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密不透光,窗帘被拉的死死的。

    程清鸢不喜欢光,喜欢黑暗的日子,也只有这样,盛宴柏才会一直陪着他。

    她点击盛宴柏的朋友圈,发现一条动态也没有。

    她抿唇笑了笑,她坐在书桌旁,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有节奏的敲着桌面,不知道心里琢磨着什么事。

    这时,手机叮铃一声,也就是那个女生,又发来了消息。

    盛宴柏为她备注的是名字——林芋。

    “林芋……”程清鸢低声呢喃着,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名字,然后眼底划过一丝玩味。

    她起身,伸手拉开了窗帘。

    房间里久久不见光,这时夕阳光溢满了整间屋子。

    程清鸢的眼睛来不及适应光线,被刺的一下子闭上了眼。

    她拿出手机,对着窗外,窗外是一棵樱花树,此时正开的正盛。

    夕阳西下,粉色花瓣随风舞动,形成了一片美丽风景。

    她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禁有些出神。

    她久久将自己房间封闭起来,倒是忘记了有这么一棵树。

    她伸手隔着玻璃窗描绘着那一片片花瓣。

    她想起了一个往事。

    ……

    她十岁被十二岁的盛宴柏捡回家,这一待就是三年。

    在这三年里,她除了盛宴柏谁也不亲近,甚至只有他才能进得了身。

    盛宴柏派保姆来照顾她,她直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盛修骆的女秘书有次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就把自己关在浴室,洗的全身都几乎红的出血。

    她拒绝任何人的触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盛修骆看见此幕,就责怪盛宴柏带回来个神经病,怪胎,祸害。

    盛宴柏不以为意,从那天开始就亲力亲为,一直照顾她。

    她无比依恋信赖他,不过众人都没想过这种信赖却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盛宴柏对程清鸢的重要性。

    盛宴柏是程清鸢唯一的解药。

    那一年。

    她十三岁,盛宴柏十五岁,盛宴柏正在读初三,而程清鸢一直在家里待着没去上学。

    有一天,盛宴柏被老师绊住而回家晚了。

    程清鸢向往常一样一直站在别墅大门外等待他回家,但这次却迟迟等不到。

    从日落等到黑夜彻底包裹着整座城市,黑色幕布上只有零星几颗星星以及一轮弯月点缀着。

    这时,过往种种,像一股又一股无法抗拒的巨浪顿时涌入心头,让她不能呼吸。

    被人遗弃的恨意,被人遗弃后的孤单,被人漠视的苦痛,蹲在垃圾桶旁的瑟瑟发抖的孤独……

    所以她又被人一起了吗?为什么?凭什么?所有人为什么不去死?

    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抱头蹲在地上。

    仔细一看,她在发抖,她眼底涌入恨意,涌入无措,涌入孤独。

    她的尖叫声惊的别墅花园里的佣人纷纷出来,关心她怎么了。

    修剪花园的陈姨伸手想扶她起来,但一触碰到她肌肤的一瞬间,程清鸢用尽全力推开她,瞪着惶恐的眼睛警戒的看向周围一群人。

    “滚,再靠近,我杀了你们。”

    陈姨被这一股力推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直声喊:“哎呦。”

    周围其他几个佣人看见此幕,纷纷也不敢再次靠近,扶起陈姨之后就离她远远的,就留她在原地。

    众人的声音开始传出。

    “盛先生果真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精神病。”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个人一靠近她就会被赶走。”

    “但她还挺可怜的,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听太太说她父母已经死了……”

    “真可怜,你说为什么少爷要带她回来,看她现在这幅模样……我其实会看命,这个人会给少爷带来血光之灾!”

    “真的啊?看来真的是个祸害。”

    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全部进去程清鸢的耳朵里,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

    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有些自嘲:“所以,才把她给丢下了吗?”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就在她自己又把自己的心困住的时候。

    “鸢儿!”

    熟悉的声音响彻耳畔,她先前筑起的一道有一道防御瞬间瓦解。

    滚烫的泪珠滚落下脸颊,她将头埋进臂弯里。

    盛宴柏从车上下来,看见不远处的一幕,皱眉扫过那群在一旁看戏的佣人,眼底的怒意肉眼可见。

    那群佣人也自知理亏,便争先离开了。

    盛宴柏看向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女孩,他又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他第一次将她带回家,她就反复问他:“你会丢下我吗?”

    她问了一次又一次,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一遍又一遍:“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顷刻间,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捏住,无法呼吸。

    他快步走向她,然后将她拥入怀中,轻柔拍着她的瘦弱的肩膀,语气缓和温柔:“乖,我在这。我一直在这,我会永远陪着你。”

    孤独感,无助感,彷徨感顿时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满满委屈感。

    “那你今天食言了……”她啜泣委屈的质问。

    “对不起……鸢儿。”他拥的她更紧了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一遍比一遍真诚,稳重,以及虔诚。

    程清鸢靠在他怀里,吸取着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满足的出声:“那你下次不准了?”

    “遵旨。”

    程清鸢破涕而笑。

    盛宴柏见此,捏了捏她通红的鼻子,瞧见她泛红的双眼,语气流露出心疼,说:“老师找我关于保送的事,他找我很急,我没来得急时间告诉你。下次不会了。”

    程清鸢点点头,说:“好。”

    盛宴柏站起身,又如第一次见面的那样,他伸出手,笑的温柔:“跟我回家吗?”

    她也伸出手,握住。

    但还是留在原地。

    “嗯?”盛宴柏挑眉询问她:“怎么了?”

    “腿麻了。”

    一声轻笑从盛宴柏喉咙里溢出,他又背对着她蹲下身,露出宽厚有安全感的背,说:“上来,我背你。”

    “哦。”

    程清鸢抬眸看见面前为自己蹲下的男人,心底踊跃出满足感。

    她表面上不好意思,实际心底高兴的不行。

    他背上她起身,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无限拉长。

    两人的心跳频率也共振了。

    花园里佣人看见此幕,感叹震惊。

    现在的程清鸢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满身是刺的模样,少爷一哄,她就乖的跟个什么似的。

    看来也只有少爷才治得了她了,不过这也变相说明了两人之间的羁绊只会越来越深。

    剪不断,理还乱,不得善终。

    盛宴柏背着她回到房间,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整间房间的陈列布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她选择了和他房间一样的布置。

    盛宴柏拉开房间的窗帘,淡淡月色透过窗户在地板洒下一片阴影。

    他走近她身旁,蹲下,握住她的手,温柔开口:“我今天在学校发现有些女生之间会互送礼物。我想,我们鸢儿也是女生,也需要礼物。原谅我以前考虑不周,没有及时送给你惊喜和礼物。鸢儿,有想要的东西吗?”

    程清鸢对上他的视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矜贵。

    她垂下了眸。

    半晌,她才开口:“你给我种两种花吧,让我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

    “好。”他笑了笑,说:“你想种什么花?”

    “樱花和洋桔梗。”

    “喜欢这两种花?”

    他眼底划过一丝情绪。

    她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不过她失败了。

    她点头:“嗯,喜欢。”

    “我等会就去安排人去种。”

    “好。”

    ……

    花瓣随风而动落入阳台。

    惊扰了她的回忆。

    她推开落地窗,走入阳台。

    程清鸢伸出手,恰好有一片樱花花瓣落入手中,随后一阵风吹过,又落下。

    程清鸢眼底看不清情绪,走近栏杆,垂眼望去,樱花开的正盛,而一旁的洋桔梗还未开花。

    当初为什么要盛宴柏种这两种花呢?

    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就想让他这么做了。

    说不出口的爱意让花代替。

    她记得有一次无意间和盛宴柏出门散心时,偶遇一个卖花老人,当时盛宴柏在一旁给她排队买冰淇淋。

    那位老人用粗糙的手拉住她,满脸笑意:“小姑娘,买不买花?”

    程清鸢对除了盛宴柏意外的人和东西都不感兴趣,她直接摇头拒绝了。

    那位老人也不恼,继续开口:“姑娘,人有时不会说的话花可以说。”

    程清鸢抬眼,问:“什么意思?”

    那老人不紧不慢的拿出竹筐里的一种花,开口:“这是风铃草,它的花语是‘永远的等待,一生只爱一个人。’”

    程清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无从说起。

    她侧过头,目光移向了正在为她排队买冰淇淋的男生,眼底的愁绪化不开。

    老人仿佛知晓一切,笑了笑:“姑娘,买花吗?”

    程清鸢看向她竹筐里种类不齐的几种花,说:“这里没有我想要的。”

    那老人笑眯眯的盯着她,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这句话:“别急,我这有一打相片。我有个花园,每种花都有。”

    程清鸢随手指了指其中的一种,问:“这是什么花?有什么寓意?”

    老人开口:“这是洋桔梗。花语是‘不变的爱只给你,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意放下所有戒备。’”

    程清鸢心一震,随后又指了指另一个。

    “这是樱花。花语是‘一生一世永不放弃,一生一世只爱你。’”

    老人说完,又感叹了一句:“现在有些年轻小伙子就爱买这种花。”

    程清鸢点头。

    “买吗?”老人又重复一次。

    而一旁盛宴柏已经排完队买到冰淇凌了,他向他走过来。

    程清鸢见此,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直接递给那个老人,说:“谢谢你。”

    然后她转身离开朝盛宴柏跑去。

    盛宴柏一脸宠溺的说:“你刚才在那干什么?”

    她摇头,没什么。

    盛宴柏将冰淇淋递给她:“你喜欢吃的。”

    “嗯。”她接过,随后两人一起离开。

    一阵风吹过。

    她最后又回头再次看向那个老人的摊位,但那个老人如同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

    望着漫天樱花,程清鸢笑了,她其实也知道盛宴柏一直都在惯着她, 宠着她 ,无条件信任她。

    但她比较贪心,这些还不够,她要让他心和身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人,别人不能靠近他半步。

    当然,她也是如此。

    她用手机背对着樱花拍了一张照片。

    她看了看,照片上的她美得不可方物,连漫天粉色樱花也只能成为背景板。

    她勾唇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然后发了朋友圈。

    用盛宴柏的手机。

    ……

    “哥哥,哥哥——”

    盛宴柏此时正在房间里躺在沙发上抽着烟,他双腿交叠靠在茶几上,衬衫的几颗松动扣子被完全扯掉,露出一大片胸肌。

    他吞云吐雾着,神情沉重。

    他脑子里不断循环着明黛玥在他离开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盛宴柏,你记住,现在你的一切是盛家,是明家给你的。没了我们,你什么也不是。记住,你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你可以陪着她,收养她,但就是不能在一起。记住,否则,我就将她赶出盛家!你知道的,你父亲早就想这么做了。”

    听见程清鸢正在敲着门,他连忙打开窗户为房间透气,然后换了另外一件干净白衬衣去开门。

    “怎么了?”

    他瞧见程清鸢一副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温柔开口。

    “哥哥,我……”程清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我忘记这是你手机了,用你的手机发了一张照片。你不会怪我吧,哥哥?”

    盛宴柏一听,有些好笑:“这有什么。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吗?没事的。”

    “真的吗?”程清鸢一听,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嗯。”他再次保证。

    “那哥哥,我先回房了。”

    转头一瞬,一个得逞的笑容绽开在了程清鸢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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