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故友再度相逢,潇湘开心得要飞起来了。走得慢的时候,两人边走边聊;走得快的时候,就缄口快行,毫无尴尬。都是修仙的底子,放开了走,异常轻快。

    果然没有痛苦就是最简单的快乐;没有姜去寒和暗门,就是短暂的人间天堂。

    “我们怎么走?”潇湘忽然问。

    “取道灵枢城,路上只有几个村子,比较隐蔽。”江笠回眸道。他的脚步略停了停,好像是想要牵住潇湘的手,又觉得不能如此唐突无礼。片刻之后,若无其事地收进袖子。

    午前的山林中只有风和鸟雀的鸣啭声。二人走了很久之后,潇湘忽然道:“谢谢你,江笠。”

    “我答应你的。”江笠有些脸热,余光很快瞄了她一眼。片刻后,他又作出教育师弟妹的古板语气:“真的谢我,回去之后就留在宗门,莫再出去。暗门不会就此罢休,姜去寒一定会令人追查,我们一路上须得多加小心。”

    “真的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认识我。”看着江笠的后脑勺,想到回宗门,潇湘心里有些欢跃,又有些沮丧。当年那些小弟子里修为最差的几个,现在恐怕都是老头儿的年纪了吧。

    ——她倒是没长,还掉了好几岁。正是换牙的时候,别被他们笑话才是。

    这是江笠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他也了解不深。往日师祖怕磕碰到他这具名符其实的“玉体”,曾不准小弟子和他嬉闹,也不准他到处乱跑。这两次不知他老人家是否转变了想法,竟破例允许他在外面呆了这么久。

    “江笠……到时候,我还可以住在仙尊的小院里吗?”

    江笠愣了愣,低声道:“那间小院年久失修,已经不能住人了。不如住在弟子寮或者云华师叔那里?你于炼器一道颇有天赋,师叔一定会喜欢你的。”

    潇湘沉默片刻,忽展颜道:“多谢。”她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样子,江笠却敏锐地觉察到,她心里其实是悲伤的。

    这位故友和传说中天人一般的江仙尊,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呢?

    几十年了,人间雪满头。只有他们这些侥幸修仙的人容颜依旧。他们尤其受到时间的眷顾,一个是孩子,另一个还是孩子。但她总会随着时间长大,而自己的一切,至今仍旧是一个谜团。这具玉质的身躯,也会和她一起长大么?江笠忽然没来由地挂心:如果他看起来永远是孩子的模样,潇湘会不会嫌弃他呢?

    又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你把东西忘在暗门了吗?”潇湘好奇道。

    江笠摇头:“有一件事,这位长辈特意叮嘱我一定要转告你,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可是我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

    江心月让江笠传话?潇湘迷惑道:“什么?”

    “他说‘不要抱希望,他本来不该在这里的,别被他迷惑了’,”江笠迷茫道,“你们之前认识吗?”

    听到这句话,潇湘的心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不该在这里”,就是说“他”已经在这里;“别被他迷惑了”,就是说自己已在他的“迷惑”中……“希望”又是指什么呢?难道是仙尊转世的可能性?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潇湘整个人都定住了。

    江心月,可不就是和仙尊作对的头号反派吗?

    姜去寒是仙尊的转世?开什么玩笑?!潇湘有点恍惚,脚下直发软。她看到江笠急切地过来扶住自己,但脑袋嗡嗡的,无法清晰地分辨他在说什么。

    她万分不愿相信,但江心月的的确确是仙尊的父亲,他都来搞事情了,恐怕此事非假——这样形容过于保守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看似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必然是板上钉钉。潇湘心里直发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当事人主动来找她。

    江笠把她扶到一棵树下坐着,从乾坤袋取出水囊来,关切道:“累了么?”

    发麻的感觉随着时间渐渐平复,潇湘深吸一口气,看着面露忧色的江笠。他蹲在她面前,用温凉的手心贴着她的额头。

    “如果你没懂,”江笠放下手,用帕子沾了水给潇湘擦脸,“他还让我告诉你‘不要再等了,也不要找他,他一定会让你彻底失望’。”

    潇湘的心渐渐往下沉,涩声道:“我懂了。”

    ——仙尊是一个BUG,江心月是用来解决BUG的另一个BUG。

    他们再度站起来,向前方望去,依然是层层叠叠的深林。

    从地图上看,若从暗门取直线到北斗宗,路上多是崇山峻岭,大妖和蛇虫虎豹甚多,非常不安全。江笠尚不能御剑,二人便向东北方去。无论是大路还是小路都不敢走,只得在山间野路上穿行。好在此处仍旧有些人烟,真正危险的生物较少,有了江笠给的灵石,潇湘又炼了一把带燃爆法阵的给他,凑合着对付一下。

    江笠只觉得在山野间行路的感觉使他有点熟悉,好像在意识的某一处存在着相似的情景,却无法忆起。

    山间赶路一月有余,等他们到达灵枢城门口的时候,就像在泥里打了一百个滚儿。别说潇湘了,连江笠看起来都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眸子澄澈得不似市井之人。城墙依旧,只是这次没有了大妖警报。时隔多年的故地重游令潇湘感慨万分,连街上的人潮,在她眼里都像极了往日重现。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

    两个孩子找了家客栈沐浴更衣。潇湘怕被暗门发现,打算老实苟在屋里,但江笠提起给她买花簪,她怕江笠一直放在心上,便用一块在沙柳堡时用来遮风沙的头巾掩着脸出门。江笠的视线左右搜寻小摊上的东西,忽道:“这边。”那是一个琳琅满目的花簪摊子,江笠认真地观察着它们,想给潇湘挑其中最好看的一支。

    然而,在他的注意力被花簪转开的片刻,一只手忽然捂上了潇湘的嘴。她悄无声息地被人潮卷走,离江笠越来越远。

    “潇……”或许是他看得太认真,转头时,四周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他以为潇湘是等得无聊先去别的摊子了,然而他等到夜幕降临,摊主催道:“收摊了收摊了!这位小公子,您买不买?要不明天再来?”

    江笠讷讷地付钱,买了一支垂着绢质藤萝流苏的小花簪。摊主走后,他在街边一直站到深夜,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此后的两个日夜,他茫然地站在街边望着天空,手里握着那支淡紫色花簪,像是失了魂儿。直到师祖在一场大雨中找到他,将他带回北斗宗。

    潇湘又一次回到了暗门。她被绑着双手推进书房,门关上了,屋里没有点灯,琉璃窗中透进昏暗的暮色来。

    姜去寒在潇湘身边蹲下,细细打量着她。

    他在背光的角度,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深幽幽的,像是没有光的夜色中扑面而来的冷风。

    即使是很熟悉的人,许久未见,也是会对气场陌生的。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潇湘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她过于平静了,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认了命。

    姜去寒轻笑一声,弯腰抿了抿她前额的碎发,夸赞道:“愈发镇定了,看来江小仙君教了你不少啊。”

    潇湘一时无法分辨他的夸赞属于真心还是假意,只怔怔看着姜去寒的面孔,心道:一点儿都不像仙尊。仙尊心怀慈悲,以苍生为念,且柔软、高洁,而姜去寒冷漠、阴沉、善用手段、心机繁多,找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他的性格。即使知道他是仙尊的转世又能怎么样呢?若是可以,她真想立刻离开姜去寒,逃到一个暗门寻不到的地方。

    她忽然明白了江心月那两句话的用意。

    “不要抱希望,他本来不该在这里的,别被他迷惑了。”

    “不要再等了,也不要找他,他一定会让你彻底失望。”

    然而她从地上撑起身子,动了动嘴唇,说的却是:“若我欠你,还你便是。”

    她目光坦然,像是从他的瞳中看到了另一个人,像风中一片抓不住的雪。

    “倒是说说,你欠我什么?”姜去寒冷笑一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瞧瞧,像什么样子。”

    此人已非彼人,多说无益。潇湘没有回答。江雪寒不是她要寻的人,她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惜把自己变作智障、冒着生命危险去困仙牢救人那样自虐式报恩的小孩子了。

    最终连她自己都变了啊。潇湘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小珑,小珑在给她梳头,或许是姜去寒叮嘱过,出现在她头上的又是一对丫髻。姜去寒喜欢丫髻,可能是因为便于随手揪吧,她这样想着,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小珑把一对精巧的珠花戴在她头上后,退到一旁,镜子里的脸换成了姜去寒。

    她听说转世之人有些会与前世形貌相似,然而姜去寒与江雪寒几乎没有可比之处。他年龄尚小,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潇湘又没有见过江雪寒少时的模样,无法判断他会和前世一模一样,还是长得像今世的父母。

    若是后者,倒也好了。免得离开的时候再有牵绊。

    也罢,就这样吧。潇湘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见到我很不高兴吗?”姜去寒不悦道,伸出手按了按她额上残留的淡淡疤痕,“若是在想你那江小仙君,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被北斗宗的师祖带回去了。”

    “你做了什么?”被绑的手腕又疼又麻,潇湘咬牙忍住,回身揪住他的领子。

    “什么都没做!”领子突然勒紧,姜去寒咳道,“我跟他们说过,不准动这个人。”

    “抱歉,”潇湘立刻松手,“我以为你对他做了什么。”

    姜去寒冷笑:“根本用不着我做什么,他跟个傻子一样,见你没了,居然在原地等了两昼夜。”

    “还说你没做什么?!”两人距离刚好,潇湘刚想抡他一拳,手刚有动势,小珑已从身后牢牢制住了她的行动。

    “少主什么都没做。”她的声音仍旧带着那种极度的净洁感,潇湘愣了愣,想到小珑没必要骗自己,火气渐渐消了。

    “脾气见长,”姜去寒刚缓过气,就捏住潇湘的双颊向两边一扯,“长得倒还是原来那样。”

    “去你妹的!”潇湘脱口而出。

    姜去寒的手陡然加重:“江笠才照顾你几天,你就对他这么上心?”

    “姜少主倒是关了我半年,我可真是感激不尽啊。”潇湘口齿不清地反驳。

    “你喜欢江笠?也是,他生得这么好看,又是仙门世家的人,你喜欢他,无可厚非,”姜去寒冷笑,“江小仙君是什么人呐,我怎么比得上他。”

    潇湘刚提上一口气准备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小珑忽然在她耳边“嘘”了一声。潇湘一愣,只见姜去寒松开她的脸踱了两圈,忽而转身道:“小姬,我不高兴你这样。小珑,你回药房。”

    小珑退下之前,略带担忧地看了潇湘一眼。姜去寒在椅中坐下,抱膝定定地看着潇湘,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很想你。”

    “是想把我抓回来之后用什么方法折磨吗,姜少主?”潇湘冷哼。

    “没有,我只觉得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但仔细看的时候,都没有你。”

    巧了,江雪寒去世后,在善行院那十年,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度过?这货倒是还剩了些前世的默契。但那些时间,都已经回不去了。

    “你一定要走么?”姜去寒又问。

    “你会放我走?”潇湘反问,低头看着自己被缚的手腕。姜去寒若是真会放她走,现在她就不在这儿了。

    姜去寒起身走到她身边,解开绳子,攥着潇湘满是绳纹的手腕,满面温情道:“当然不会,逗你玩的。”

    “如果你脑筋不太正常,我建议你把自己关起来,不要跑出去害人。”

    潇湘提出了诚恳的建议,姜去寒果然照做。他闩上门,不见所有人,蜷在椅中盯着潇湘,像一只看守着仅有的猎物的小狼崽。偶尔他低头打盹儿,潇湘就看着他出神。

    不是她逃避,是长得一点都不像。可她明白,既然江心月出现了,姜去寒必定是江雪寒的转世无疑。这个世界上,不会出现另一个仙尊了。

    姜门主不太管儿子,直到第三天才来看姜去寒。在此之前,时坞已经被拒了二十多次。姜去寒不敢违逆他娘,这才开了门,低头等着挨训。姜门主第一眼没见着潇湘,进屋后环视一眼,才发现潇湘抱膝缩在墙角里睡着,一对珠花放在一旁的地上,头发散了下来,想是这三天没梳洗。

    在她印象里,这孩子总是梳着一双丫髻,想来是自己这个儿子的喜好了。

    “你站这儿。”姜门主迈步向里,姜去寒脸色有点发白,他看着姜门主的背影,不敢说话。

    其实姜门主也有点迷惑,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几个月前还对人家小姑娘喜欢得不行,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母亲……”背后,姜去寒的声音带着哀求之意。他心知,以传说中连他生父都能斩草除根的心狠手辣,此番他娘断不能轻易放过潇湘。

    姜门主已经来到了潇湘面前,弯下腰,对着潇湘的小脸仔细端详了片刻,见她额头上有片小小的疤痕,心知是那天姜去寒磕的。风芜城外的女人和风芜城内的男人一样,破相的不好嫁人,她直起身子,还没说什么,那边姜去寒已经在想象的危机中开始了他的表演。

    “母亲,我早已怀了她的骨肉……”无奈之下,他作凄楚状,纤腰往前一顶,单手抚上了腹部。只是抚的位置不太对,看起来更像吃饱了撑的,配上他这一脸丧里丧气的表情,有点可笑。

    “你发什么神经?”姜门主的声音格外冷静,“胃疼让小珑给你开药。”

    姜去寒心里一紧,不知自己哪里装得不对。只听姜门主道:“你出生的时候我仔细看过,是个男孩,不能怀孕。”

    母子二人几句往来,惊醒了潇湘。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姜门主,立刻吓精神了,嗫嚅道:“姜门主。”

    “嗯。”姜门主应了一声,见她醒来便不理儿子,尽量作和蔼状,“你有什么要求,我替你做主。”

    潇湘震惊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她不说话,姜门主在这溜达几步、训了几句儿子就回去了。过了几天,赏了好些珍玩宝物作为补偿。姜去寒假孕不成自觉丢脸,臊眉耷眼好几天,但没多久就忘光了羞耻感,继续往潇湘旁边凑。

    姜门主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活该。

    既被捉则安之,潇湘继续做着与之前的半年相同的事情。本来这些都没有什么,但姜门主的赏赐里,偏偏有一小盒莹润生光的鲛珠。

    这总让她想起南方海边遇到的那个鲛人少年,摩云崖上和江雪寒拿鲛珠玩“跳井”的那段时光。有时她做完了事情,就坐在屋檐下看着鲛珠发呆。姜去寒见她这样出神,心知又是和他没关系的回忆,又急又气,还得按捺住,强作笑容道:“你想要鲛珠,我倒是有好几盒……小姬?”

    潇湘没有回答他。

    即使是姜去寒,在这个年纪也难免脸皮薄,羞于直抒心绪,只含糊道:“我不喜欢你想着别人的事,你干活的时候能不能多用点心思?”

    他没穿死字袍,潇湘也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姜去寒趁机坐到她身边,愤愤不平地胡说八道:“你就那么喜欢江笠那样的俊俏小郎君?好色之徒,对我始乱终弃?想都别想!”

    潇湘终于破功骂他:“姜去寒,我看你就是个智障!”骂完起身就走,把他一个人留在屋檐下。

    阳光正好,大狗在门口懒洋洋地晒太阳。植物的绿叶迎着光,几乎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姜去寒在檐下站了一会儿,忽而微微笑了起来。

    转眼已是七月。姜门主爱子心切,遣人隐姓埋名去仙门世家求了辟邪的符纸,贴在姜去寒门上。且一到天黑就关上姜去寒的院门,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七月的山中,白日里燠热,早晚却还有些清寒。若是起得早,站在崖边,便可以看到那些乳白的雾气——或是低低的云,拂过青翠的山头,顺着山顶的沟壑流下来。

    只可惜崖下就是累累白骨,大煞风景。

    潇湘考虑过从崖上逃走,但这里环境太恶劣,当年暗门不惜人力物力削平山头建本部时,只修了一座石桥连通山外。桥下野林深涧,猛兽出没。她一时还没有想到稳妥的办法。

    她出神的时候,姜去寒已经画完了,自得道:“好不好看?”他装模作样地在天还没亮时叫醒潇湘,说要画画,让她纸笔伺候,结果画得潦潦草草,还尽说废话。潇湘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只是想在上课之前到处闲逛。

    之后的上午,姜去寒去上学,潇湘回去打扫卫生,收拾书房里那些笔墨和丢在各处的字纸。除了抄坏的作业以外,竟然还有一些私下吐槽先生的字纸丢在角落里。潇湘一一收起,打算寻个机会在他的作业里夹上一两张,让他爽一爽。

    这边收拾着,那边小珑已经把午饭送来,摆在桌子上。潇湘好几次都想和小珑说话,但总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说走却没走掉,而小珑已经悄无声息地卷走了“桂栋辛楣”匾额。当下就装作不知,背对她低头收拾东西。好在小珑也没说什么,做完事情就走了。

    没一会儿姜去寒就回来了。潇湘自顾自收拾东西。姜去寒扫了一眼菜色,忽而看向潇湘,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喜欢喝鱼汤吗?”

    他的声音带着些犹疑,问题却让潇湘一怔。

    “喜欢啊。”她说。

    姜去寒刚想说“今天有鱼汤,你多喝点”,但想起母亲的胎梦,忽然有点心凉。

    “可是我不喝。”她把姜去寒的衣服放进衣柜,又道。

    “为什么?”

    潇湘把衣服放进去,关上柜门,直起身来看着他:“因为曾经有个人说过,他怕疼。”

    姜去寒从未见过她如此骄傲的样子,几乎要被她微含泪意和笑的目光晃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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