹榆娇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直呼:“你可真聪明。”

    “你不是都说了是一级戒备吗?”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所以你说了吗?”

    “怎么可能!我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邹榆佳收回了玩笑的嘴脸,一脸严肃,“你的事,只有等到了你认为可以的时候,最好亲自告诉他。”

    “可我……”

    “当然,要是你不敢说,我会帮你的!”邹榆娇耍帅地对自己又竖起了大拇指,笑着露出自己的虎牙,“对了,你们之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你还没有跟我讲过。”

    我们一路走到学校后院里,路上我跟她分享最近和朴宰健发生的故事。讲到最后,邹榆娇突然开口:“李皓,你变了。”

    我有些愣神:“是吗?”最近这三个字出现的有些频繁了。

    “别多想,是好的那种。”邹榆娇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猛揉,“你好像,更开朗了,挺好的!”

    “是吗?”我愤愤地拍开她的手,一丝轻松却跃然心头,仰着头心情不错地捕捉树的光影。

    “你是不是喜欢他?”邹榆娇哼着小调,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一样走到了我前面。

    我停住脚步,愣在原地。“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朴宰健。”邹榆娇看似不经意间又说了一遍。

    我心头一紧:“你胡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在跟我讲他的事时,你一直在笑。你懂我意思吗?”

    “我会喜欢他什么啊!又欠又傻!而且我们都是……男的。”

    “你喜欢他什么我可不知道!我挺烦他的。”她一个转身,俏皮的撇下腰,把脸凑到我跟前。乌黑亮丽头发从肩旁散下,飘来了不属于校霸气值的茉莉花香。她表情轻佻,栗色的眼睛里,告诉我的,她仿佛看穿了一切。

    我紧张的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你干嘛!”

    “审视你!”她直起身来,“还不承认!”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意思。”在她提出这个问题前,我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我跟朴宰健是什么关系?我对于他又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初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本能地被他吸引,他是我的对立面、跟我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长得又高又帅,阳光开朗;而我又矮又挫,还阴暗自闭。他是能翱翔天际的飞鸟,我就是只阴沟里扭曲爬行的老鼠……我本能的被他吸引,像飞蛾扑火,是向往与憧憬。是羡慕?不如说是嫉妒。我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开始讨厌他嫉妒他。

    我不会想和这样的人产生交集,可是老师却把他安排在我身边。看着他来到一个新环境的迷茫不知所措我于心不忍。如果仅是因为嫉妒心作祟就敌视针对他,我就是彻底的烂人了。当然我也只是做到简单的引路和给他介绍教学老师以及需要注意的校规班规。

    结果谁能想到他是我刚搬来的邻居……谁又想到这个转校生又这么的“不要脸”。

    跟他接触的这短短一个月,他真的是一个十分干净简单的人,至少不像我这么多内心戏。他很傻很天真,在某些情况下也挺靠谱的,虽然有些时候真的很莫名其妙。

    他比我想象的更加善良、有同理心还有呆萌,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自恋、幼稚以及羸弱。他的外表和内心,怎么说……特别反差萌?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完美的人?只是我因为他的外形和气质自顾自给他贴上莫须有的标签和滤镜。当然,我跟他仍然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人,能和他这样的人呆在一起是我的福气。

    突然报道的转校生,搬家成为我的邻居。带他熟悉周边结果一起收养了一只小猫、没认识多久就耍赖皮霸占了我的床。他还擅自帮我报名运动会,明明我应该因此恨死他但却……还有,他长得人高马大的结果比我还脆皮,半夜三更害我送他去医院。第一次有人陪我看番,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去电影院,第一次有人陪我一起买菜,逛花市,还有第一次跟别人穿“兄弟装”?做好的饭菜有人陪我吃、每天一早都会来敲我家门……哈哈哈,这么想来,我原来的生活节奏全被他打乱了!

    可是,我并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空荡荡的别墅,空荡荡的灵魂,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都被填满了。

    在我之前的生命里,除了妈妈和已经消失的父亲,邹榆娇占据了一大半。邹榆娇给予我的是庇护,一个由友情和复杂情感搭建的港湾——她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肮脏的一切,她是目前唯一能安抚我情绪怪兽的存在。

    很早以前,我喜欢的人毫无悬念的只有邹榆娇,我喜欢她,想一直留在她身边当她的小跟班。但随着带着她身边的时间越长我越害怕失去。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捅破了这个窗户纸之后,我们俩之间连友情都不复存在的绝望。我会死的,我害怕再失去……

    于是渐渐的,我剔除了友情之外的其余一切情感。认识她已经快8年了,在我这里她已经是我的家人了。这也意味着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了任何爱情的波澜。

    但这一个月里,朴宰健像是狂风骤雨席卷而来,不断地侵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他带给我的是与邹榆娇完全不同的体验……

    “我不理解!我在和他保持距离,可是我?我甩不掉他。他脸皮很厚,毫无边界感!我明明非常厌恶,我明明应该疏远他才对,可是我却……我。”

    “我对他……是喜欢吗?就算是喜欢的,也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吧?他是我的朋友吗?不,这不一样……我,他。我们都是男的!我……我是不是很恶心!”我越想越混乱,喜欢不喜欢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其实想清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我不能接受,或者说不敢接受。于是我只好将思绪绞成乱麻,企图蒙蔽自己丑陋的内心。手不自控地拍打着脑袋,一边想捋清自己的想法,一边又越嚼越浑,真是矛盾。

    邹榆娇一把拉住我的手,捏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她,“打住!李皓!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了,至少我不会!”一阵风轻轻拂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喜欢就是喜欢!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没有什么恶心不恶心的!”

    她松开手,慵懒地揣进兜里:“我没有在逼问质疑你什么!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你自己的心意。他挺关心你的,在我这里很不一样。我虽然挺烦他的,但是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心里冗杂的阴霾防备似乎也被风吹散了,我低头深吸一口气。

    抬头,四目相对。虽然底气不是很足,但:“我,此时此刻,好像,喜欢他。”但是我没有说出我的后半句,当然,邹榆娇也没问:“我想自己得控制和他的距离,我得尽快斩断这病态的情感。”

    “得了。走吧,要上课了,我们回去。”邹榆娇笑脸盈盈,开心的哼着小调,往教室方向走去。

    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我在内心直面了自己的感情,对于朴宰健,我不能在像之前那样模棱两可了!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我迈出了第一步。

    当然,事情并不会如我所想的这么简单的解决,朴宰健给我留下的,是刻骨铭心。很久以后我也才知道,邹榆娇其实并不清晰我对他的情况(她更多是诈我的)。当她看见朴宰健约她出来,一脸关切焦急地询问关于我的事,那一瞬,她忽然就感觉到:我和他,其中有些东西不一样。

    她不知道未来我和朴宰健的事,她那一段时间刚迷上BL,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所以对于身边刚好有这么一组人,她好奇我俩之间的事,就顺水推舟的说了这席话。可能也是因为今天这场对话,我和他和她的人生,都改变了轨迹。或者说冥冥中安排好了,我们踏入了命运的新阶段。

    不知道她如果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她会不会后悔呢?哈哈哈,可时间无情,只会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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