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要是你足够思念一个人的话,那人便会入你的梦。可是,我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梦到过你了。

    但我总是想起,你那双总是如白纸一样的心境,似乎在等着谁来填满。你无牵无挂,走的潇洒。

    只是,白玉兰开的茂盛,只希望,如你所说,能再等一场相逢。

    十三年前

    清寒阁正如其名,总是清冷苦寒的。一到春天,沐浔安总是浑浑噩噩的,白玉兰的花期错过了一年又一年。

    那一天,清寒阁刚下了一场大雨,但整个竹舍碳火都烧的旺盛,反而暖融融的,没有一丝寒冷的气息。床榻上,一名女子抱着手炉,懒洋洋的。

    床榻上的女子,是多年来凶名在外的清寒阁阁主沐浔安,在倾世之战战火蔓延整个仙门时,她带着人立下不世之功,又多次在关键时刻悍然抗命。

    但若不看她桀骜不驯的性格,又是个很好的同泽。总之,仙门对她的态度是又畏又恨,恨她,但不得不用她。

    “阁主,桃花开了,你要去看看吗?”

    重重帷幔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声音很轻,却能正好达到耳低:“好啊。”

    然后,帷幔后伸出一个柔弱无骨的手,那是一双十指纤细,白皙的手:“今天以后,你们也要各自珍重咯。”

    沐雪愣神了一下,开始小声的抽噎,一边哭,一边用手臂擦,还未擦干的泪痕湿漉漉的挂在脸上,看起来即无助又可怜。

    沐雪替沐浔安揭开重重纱帐,沐浔安露出了半张病容,苍白的脸上还依稀看得出旧时的风骨,即使如此,也是说不出的风华绝代。如同空谷幽兰,清冷静寂。

    两人路过一颗桃花树时,沐浔安停下了脚步。桃花如海如潮,其实清寒阁并不适合种花草,能让其花开也要下一番功夫,只不过桃花树旁边的白玉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与生机,显得萧条而寂寥。

    沐雪折了一支桃花递给沐浔安,阳光正好照在沐浔安脸上,给沐浔安苍白的脸上渡上的一层金,一如当年的英姿勃发。

    沐雪红着眼眶建议:“阁主,我们先回去吧。”

    沐浔安道:“再说吧。”

    一般她说再说,都是没有后续了。

    沐浔安闻到沐雪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后,扭头看向她,只见她眼睛深邃如湖泊,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看见阳光,刺的眼睛眯了一下。风微微吹起她的发丝,显得深邃而悲凉。

    自从她伤了根本以后,她就变得畏光畏热还畏寒,比鬼魅还鬼魅。说是休养生息,其实不过是混日子罢了,但总有人心存侥幸,万一天无绝人之路呢?

    这份侥幸留到今日,也算是用尽了,她想。她独自坐在树下,桃花落在她身上,她也渐渐回忆起了往事。

    仙门自古十主分庭抗礼,其下的门派更是相互制肘,谁都见不得对方好。可就在三年前,魔族发动倾世之战,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捏着鼻子合作。

    也就在那一场战争中,浮尸遍地,仙门十主不知道换了多少。也就是在哪一场战争中,她登上了十主之位。

    至于那些心机深沉,或者桀骜不驯之言,她也都听过,不过依旧不怎么在意。

    很少有人知道,她在意的东西,也都在倾世之战前被毁灭罢了。

    现在,也该轮到她了。对于生死一事,她倒是看的很开,反正她一生不尽如人意,与其活着讨人嫌,倒不如早早下地狱,也许下辈子还能再见见故人。

    穿肠的毒药真的很疼,她甚至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毒药的作用下,被慢慢融化为血水。

    沐雪一看就知道她干了什么,恨不得把她摇起来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最后,她只是手忙脚乱的联系石玉子,再帮她擦拭嘴角溢出的鲜血。即使到了强弩之末,沐浔安依旧轻裘缓带一丝不苟,“我没什么要教你们的,只有一点要提醒你们,仙门十主皆不可信。”

    雨过天晴,天上洒下一大把阳光,沐浔安下意识看向阳光,可眼睛一片死寂,死寂的让人绝望,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提起任何兴趣。

    沐雪的眼泪又唰唰的流下来,砸在沐浔安的手上,她抬头,恍然发现这个坚强的女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沐雪颤声道:“你等等,等等石玉子,他马上就到,你会没事的。”

    沐浔安忍着腹部的剧痛,微笑着安慰:“我求仁得仁,治得好也好,治不好也罢,我活的够久,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天谴山脉那里埋葬了数百万的冤魂,生死孤寂,如果可以,就把我埋葬在那里吧,有始有终,不算太差。”

    说完,她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沐雪语无伦次的叫她,慌乱的给她输送灵力。可她身体就像是漏了风,输送多少灵力,就会漏掉多少灵力。

    沐雪让她别睡,似乎还说了别的话,她集中精力才听到,沐雪语无伦次的话:“先别睡,还有陈星,见见他们,见他们最后一面,很快就来了。我……我……”

    沐浔安尽力的安慰她,口中不断的溢出鲜血,可疼痛抽离了她所有的力气,就连最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离别总是痛苦……痛苦的,不如不见。”

    沐雪痛苦的摇头:“你回回头,我求你回回头,还有那么多人,你能都放的下?”

    沐浔安一愣,再回头,她好像还真的有很多很多的遗憾,也没跟人好好道个别,也没看见她种下的白玉兰开花。

    可是……

    人生不免遗憾,这才是世间百态。

    她如一把燃烧殆尽的火把,最后一秒亮的耀眼。她在阳光下笑的灿烂,风华绝代。她说:“世间都是一场无尽的轮回,我们终将在下一场轮回中相遇。”

    沐浔安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分明没有什么神采,却能从其中看见解脱。她说:“沐雪,替我看看这世间繁荣。”

    她眯起眼睛,她的一生仿佛一场躲不过的审判与责罚,年少时不得自由,一生都被其所困,不得解脱。

    躲不过是离愁,一切相遇终将逝去,愿来世还能再来一场相遇。

    沐浔安轻笑:“沐雪,白玉兰快开了。”

    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碎成一片一片,从尘世间最冷清的一抹湿雾。湿雾拂过之后,白玉兰开了。

    阳光照不进的地方,依旧暗流汹涌澎湃。

    那天天降祥瑞,无数彩色凤鸟盘旋不止,百花一齐绽放。

    曾有人传言,邪神离世,天下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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